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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版印刷
“大哥!此人狡诈,万不可同他多言。”额发尖角的男子双拳紧握,对莫大芳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那日经过他清楚的很,三言两语扭了局面,坏了他们筹谋许久的好事,可恨至极!
“好啊!又想摇唇虚诈!”受伤的男子嫌恶皱眉,“大哥,这次万不能再上当。”
眼见唐孟义在提醒后醒悟,狠厉握紧匕首,重又逼近,莫大芳不得不又退一步。
一番口舌,不想那小伙子没有被他带歪节奏,依旧要他性命。
看来,方才字字句句不曾搔到心尖……
“天赋也是一种财富,郎君空守金山,却在金山之外求财,真真是可笑!”
“抱金山不自知,怎会有这等蠢人!无怪乎靠行小人之事苟且偷生!”
“你!”唐孟义怒目圆睁,刺耳的斥骂让他恼羞成怒,“空逞口舌之快,必让你好死!”
受伤男子总是多一份好奇心,“又是天赋又是金山,你打哪里瞧来,能说会道的人都似你这般说话甚言?”
“呵!他不过是在拖延!”额发尖角的男子嘴含讥笑,用看穿所有的眼神望着莫大芳。
“你可是在等那两个小乞丐?”
莫大芳猛的扭头……他们发现了!
“什么乞丐?”
“装什么糊涂!”唐孟义用事实戳穿他,“自酒楼那日后,总有两个乞丐尾随你,你敢说那不是你安排?”
“你不知道吧……草市附近有善人布施肉饼,那两个乞丐早已抛下你奔着肉饼去了。”
“……”真没想到!莫大芳浑身僵硬,腮帮子绷了绷,抿紧嘴唇怕自己吐血。
天杀的!几个免费肉饼就抛下他?
一天八十个钱拿着不烫手!买二十六个肉饼不够他们吃?
有没有点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自觉!
三人眼怀恶意的在他身上打转,莫大芳鬓角潮热,手心冒汗。
他强装镇定,绝口不再提乞丐一事,而是绕回前头话题。
“你们不信我?也是……三位要是聪明人,怎会愚不可及的自降身份往那阴沟里钻。”
“好好的君子之道不走,偏做臭水沟里的老鼠!”
“大哥!他骂我们是臭水沟里的老鼠!”
额角尖发的男子冷笑出声,“大哥、三弟稍安,别受他恶语挑动。死到临头,几句无耻辱骂,又能将我们如何。”
唐孟义也是心知,对方在故意挑动他们兄弟三人情绪,可难免受了影响。
那些刻薄的话像把刀子,一刀一刀扎进心里,让他呼吸粗重。
师父待他如亲子,倾囊传授画技,死前还盼着他能在丹青一道走的更远,成为画坛巨匠。
终究是他辜负了师父的临终遗愿……
想起师父临终的心愿,愧疚如潮水淹来,他眼中的怒火早已压抑不住,冷声喝道:“动手!”
三人眼中恶意愈发清晰,莫大芳在唐孟义话落时便知不可再拖,在他们动手前抢先大笑。
大笑声太过突兀,三人欲动的手脚放缓,宛如看个狂人。
“三位求财,专挑坎坷小路走。以唐郎君的能力,财富不过信手拈来,何苦冒着生命危险行骗。”
“我有一法,可以让你们不费吹灰之力积攒万贯家财!”
莫大芳撂下话后,挥袖收起铁片 ,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冲三人笑的淡然。
三人互视,俱是难以置信。
受伤男子扯了扯唐孟义袖角,“大哥……他一人,我们兄弟三人,谅他也翻不了身,不如……”
三弟的未尽之言他懂,唐孟义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撞了一下,霎时跳进喉咙。
对面人气定神闲,不知是个什么法子……
“诡计多端!大哥、三弟别信!”额发尖角的男子怀疑那话真假,“你以为你逃得了?”
莫大芳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好小子!这是认死理还是慧眼识英雄!
那日在酒楼,要是这人前去行骗,哪有今日一事……
看他膀大腰圆,一副糙汉模样,没想到是个内慧人。
可惜不及唐孟义模样斯文,没有落魄公子的气质。
遥望天际,莫大芳不去同三人对视,而是眼含思忆。
“唐郎君可知雕版印刷?”
“雕版印刷!”三人瞬时气笑。
“我当是甚,原来是在故弄玄虚。你说的法子是让我三人雕版印画买?”唐孟义一腔殷切泻去,顿生羞恼,“如此戏耍我兄弟三人,当真不怕死……”
“原来听过。”莫大芳似没看到三人愤然,继续说道:“那又对套版印刷知道多少?”
这个叫法陌生的紧,几人眼神聚集在最懂书画的唐孟义身上,等他回应。
唐孟义也不知,但对“套版”二字推测,该是比雕版印刷更好的一种。
然而,便是再好,印出的画能有多好。
“左右都是印刷,印出的画板滞不说,无法设色分阶,毫无墨韵。不说少有人买,一张不过几文钱,还想攒下万贯家财?”
“简直在做大梦!”
“唐郎君有见识。”莫大芳随口夸赞一句,反驳道:“套版印刷死板不错,可说没有设色分阶就大错特错。”
“套版印刷便是在雕版印刷的根基上,更晋一步,有了不同色彩和浓墨。”
“那有如何?”雕版套版唐孟义都没兴趣,“于我有何干系?”
“干系甚大呀!”莫大芳语气恳切,徐徐善诱道:“唐郎君在书画一道造诣非凡,似鱼师道那般古画,出手便是难辨真假。”
“赵氏栖鹤堂一脉世居平阳郡,几代权贵,其家中珍藏无数,他却在你手中生了犹豫。”
“郎君可想过,将那些个传世名画仿出,再印刷出来贩卖,那财富不就轻而易举到手。”
受伤的老三踮脚挪出唐孟义身后,不屑道:“仿画说到底还是在造假!将我们行骗贬的一无是处,原来自己个也不是走什么正大光明的路子。”
“有人!”额发尖角的老二突然大喝,紧盯着身后某处,“谁在哪里!还不出来!”
坏了!
莫大芳心跳骤停一拍,暗骂倒霉……好端端的节奏被打乱,哪个家伙坏他活路。
“窸窸……窣窣……”芦苇丛里有了动静,枝杆踩断的响声越来越近。
几颗蓬乱的脑袋钻出,手持棍棒,小心翼翼的望着四人。
见了来人,唐孟义蓦地侧转,一个箭步冲向莫大芳,手中匕首一挥,直抵他脖子而去。
莫大芳眼前一晃,见有人冲来,兔子一样惊的往后跳去。
尖利的匕首擦着发丝过去,寒意还留在脖间,脚下还不曾站稳,一条胳膊就被拧了起来。
他歪身卸下拧劲儿,一把擒住胳膊上的手,发狠往下扯,突的脖子一僵。
垂眼放在贴近喉管的匕首上,再也不敢乱动。
几个乞丐顿时发急,一个个跳出芦苇丛。
其中一个略矮小的正是胡小辫,他紧张大唤,“莫大哥!”
额发尖角的老二拧着他胳膊,对握匕首的唐孟子凝重道:“大哥,他们竟是找来了!”
唐孟义扫过对方人数,粗粗一看,来了五六个乞丐,“老三过来!站我身后。”
老三一瘸一拐的踮脚过去,藏进三人身后,在地上摸了一块大青石。
他手握青石举在莫大芳头顶,一副随时要砸下去的模样。
莫大芳哭笑不得,早不来晚不了,怎这时来了。
好好的局面,这下警惕心更重。
胳膊被拧,脖子上紧抵匕首,头上垂着石头,命悬一线啊!
他咽了咽口水,对一群乞丐里的胡小辫使了个眼色,稳住声音劝,“大家别动!有话好好说,万不要激动!”
“唐郎君,套版印刷一术价值不可估量,在下敢言,当世之中,没有几人掌握。”
“此术我双手奉上,还请郎君松手,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掌握了还不是卖仿画!”老三站在身后气急败坏的低吼,“又上了当,方才就该不闻不问,一刀解决了他!”
“郎君错了,在下真心实意……郎君可是以为……以为世人憎恶仿画!”莫大芳战战兢兢的僵着脖子,就怕那利刃无眼,划拉出口子。
“难道不是?”老二冷哼,手中力道加重,警告老三,“三弟莫要再与他废话,小心再受了蛊惑!”
“嘶……”莫大芳胳膊一疼,脖子更加紧挨匕刃,皮肤有了破损的痛
他眼珠子转向唐孟义,放缓语气,“唐……唐郎君该是清楚,世人并不厌恶仿画,而是憎恨拿假画作真画骗人……”
“相反,你若画出堪比原画的仿品,坦荡与人赏玩,所受多是钦佩。哪个画师不是自临摹名画开始?”
“唐郎君有此造诣,临摹名画定是下了苦功夫,我说的可对?”
“是有怎样?”唐孟义阴沉的瞥了眼匕首下的人,“仿画终究是仿画,总归还是赝品。即便拿了印刷术去印,印一堆假墨又能如何?哪里比得过真迹,世人追捧的只有真迹!”
“不错。”莫大芳一口承认,世人最喜欢的还是真迹,那是时代的烙印,再是逼真的仿品也不能取代。
可是……
他轻轻一笑,“可是真迹只有一张,想拥有的却是无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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