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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似流星
谢临站在不近不远处,只听两人刚刚还互相拆台,此时却又讨论起轻功的心得。
名叫玄尘的,虽是面容、身形都接近成年男子,却能看出年纪不大,大约与阿迢年纪更为接近。
两人在武学上都有自己的领悟,又都心性单纯,不难看出,性子颇为契合。
于是,这两人每每一聊起来,便是滔滔不绝,话题也天马行空,全无旁人插话的余地。
此刻,她正说起山中一种呆呆的动物,模仿着它左顾右盼的模样。玄尘立即明白那是什么,也学了学它前蹄刨地的样子,她乐得不行,开怀大笑。
又听他提及,山中蛇虫鼠蚁极多,偶尔会影响入睡。
她仔仔细细地思考了片刻,给他在地上画了艾草的样子,教他如何熏艾驱虫。
谢临独自站在一旁,越听越觉气闷,索性拂袖坐下。
这两人也不知要聊到几时,若再不坐,只怕等到腿麻,也未必结束。
察觉到自己的细微心思,他不觉一哂。
与这小家伙相处久了,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一点笑容渐渐敛去,想到木生家找到的线索,他垂眸静静思量着。
夕阳隐没,天光如水。
他听见她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有什么需要帮忙,来找我便是,或者我也可以带你玩!山下有趣的东西多得很呢!”
清脆的话语仿佛飘在半空,全然听不进耳内;又似一记重锤,狠狠击打在他心口。
他愣在原地,只觉得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血流鼓噪着,在耳畔轰响。玄尘回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本以为……那些保护与关切,她只给了自己。
谁知……
这样听来,出了幻境,两人便要去同游。
血液猛然冲击着眩晕的头脑,周遭的一切都似隔了一层,仿佛并不真实。他握住扇柄,指尖微微泛白,用力闭了闭眼。
耳边传来她的脚步声,落地时像小猫一样轻轻悄悄的,踩在厚厚的叶片上,沙沙细响。
“走啦。”她的声音中带着些笑意。
他再次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甚至,他还微微扬起嘴角,温和道:“既然村人夜间颇为木讷,那么也无需等到夜深再做调查。这便去村中看看吧。”
陆雨迢点头赞同。
她眼睛亮闪闪的,兴致勃勃道:“昨夜算是试探了,今夜刚好都拉出来见见!”
……
村中虫鸣隐隐,四下一片沉静。
夜色渐深,天空越来越暗,深蓝的夜幕上,逐渐浮现出满天的星子。
她仰头看着夜空,忽然,一道流星划过天际。
“是飞星!”
她扯扯谢临的衣袖,兴奋地指给他看。
谢临依言望去,果然见到星落之象。微黄的弧光带着长长的曳尾,明亮一瞬,很快熄灭了。
他静静看向她。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凝神看向那片夜空,想来是在等待下一颗星星落下来。
看着那在心中描摹了无数次的面容,他心头隐痛。
好在,她仍在专注地仰头看天,于是他也暂且不必遮掩面上神色。
又是一颗,她轻快地欢呼起来。
他仍是垂眸看着她的侧脸。
星斗恒常,却也有陨落之时。
明亮一瞬,终要归于黯淡。
至于他自己——从前费尽心机,想方设法示弱乞爱……便也到此为止吧。
种种怀柔手段,并无分毫用处。
这些日子,若是冷眼看来,他竟似变了一个人一般,瞻前顾后地犹豫着。
……也该回到自己最熟悉的样子了。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道道飞星划过,一时间星落如雨。
她开心极了,双手环在他腰间,蹦蹦跳跳的,一直在笑着。
谢临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触她的头顶。
她太高兴了,只顾着仰头看那绚烂的景象,错过了耳边轻轻的叹息。
……
落星渐疏,她也终于看够了,嘴角微微翘起来,一面走,一面踢着脚下落叶。
两人经过小虎家,却见他独自蹲在门口,手中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
这倒是稀奇了。昨夜,猎户夫妇明明只会直勾勾盯着人看,没有这么灵活的动作。哦对了,他们还会暴起伤人。
她站在小虎面前三四步远,问道:“小虎,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虎抬起头,眼神虽不似白日里灵动,却也比猎户夫妇多了些活气。
他看向她,语气平平地说道:“姊姊,别走。”
唔,一说起话来,还是难掩僵硬之感。
她笑着逗他:“为什么让我别走呀?”
小虎呆了一会儿,又用那种平平的语调道:“陪我……玩。”
说完,他站了起来,慢慢往村子西边走去。
她与谢临对视一眼,跟在了他后头。
小虎年纪尚小,平日里不是跑得磕磕绊绊,便是走着走着就被什么吸引了注意,走成歪歪扭扭的一条线。
而此刻,他却直直地、机械地向前一步步走着,淡淡月光下,看来莫名怪异。
陆雨迢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身后已升起一轮弯月。
她示意谢临回头看,小声嘀咕道:“这里的月相真是随意啊……昨夜明明还是满月。”
谢临也不答话,只微笑着点点头。
唔……怎么连谢临也有些怪怪的。
她甩了甩头,将那突如其来的异样之感赶出脑海。
前方,小虎来到村子中央的那口井前,停了下来。
他开口道:“井里有好玩的。”
说完,便直直看着她。
嗯?
小虎在引她靠近那口井,或是希望她进入井中。为什么?
她不解地问道:“小虎,里头有什么好玩的?”
小虎道:“好玩。”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呆呆看着她,似乎在等她下去。
她满心困惑,看向一旁的谢临。
谢临微笑着摇头。
“不要贸然行动。由昨夜可知,村人要做的,往往对我们不利。”
倒也是。
她又问了几句,可小虎一到了井边,就像只小鹦鹉一般,只会说“井里好玩”这些话了。
耸耸肩,她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便与谢临继续往西边去。
小虎在身后慢吞吞地跟着,她也没再理会,径直来到严书生门前。
与昨夜猎户家一样,严书生也未落锁,门一推就开。而他正站在门后,直勾勾看着两人。
一回生,二回熟。这副模样已经吓不住她了,倒是对方僵直的反应,反而有些淡淡的诙谐。
偷笑一声,她清清喉咙,问道:“严书生,干嘛呢?”
刚问出口,又忍不住要笑,她连忙抿住嘴角。
严书生忽然动了,要伸手抓她。
她早有防备,后退一步。对方抓了个空,又锲而不舍地跟上来。
……这人好烦。
真是白天夜里、时时刻刻都这么烦人。
她眉头皱得快要打结,出腿将他扫倒在地,拉着谢临赶紧走开。
“木生家没人,是么?”她想起严书生曾提起,木生半年前悄悄离开了。
谢临温声道:“不错。”
她点点头,正要返回,忽听得静夜里隐隐传来刀剑相击之声。
这样的声音,她决不会听错。
一手拉了谢临,她循着隐约的声响,飞身在树林中穿行。
声音越来越明显,两道缠斗着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她大声道:“住手!”
离得近了,她已能分辨出,其中一人是黎辞,另一人则是砍柴人。
两人各自看她一眼,并不停手,仍是打得不可开交。
哼,她陆大侠专治不听人说话的家伙。
银剑铮然出鞘,她一跃而起,只听两声脆响,她已轻飘飘落地。
飞镖钉在树干,刀尾鲜红穗子仍在微微摇晃。柴刀飞出几丈远,深深插在地上。
对面两人兵刃骤然脱手,俱是惊诧无言。
陆雨迢漫不经心收了剑,挑眉道:“怎么打起来了?”
那砍柴人先反应过来,脸上换上了谄笑,诉苦道:“女侠哎,幸好你来了,否则小的哪里还有命在。”他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如您所见,这位姑娘的确看不惯我,今日才知您所言非虚。”
黎辞听了这话,一时拿不准两人关系。然而,方才过招之时她已然明白,自己决不是那女孩的对手。
她悄悄背手,摸上腰间藏着的飞镖,同时开口道:“阿迢姑娘,此人趁我不备,在林中偷袭,用心险恶。我不过自卫,且与姑娘无冤无仇,还望高抬贵手。”
听了两人各自的话,陆雨迢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没惹到她头上,她也没有什么主持公道的兴趣,和稀泥道:“好了,停手便是。”
那砍柴人见她态度暧昧不明,不由得越发心虚,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黎辞拱手道:“多谢姑娘。”
陆雨迢道:“那个打柴的,之前还想引我们去陷阱呢。明明他自己也出不去,还这么贪心。”
黎辞目光微微讶异,道:“姑娘既知他的真面目……”
她话说了一半,顿住了。
陆雨迢明白她想问什么,满不在乎道:“幻境中也就这么几个活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让他先蹦跶着吧。”
黎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旁谢临温声道:“既然巧遇,不如顺便交换消息。”
黎辞点点头,提及西面的山林广大,且做过的标记总会丢失,暂时没什么进展。
谢临听完,悄悄向陆雨迢这边眨眨眼,又微笑道:“黎姑娘,借一步说话。”
陆雨迢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谢临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她在厚厚落叶间坐下,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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