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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仇
人生可不只有岁月静好的旅行时光,再怎么恋恋不舍也到了假期结束的日子——余娜也说不清自己是不舍这儿的无忧无虑,还是能每天跟戴安娜从一张床上醒来的踏实感。
这家民宿房间数量有限,唯一一间让戴安娜满意的就是她们住的大床房,只有一张床,戴安娜并不觉得两个女生睡在一间床上有什么不对,别说两人已经一起住了差不多小半年,就是自己当基层事务所牛马的那会儿,跟第一次见面的同事睡一个标间也是常有的事。
她浑然不知道余娜心头的挣扎,这家伙每晚睡前都要做一会儿心理准备,也总在半夜假装踢被然后自个儿滚到角落里去了,宁愿小半个身子悬空,也不贴着戴安娜睡。
鉴于余娜一直以来表现得不爱肢体接触,具体为戴安娜每回一拍拍她的肩膀,摸摸她的狗头,都会引起余娜一惊一乍的反应,戴安娜也小心地免去了很多肢体接触——孩子大了,该注意点了,她这样想。
戴安娜本来想把行程安排得紧凑一点,多带余娜去几个地方瞧瞧,但这家伙在洱海边扎了根,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别的地儿,两个人的假期全耗在这了。
淡季还能有人住这么长时间,民宿老板可开心了,送两人上车时还塞了一罐红糖。
“有空再来。”老板说。
经过那条小巷时,戴安娜又下去买了几个鸡腿,余娜像是着了魔,每天都想吃,饶是戴安娜这种放养型家长,也不得不实施管控,但眼下都要走了,那自然是要满足孩子最后一次放肆的。
余娜看了眼导航,估计到家又是半夜,好在这几天两人基本就是在洱海边打转放松,没按戴安娜原本的计划到处自驾游,所以戴安娜的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回家咯!”戴安娜把鸡腿丢给了余娜,哼着歌上了路,丧彪时不时在后座跟她一唱一和,喵来喵去。
难得见戴安娜这么活泼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这次旅游两人的亲密程度有所上升,毕竟平常在家两个人都鲜少有能碰面的机会,余娜总觉得安娜姐现在在自己面前更放松了,没有那种时刻绷着的家长感。
余娜兜里的手机振动,是沈雯雯发来的消息,一连好几条,嗡嗡个没停。
戴安娜开着车问:“怎么了?”
“分班情况出来了。”沈雯雯不愧是人脉满天下的五班班长,戴安娜所在的家长群里还没消息呢,她直接把文件照片发过来了,余娜放大了仔细查看。
“怎么样?”
“进了六班。”余娜皱眉,进理小对她而言是很正常的事,但分到了六班那只能说点背了。
戴安娜稍微一想便想了起来:“去年跟你们一起进了篮球决赛的那个班?”
余娜烦躁地抓抓头:“对,班主任很傻逼的那个。”
虽然就那一次交集,但这位李想老师还是在余娜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负面印象。
“没事。”戴安娜淡定安慰,虽然她并没有在李想的班上读过书,但后来互联网发达,她在A市如鱼得水的那些年有听说过这位的光辉事迹。
网上有一段时间可多帖子匿名蛐蛐他,包括但不限于将不喜欢的学生高考考号改为38,因为元旦晚会名次不理想而去别人班门口大吵大闹说有黑幕……
是个不知道怎么能长这么大的中年男人,只能说幸好老家伙教学水平还算可以,并且所处的就职环境是相对单纯的学校。
运气很好但品德败坏的小老头一枚。
戴安娜毕竟阅历相对丰富,早已经对人类的多样性有所认知,可余娜不同,小孩都还没有成年,正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年纪。
突然挎嚓整这么一大粒石灰岩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还得跟这玩意儿相处两年,并且还是高中这种特殊的节点,余娜表示自己不是蚌壳,整不了这种吞沙子吐珍珠的活。
“干嘛呢?”戴安娜笑着看小孩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就算是班主任,那也不是每节课都会对上的,更何况班上人这么多,未必他还能一个个地为难?”
“不怕事,也不惹事。”戴安娜念念有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余娜稍微缓和了脸色,觉得安娜姐说得在理,大不了把老家伙当个屁给放了。
就是物理占理综大头,三百分的理综物理就有一百一,偏偏余娜的物理还没有好到可以不听课的程度。
一想到以后如果遇到不会的物理题还得颠颠地去问李想,余娜有些胃痛。
念了没几天学,学校就正式通知了分班事宜,要求小崽子们当天挪窝。
收纳箱里塞满,书包也鼓鼓,余娜有些吃力地把东西搬起来。
能一趟装完她不想跑两趟,反正就在隔壁,倒也不算困难。
沈雯雯哭唧唧地在边上念:“我还得爬楼梯,真讨厌。”
余娜扫了眼她桌上的那一堆七零八碎的各式漂亮但空白的笔记本、漂亮但数量实在有点过多的水性笔、漂亮但完全没什么卵用的小型算盘。
她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买算盘还带到学校来,但仍百忙中抽空应诺:“我待会回来帮你搬。”
沈雯雯立刻颠颠地帮余娜拿走收纳箱上砖头一样的教辅书:“那我先帮你一起搬过去。”
集体大搬家的时间段,每个班里都是鸡飞狗跳,吵吵嚷嚷。
余娜皱着眉走进六班,开始寻找空位。
沈雯雯这交际花刚进门就打上了招呼,等余娜瞄准空位放好书包和收纳箱,她才气喘吁吁地挤过来。
“好了,我们走吧。”余娜接过了沈雯雯手里的书,随意地往桌上一堆,也不急着收拾,就要跟人一起回去。
谁知道李想那丫不知怎么的偏偏这时候走了进来,拿着教棍敲了敲黑板,跟太监似的吊着嗓子嚎:“再给你们五分钟,抓紧抓紧,时间就是金钱!”
草。
余娜一个就在隔壁班的都才将将赶来,其余稍微远点的怕是都还没进门。
眼瞅着门口就发生了交通事故,有女生急红着一张脸,结果手里书全洒在了地上。
周围人来人往,大家都忙着收拾自己的书桌,愣是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唉呀!”李想站在讲台上皱着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余娜和沈雯雯相互对视一眼便达成了共识,两人去帮门口的女生捡书去了。
“待会你就别帮我搬了。”沈雯雯把书一摞摞捡起,小声跟余娜说,“你们这班主任有点嘚,我待会让王俊楠帮我搬,他反正没事干。”
王俊楠还留在五班,不需要挪窝,没少在她俩面前嘚瑟,被弥勒佛安排去帮新同学搬书了。
余娜犹豫了会儿,还是应下了。
能不引起李想注意就别引起,鬼知道这更年期的老小子能惹出什么事来。
“谢谢你们。”被帮助的女生感激地抱着重新恢复规整的书,跟两人道过谢后坐到了余娜边上。
李想掐着表关了教室门,余娜看了一圈,在老小子的高压施威下,居然坐得差不多了。
“以后呢,你们就是六班的一份子了。”李想咂摸着嘴,手里捧着个不知道哪来的搪瓷杯,说一句话抿一口茶,不小心吸溜到茶叶了又给呸回去,“我呢,是个比较严格的老师,但这也都是为了你们好。”
余娜皱着眉偏头往白墙看,反正边上有书立挡着,不怕李想瞧见。她不太理解这种压缩挪窝时间就为了发表没有任何营养的长篇大论的行为。
上了年纪的男人就喜欢吹嘘来吹嘘去,要么忆往昔,要么叹今朝,再就是展未来,那几句话车轱辘来回说。
余娜在心中把李想和余强画了等号。
就在李想说得唾沫横飞正在兴头上时,教室门被敲响了。
随即便进来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瘦不拉几的男生。
青春期的男生大多清瘦,像苟矢那样小球叠大球的实在少数,不过他复读多年二十好几,也不在青春期男生的行列内。
但这男生实在瘦得突出了。
班里好位置基本被六班原班人给挑没了,余娜坐的一组一号,正对着清瘦男的侧面。
对方洗到发白的布鞋,这个天气还仍然穿着的皱巴巴的秋季校服,袖口的黑色脏污,习惯性佝偻着的背,和脸上局促讨好的笑容,让余娜刚抬起的头又低了回去。
贫穷果然是掩饰不住的喷嚏。
余娜低头看看自己崭新到亮白的夏季校服和脚上刚换的运动鞋走了神。
这些都是安娜姐给她置办的。
还有糖果绿的笔筒,一整套的写字工具,刚买还有点味的新书包。
安娜姐说进了新班级就要有新气象,把她从头发到脚后跟都粉刷了一遍。
这位迟到了的男同学,肯定没有一个安娜姐一样的家长陪伴。
“干什么去了?”李想充斥着不快的太监音把余娜唤了回来。
只见这老瘦猴蹿了过来,站在讲台边边上抬着下巴平视着迟到男:“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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