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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中并肩
伦敦的街道湿漉漉地泛着冷光,雨水在斑驳的路面交织成细碎的脉络,映出一层模糊而晦暗的光泽。整座城市仿佛困在一场无声的倒计时里,空气沉重得压迫胸口,风暴的锋芒正悄然逼近。
超越资本总部顶楼,会议室的灯光一贯明亮,却掩不住潜伏其中的寒意。落地窗外的灰云低垂,雨丝斜织在玻璃上,像一层冷硬的幕布,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偌大的会议桌两侧,几位高管神色各异,肩背僵直,仿佛空气里凝结着一层看不见的霜。
风控总监率先打破静默。他将一叠厚重的文件推到桌面,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怕惊动什么潜伏的野兽:“纪家和季资本联手外资,已正式对集团发起敌意收购。他们正在多渠道扫货,目前吃下的浮动股已超过一成。”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冷却了几分。
“与此同时,” 他顿了顿,低头翻开文件中的一页,指尖微微颤动,“海外财经媒体上开始出现匿名舆论,指控你任内裙带关系严重,管理层权责不清。报道铺排得很巧,连发布时间都咬得死紧,显然有人在背后操盘。”
婕斯静静立在落地窗前。她的背影被窗外的光线勾勒成冷硬的轮廓,长身玉立,神情沉静得近乎冷漠。雨幕与车影断续映在玻璃上,也将她的倒影切割成一片片碎光。
她像是在看雨,却又似乎什么也没看。那双深沉的眼睛没有焦点,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她拉开了一道看不见的距离。
会议室里没有人出声。时间在缓慢拉长,每一秒都像被放大成沉重的呼吸。
终于,婕斯缓缓转过身。她的动作极慢,却让在座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气。她走回长桌,坐定,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文件的封面。那指尖的轻触带着不容忽视的意味,仿佛她已从这冰冷的纸堆中读懂了全部的锋刃。
她抬起眼,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几人。那一瞬,所有人都下意识挺直了身子。她的目光并没有凌厉到刺人,但冷静得近乎无情,就像一道光,能将人最不愿暴露的影子照得无所遁形。
“他们为什么选在现在动手?” 她的声音极轻,却像落在深水里的石子,激起涟漪却立刻被吞没。
风控总监深吸一口气,答道:“之前纪家婚宴的事,让他们在圈内颜面扫地。而季资本早就觊觎实控权,以你为突破口,既能削权,又能立威。他们选的时机,极准。”
“极准?” 婕斯复述,声线不见起伏。
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清脆声响在室内回荡,像一只无形的钟,倒数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剧变。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不疾不徐,却让人心口随之收紧。
几名高管交换了眼神,神情愈发凝重。有人微微动了动手指,像是想发言,却终究没有开口。
婕斯没有看他们。她只是盯着面前那摞文件,睫毛在灯下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她的呼吸极稳,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仿佛连生理的节奏都被她收敛到最小。
她终于开口,低声,却极为清晰:“这场局,他们早在暗中排布。”
那声音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却让在座的人脊背生出一股寒意。那是一种洞察力,不需高声,不带愤怒,却逼人直面事实。像锋刃划过水面,没有涟漪,却切得极深。
沉默顷刻扩散。
财务总监轻咳一声,想要缓和气氛,最终只是压低声音问:“总裁,您的意思是......资本圈内也可能早已有人呼应?”
婕斯抬眼,目光与他短暂交汇。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扫过,冷静的神色像在看一枚已经翻开的棋子。那一眼足够让对方噤声,心头一紧,微微偏开视线。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密密斜织在玻璃上,仿佛为这场暗战奏起了序曲。
婕斯缓缓阖上文件,修长的手指在封面上停驻片刻。她静静开口:“他们用股权和舆论两手齐下,逼迫我们在资本与信誉之间自乱阵脚。”
她抬眸,眼底光芒如深海般冷澈,“但想要让我措手不及,他们算错了。”
她的语气没有起伏,甚至平淡得近乎冷漠。可正是这种笃定,让会议桌另一端的人忍不住心口一震。那一刻,他们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并不是在被动承受,而是已经在看清敌人的所有落子。
风声在高楼的玻璃外呼啸而过,像一只巨兽的低鸣。会议室内,空气冷得近乎凝固。
所有人都明白,风暴已经落下第一道暗影。
而婕斯,已洞见它的路径。
***
风暴进入第四天的清晨,伦敦的天空依旧低垂,灰云厚重得仿佛要压落在整座城市的屋脊上。总部前的广场尚未完全亮起,地面被连夜的雨打湿,反射出一层冰冷的光。行人裹紧风衣,脚步急促而低头匆匆,每个人的表情都写着避雨与躲风的本能。
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正门前。车门被推开,风声灌入,却未能扰乱其中的节奏。婕斯稳稳走下车,深灰色风衣顺着她的肩线垂落,衣角收束得一丝不乱。她站在风口,却像与周遭的凌乱格格不入,冷静的气场仿佛隔绝了风雨。
长发被束得利落,鬓边几缕湿透的发丝贴在耳侧,带出一点无法掩饰的疲态。那是连日鏖战与夜不成眠留下的痕迹,却并未削弱她的镇定。反倒像是时光与压力雕刻出的另一种锋芒。
“早上好,上官总。” 前台接待员连忙起身,声音压得低低,带着不自觉的敬意。
婕斯微微一点头,声线不高,却沉稳清晰:“早。”
电梯门缓缓合上,光影切割在她的身上。镜面中映出她清冷的面容,肤色略显苍白,眉眼间有未及掩饰的倦意,仿佛连睫毛也被夜雨压弯。但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眼神深处那股沉定,像一块早已被烈火与冰雪反复淬炼的玉石,不容风雨侵扰。
电梯抵达高层,门一开,她没有朝主会议室走去,而是径直转身,走向东侧那条人迹罕至的长廊。走廊静得出奇,偶尔传来远处键盘的敲击声,像敲在空旷的壳里。她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得极轻,仿佛在走向一场只属于她与另一个人的秘密战局。
走到尽头,她停下,推开那扇写着“执行副总会议室”的门。
门内空气与外界截然不同。雨声仿佛在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咖啡香与一股未散尽的疲惫气息。空气像被人呼吸、推演、焦灼整夜,沉重而粘滞。
会议桌正对的战略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迹与箭头,红蓝线交错,像战场上尚未完结的攻防。几摞文件随意叠在角落,纸页微微翘起,显得凌乱,像一道未完全筑牢的防线。
灯光冷白,略显刺眼。光线映照下,莹镁的身影静静坐在桌边。她肩膀微拢,神情极为专注,笔尖在纸面不停划动,似乎思绪仍深陷在昨夜的推演之中。灰色针织衫松散披在肩头,带着几分随意。发丝因长夜与湿气而凌乱,额前有些贴住,眼下浮现出浅浅青影,却不掩那双眼睛中逼人的清晰与锐利。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嗓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依旧稳当:“你去主会场了吗?”
婕斯看着她,眼神柔了几分,声音压得极低:“我想先来看看你。”
那语气中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像从冷硬的金属中意外渗出的温热。她放缓脚步,像是怕惊扰她手里那张尚未完成的防御图。
莹镁指尖还停留在文件边缘,眼神却依旧锁在数据标注上。她像是在回溯整夜的演算,语气淡淡:“昨晚又有一批匿名数据流转。我和团队留到四点,重构了外资的动态路径。最新的资金来源来自西海岸那家对冲机构,持股比重逼近百分之零点九。”
她翻开页面,手指停在标注处,指节因用力而显得略白:“他们正在尝试联动Mercadon基金会。我们得尽快切断这条线,否则股权链条一旦闭合,局势就会逆转。”
婕斯站在她身侧,目光在白板与她身影之间来回。她静静看了几秒,忽然俯下身,伸手将她鬓边一缕湿软的发丝拢至耳后。动作极轻,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带出几乎难以察觉的触感。
“你已经两晚没怎么合眼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只说给她一人听。
莹镁的肩膀轻轻颤了下。她没有避开,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睫毛颤动,呼吸在那一瞬间略微滞住。
婕斯的指尖停在她的耳侧,没有收回:“我不该让你陪我熬到这个地步。”
莹镁终于转过头,眼睛里有浅浅的红血丝,却依旧透着清亮。她笑了笑,带着倦意,却又倔强:“我不是在陪你。我是在陪我们。”
婕斯愣了半秒,眼神瞬间深了下去。那句话像一枚暗钉,悄悄钉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她们对视的瞬间,空气似乎静止。婕斯手指下意识扣住她微凉的指尖。那一刻,偌大的会议室明明冷白刺眼,却因这点细微的触碰而骤然有了温度。
外头风雨仍在,但此处仿佛被隔绝成一方安静的堡垒。
她们并肩坐下,翻阅最新的数据与模型。莹镁的笔记本上密密标满了逻辑推演,手写字迹飞快却依旧清晰。她迅速梳理着交易结构,眼神锐利如刀。婕斯在关键处低声补充判断,语速始终不紧不慢,像在一寸寸削去敌人暗藏的锋芒。
两人神情极为专注,语气冷静克制,却在每一次眼神交汇、每一次数据的默契呼应中,透出难以言说的连结。那种感觉,像两条河流并行,表面安静无声,暗处却势能相通,力量交汇。
远处负责战略的分析师悄悄抬头,看了她们一眼。那一眼让他心头一震。
他说不出哪里不同,但就在这一瞬间,他强烈地意识到:这不只是一次危机应对。这是一种并肩的誓约,一种无声却坚定到不可动摇的联盟。
雨声依旧敲击着窗外的玻璃,仿佛在为这场未见尽头的战局奏起序章。
而在会议室冷白的光线里,两个人的身影紧紧并肩,像一道不会被风暴撕开的防线。
无声,却足以令人动容。
***
夜已深,顶楼的灯光依旧亮着,时间在墙上的钟面停在十一点整。
整个文件室外侧的休息区弥漫着厚重的气息,咖啡的苦香与纸张的干涩混杂在一起,像是连空气都被疲惫浸透。
莹镁坐在靠窗的位置,肩背微微弯着,额头抵着手指节。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份外资流向报告,笔尖在纸页上不停游走,勾画、批注、连线。第三杯黑咖啡早已见底,杯底留下一圈浅浅的褐色痕迹。眼眶被熬得酸胀,红丝清晰,却依旧不容自己停下。那股固执几乎带着冷硬的锋芒,像一根紧绷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却始终不肯松开。
不知何时,婕斯已走近。她站在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幕,沉默片刻,才俯下身,指尖稳稳托住那只空杯,将它从莹镁手边挪开。
“够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在夜色里敲击心弦,低缓而坚定。
莹镁抬起头,眼神中还残留着倦意与执念。她的嗓音因疲惫而沙哑低沉,几乎被空调的轻响淹没:“还有一份资金链轨迹没整理完。”
那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仿佛一旦放手,整个防线就会从她手中崩塌。
婕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伸手将她的笔记本合上,动作不急不缓,却不容置疑。指尖停在她肩上,触感冰凉。
“休息二十分钟。” 婕斯的语气极缓,却带着无可动摇的力量,“然后我们再并肩。”
那两个字落下时,空气仿佛忽然轻了一寸。
莹镁怔了一瞬,眼神缓缓松动。她凝视着婕斯,眼底疲惫的雾气与深藏的倔强在拉扯,最终只是长久地望着,像在确认那句话的重量。终于,她缓缓靠回椅背,动作里带着卸下沉重甲胄的脆弱。
她轻声开口,嗓音哑得几乎破碎:“有时候我会怕,怕自己哪一环松了,你就得独自扛住全局。”
婕斯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俯下身,目光与她平齐。她的神情安静,语气柔软却笃定:“你没有松过。就算真有,我也会拉住你。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希望我们一起撑住。”
那一句“我们”,像是一根绳索,从两端牢牢系紧。
莹镁的眼睛轻颤,眼底的疲惫被一点点化开,像是被看见,也被接住。她想开口,却又觉得喉咙发涩,只能沉默地抿唇,任由这份情绪在心底暗暗翻涌。
窗外的城市在夜雨中泛起微光,模糊的灯火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影子。她们并肩而坐,沉默里却有一种更深的靠近。
灯光照在桌面上,冷白的色泽映出她们交错的影子。那影子彼此相叠,仿佛在诉说某种比言语更坚定的誓约。
那盏光不算明亮,却执拗地照着。就像她们之间的信念,无言,却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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