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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云层如铅,绒雪簌簌,寂绿的松林被苍白覆盖。天地间一片肃静,只有一处远离人烟的山洞里响着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宋映溪靠在洞壁上,脸色惨白,一边袖子少了一截,露出莹白的手臂,但手肘的上方却赫然插着一支箭,伤口血流如注。
刘郢蹲在她身边,紧拧着眉头,认真地为她处理着伤口。
“我要把箭拔出来,你忍着点。”
宋映溪咬着唇,点了点头。
刘郢一手握着她手臂,一手捏住箭身,他的手掌十分温暖,源源不断地给宋映溪冰凉的手臂传递着热量,就在宋映溪有些分神的时刻,刘郢稍一用力,便将箭给拔了出来。
“嘶——”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宋映溪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血一下子从伤口往外涌。
刘郢将箭放在一边,连忙拿起金疮药撒上去,然后撕了一块干净的布将宋映溪的伤口包扎好,不多时,伤口的血便止住了。
宋映溪冒了一身冷汗,见刘郢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便知道自己的伤口应是没有大碍了,整个人一松,刘郢张开怀抱,顺势将她搂入怀里。
“为何我们会被人追杀……”回想起今日种种,宋映溪仍觉得胆战心惊,“是不是我的事情暴露了?”
刘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只要咱们没死,总能回到长安。”
“那阿爹……”想到自己的事情败露,阿爹可能已经出事,宋映溪的视线瞬间便得模糊。
“放心,长安那边我早已安排好,若宋将军出事,我的人定会照看好他。”
刘郢语气坚定,宋映溪心底的慌乱顿时消弭了大半,闭上眼让热泪滚落,她将头埋入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同于宋映溪的放心,刘郢的眉头蹙得更紧,他知道长安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而今日那些杀手的作风何其熟悉,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杀手一定是刘丞派来的。
想起今日的经历,刘郢不由得有些后怕。
他和宋映溪领着一队轻骑进入大周境内不久,便不再经过幽州城,而是从官道附近拐入一片松林中,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从这条小径出幽州十分便捷。
一行人驾着马儿驰入密林,冬日的林野总是十分寂静,成片的青松无声伫立,像是沉默的侍卫,偶有几只寒鸦发出声音。
一路似乎都静谧得有些不同寻常,宋映溪只觉气氛有些异样,但也说不出是何感觉,但她能感觉到今日马儿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宋映溪和刘郢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继续驰骋。
而下一瞬,破空之声此起彼伏,乱箭如雨,迅猛地坠向刘郢和宋映溪,林野刹那间便起了波澜。随从的士兵迅速有了反应,连忙往两人靠拢,将飞驰而来的箭纷纷打落。
可那箭雨似乎完全没有减弱的迹象,依旧噼噼啪啪地被士兵们挡下,但有人不可避免地中了箭。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一味防守不是办法,刘郢说了句什么,然后外围的一圈士兵登时领会,纵身一跃便离开了马匹,去对付那些躲在树上射箭的人。
敌人的节奏被打乱了少许,刘郢借机指挥众人且挡且退,然后在士兵的掩护下,他与宋映溪驾着马匹冲出重围,往反方向飞奔而走,此时剩下的士兵全部朝着上空一跃,去捉拿杀手。
而那群杀手中有一人,在看到宋映溪和刘郢离开人群后便迅速闪走,朝两人直追而去。
马蹄达达,天色阴翳,宋映溪和刘郢都不再顾及身后,只用力地挥动着马鞭,伏低了身子向前狂奔。宋映溪的耳力一向极好,除了马蹄声外,她还能听到一个声音,那是衣袂挥动的声音,她迅速就反应过来,还有人在追他们。
正欲偏头提醒刘郢,箭弩弹动的轻微细响传入宋映溪的耳中,她神色一变,双手松开了缰绳,往刘郢那边一扑——
“小心!”
话音刚落,一支箭便刺进了她的左臂。
刘郢飞快地接住了她,将她抱到身前坐好,看了一眼她的伤口,马上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还好吗?”刘郢紧张道。
宋映溪用另一只手捂住受伤的手臂,道:“无妨,没伤到要害。”
刘郢知道她在忍着痛,但现在无法停下为她查看伤口,只能先逃开身后的追杀再说。
“那人……还在后面跟着,他功夫十分了得。”宋映溪咬着牙道。
刘郢心生一计:“可知他在何处?”
宋映溪抿了抿神,抬眸道:“左后方的树梢上。”
听到她的回答后,刘郢迅速从马革中抽出一支箭,将背上的长弓拿起,搭箭上弦,半转过身,张弓如满月——
“咻”。
一个黑影中箭倒地,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
“这下没人跟着了吧?”刘郢将长弓放好,伸手圈住宋映溪,以防她倒下去。
宋映溪摇摇头:“没有了。”
刘郢再看了一眼她的伤口,避免自己触碰到,然后又用力甩了一鞭:“再忍忍。”
宋映溪忍着痛,点头。
后来刘郢便寻到了这一处山洞,勉强躲开了那群杀手的追杀,但随从的士兵也并没有能跟上来,是以刘郢在进入山洞前沿路做了些只有那些士兵才能看懂的记号。
所幸宋映溪随身携带了许多药品,而且伤得并不严重,只要伤口处理得当,没有溃烂,就不会有大碍。
许是神经绷了许久,加上洞里燃着篝火,暖意袭来,宋映溪便觉得眼皮变沉,不一会便靠着刘郢睡着了。
刘郢的眼帘里倒映着一丛丛火焰,心里想着的是方才他与宋映溪的对话。他们一入大周就碰上不速之客,定是长安那边出了事,看来刘丞应是知道了宋映溪失踪的真相,也知道她与自己在一块。
但刘丞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刘郢想不清楚,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方才与敌交手的过程,若不是他们两个退得及时,恐怕都要受伤,刘丞狠下杀心,说明他不想让自己与宋映溪回长安,因为刘丞知道,他们的手中握有至关重要的证据!
刘郢目光清冷,既然刘丞已知道事情的原委,那么宋虞山目前的情况肯定也不容乐观,刘丞很可能会针对宋虞山,但目前刘郢还没得到任何消息,也无法提前做准备。
最坏情况便是宋虞山已经遭到毒手,但刘郢觉得不大可能,若真是这样,那整个局势上刘丞肯定已占了上风,不至于要对他们两个人赶尽杀绝。刘丞之所以像个疯狗一样乱咬人,无非是他自己急了。
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要赶回长安,最最起码要先与自己的人汇合。可如今他们已经躲在山洞,外面下起了小雪,宋映溪还受了伤,恐怕今夜是无法出去了。若他的人能寻到他们还好,若寻不到……
刘郢蹙了蹙眉,情况一下变得十分棘手。
许是感受到了温暖,熟睡的人儿又无意识地往自怀里钻了钻,刘郢垂眸,看了看她恬静的睡脸,失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偏不信这回无路可走了。
…
突厥,吒利部。
夜晚,北风呼号,阿史那达度正在摇曳的烛火中查看文书。突砵利对他愈加不满,恨不得将他取而代之,但他毫不慌张,仿佛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时一个突厥士兵进来,行了个礼后便径直走到阿史那达度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阿史那达度神色有些凝重,沉思了片刻后,道:“两国不日便要恢复互市了,前些日子大哥薨逝,昭王殿下特来吊唁,突厥还不曾表示敬意,不若就派一支商队到长安,给天可汗送一份大礼。”
那突厥士兵领命离去。
阿史那达度又沉吟了一会,似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然后唤来侍卫,吩咐了点事情。
那侍卫出去后不久,很快又领了个人进来。
塔塔有些紧张,自从小可汗回来后,他还不曾有机会能与小可汗说上话,是以他被带到小可汗的营帐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阿史那达度看向他,眼神和蔼:“*小伙子,你想不想去长安?”(带*为突厥语,下同)
塔塔抬头,表情错愕,似乎一下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阿史那达度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再次重复道:“*我说,你想不想去大周的都城——长安?”
塔塔顿时有些慌乱,语无伦次道:“*小,小可汗,我没事去那么远……作甚?”
阿史那达度又笑了一下,道:“*雄鹰难道不应该飞到更高的山巅去看看?塔塔,你不想成为雄鹰吗?”
塔塔,你不想成为雄鹰吗?
那声音似乎带有诱惑力,轻而易举地让这个少年心生向往。
塔塔呆住,愣愣地回了一句:“*想……”
熙攘繁盛的长安城,何人不曾向往?
阿史那达度靠回椅背,十分满意他的回答:“*那就去。突厥现在要组建一支商队到长安,你与你父亲一同领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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