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轨迹

　　最近程诺觉得有件奇怪的事，他发现许挽呈这段时间变得特别粘人，但好像说粘人也不太准确，可能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只是突然换了种模式，让他还有点不太适应。

　　比如，现在。

　　“程诺，这边。”黎璃坐在后排，对着从前门进来的程诺招手。

　　挥了两下的手在看清程诺后边跟着的人时停在半空，黎璃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

　　不是。许挽呈怎么也来了。

　　黎璃疑惑：“呈哥你也有这课？”

　　许挽呈不遮不掩，坦言道：“不是，陪男——”

　　见状不对，程诺慌乱出声打断：“难得有空，他是过来听课的。”

　　空气突然沉默两秒。

　　黎璃像是被程诺突然的反应吓到，表情懵懵地愣在位置上。

　　许挽呈静静看了一眼身侧心虚到即将要冒汗的人，才转过视线，对着一头雾水的黎璃道：“嗯对，就是他说的那样。”

　　听到许挽呈的回答，程诺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几天他们总是一起出现在学校里，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现在校内的论坛频道和校园墙估计都是在讨论他们的。

　　本来从许挽呈进教室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们了，要是刚刚让他说出那句话，不出十秒这个教室就会立刻沸腾。

　　话说，怎么这会儿许挽呈这么安静？

　　正想着，程诺扭头看向坐在左手边的人。

　　结果看见许挽呈正一脸受伤地低着头。

　　程诺将身子靠近一点，极力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他见许挽呈看了他一眼，随后掏出手机在消息框里打下一行字，又删掉，反复了遍，才终于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程诺眨眨眼，看清那上面的字。

　　【我很拿不出手吗？】

　　？！

　　简短的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程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特别是在看到许挽呈委屈巴巴的眼神时，彻底哽住。

　　“不是的……”

　　他拿出手机快速打下一段话，举给许挽呈看。

　　可许挽呈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

　　“！”

　　程诺没有放弃，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勾住许挽呈的小拇指，思考着要怎么哄人，可两秒后，没有等来下一步动作的人却不动声色地抽走了手。

　　“！！”

　　程诺睁大双眼，看着向另一侧偏头的人，面露难色。

　　许挽呈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上半节课下来，许挽呈都没有看程诺一眼，仿佛真的只是来听课而已，时不时动笔记一些笔记。

　　程诺好不容易等到课间铃声响起，结果许挽呈轻飘飘扔下一句“有事先走”就立刻起身离开了。

　　他回头看了眼许挽呈离开的背影，纠结了一分钟后，还是决定追过去说清楚比较好。

　　-

　　人……人呢？

　　程诺撑着墙，前后望望，追出来三个回廊都没见到许挽呈的人影。

　　他怎么走得这么快。

　　程诺边往回走边掏出手机打电话，虽然他也不知道对面会不会接，但是说不定呢？

　　电话响了半分钟，出乎意料地拨通了。

　　程诺在电话接通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他试探性地开口：“许挽呈……你在哪？”

　　等了几秒，电话另一头没有回复，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然而，在程诺往回走的路上，他却突然被一股力拽住手肘，迅速地进入了旁边的休息间。

　　打开的门合起。

　　电话另一头的人此刻站在他身前，将他抵在门边，神色毫不意外，低声道：“我在这。”

　　许挽呈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追出来，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走远。

　　程诺挂断电话，抬眼看他，语气不确定：“你……还在生气吗？”

　　许挽呈垂下眼眸，拉住他的手腕，“生气的话，你要怎么办？”

　　闻言，程诺眉眼间染上一丝懊恼，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只是怕如果我们谈恋爱的事在学校里传开的话……会对你不好。”

　　盯着眼前皱起的眉头，许挽呈抬手随意撩拨他的发丝，耐心地等他说完。

　　该说不说，他发现程诺总是会在这些于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变得格外笨拙又执拗。

　　明明一直以来被说闲话的也是他，可却在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永远不会是自己。

　　真的。太笨了。

　　“我不在意。”许挽呈无所谓道，他拽着程诺的手腕，将他扯进怀里，闷闷道：“程诺，你真的有把我当作男朋友来看待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那么喜欢我？”

　　程诺知道许挽呈还在生气刚刚的事，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偏头道：“对不起，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肩侧的人静了两秒没动，片刻后，才将身子退开些，笑道：“那你今晚来我家睡。”

　　后半节课许挽呈没有继续来听课，程诺走的时候，他还特意抵住半开的门，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叮嘱道：“不用带换洗衣服，我那有。”

　　-

　　下午五点，程诺出现在医院门口。

　　他昨天在手机上挂了精神心理科，自从上次跟许挽呈从山上回来后，这两周即使不喝热牛奶他也不会再出现失眠的情况了，反倒是睡得太沉成了他现在最困扰的问题。

　　不仅如此，偶尔会做梦的时候，出现的画面也是他死之前发生过的事，明明他这段时间已经很少会想起过往，除了怀疑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跟着科室方向指示，程诺在叫号后进入诊断房间。

　　“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两周前。”

　　程诺如实回答，白大褂医生下笔记录。

　　“最近有过长时间的体力或脑力劳动吗？”
　　“偶尔，周末会做一些兼职。”

　　“最近有发生过让你感到压力的事吗？”
　　“有，不过我觉得还好。”

　　……

　　最后程诺又被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医生说给他开一些缓解神经疲劳的药，如果过一段时间情况还是没有得到改善的话，就再来医院看看。

　　程诺从取药窗口接过药，来到电梯前等待。

　　其实来之前他就猜到医生大概率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了，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失眠才来的，可他却正好相反，要说他是嗜睡的话，倒也没有到那种程度。

　　而且，这情况出现的节点似乎太凑巧了一些，会不会是那天上山被刺激到了？

　　叮——

　　“程诺。”

　　程诺走进电梯，闻声抬眼，“赵医生。”

　　赵青铭注意到他手里拿着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程诺点头，“嗯，最近睡得不太好。”

　　赵青铭了然，“那确实要多注意一下了。”

　　电梯内静了两秒。

　　“话说，”赵青铭又突然开口，“你们已经做过了么？”

　　“咳！咳咳——”程诺明显被他的话呛到，捂着嘴，睁大双眼回道：“为什么这么问？”

　　赵青铭摸着下巴思索，“我看许挽呈最近的身体状态挺好的，体内燥热因子的状态也很稳定，甚至有过减少的现象，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见赵医生已经猜到，程诺也不打算继续隐瞒，“确实……有过一次。”

　　说实话，赵青铭没想到随口一提的治疗手段真的会有用，毕竟现在能碰见血液高度契合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有那也是极少数，绝大部分则普遍会在利益或某种情感的支撑下，定期提供给需求方一定量的血液，用以缓解让人难耐的燥热症状。

　　赵青铭小声嘀咕，“不过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的话，那就麻烦了……”

　　“什么？”程诺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继续观察下去吧。”

　　-

　　从医院出来，程诺赶上下班高峰期前的最后一趟地铁。

　　虽然许挽呈让他不用带换洗衣服，但是他还是要回家一趟，去拿一个今晚就要送人的东西。

　　晚上八点，程诺准时出现在苏林别湾二十八层。

　　“吃过饭了吗？”许挽呈边问边顺手取下程诺的背包。

　　“还没。”程诺赶回家又过来花了不少时间，根本没空去吃饭。

　　许挽呈将他拉到餐桌坐下，亲了亲，才起身道：“等我一会儿。”

　　厨房传来食物滋滋作响的声音，不到十分钟，许挽呈就端着一盘煎好的牛排放到程诺面前。

　　“冰箱里只有这个了，你看看味道还行吗？”

　　程诺不太会使刀叉，但瞥了一眼盘子里已经被分好块的牛排，他抬头看向对面空无一物的人：“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许挽呈将叉子塞到程诺手里。

　　程诺咽下一口牛排，问道：“阿克斯今天也待在房间里吗？”

　　“今天下午带它出去溜了几圈，估计是有点累了，现在在房间睡觉。”

　　程诺本来还想说他今天下午遇见了赵医生的，但转念一想他们谈话的内容，还是不提比较好，而且许挽呈可能还会问他去医院干嘛，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他。

　　“在想什么？”许挽呈托着下巴，盯着对面明显走神的人。

　　程诺思绪回笼，“没想什么……”，随后顶着某人探究的视线，加快了吃牛排的速度。

　　饭后，许挽呈提议要不要喝点酒。

　　“好。”程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迟缓地点头，“不过我喝不了太多。”

　　“那就喝度数低的。”许挽呈嘴角上扬，程诺酒量低这事他是知道的，从上次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有些晕乎地说“一点点”的时候就能看出。

　　程诺看着许挽呈取来一瓶果酒，熟练地用起子将塞子抽出。

　　“你很经常喝吗？”

　　“偶尔。在外面不会。”许挽呈将酒水倒进杯子，递给程诺。

　　程诺抿了一口，酸甜的，有淡淡的青梅清香。

　　“喜欢吗？”许挽呈在他旁边坐下。

　　程诺点头，“喜欢。”

　　又继续喝了两口，程诺突然想起许挽呈这几天有些反常的举动，停下喝酒的动作，看向许挽呈。

　　“对了，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许挽呈漫不经心扫了眼程诺被果酒浸润的嘴唇，低声道：“你问吧。”

　　程诺纠结了一番措辞，才缓缓道：“这几天……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许挽呈身形一顿，抬手摁住程诺的后颈，将身子贴近，优越的眼尾下垂，“你嫌我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诺声音放软，直视他的眼睛。

　　两秒后，许挽呈抵住程诺的额头，对着眼里都是他的人，说：“因为男朋友太漂亮了，我会没有安全感。”

　　程诺听完，脸颊一热，许挽呈又在说他漂亮了，明明只有他才会这样觉得吧。

　　炽热的呼吸渐渐交缠，等青梅果香再次充斥在嘴里，程诺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吻在了一起。

　　也许是酒意上头，这个吻变得绵长而又浓烈。

　　许挽呈温吞地碾磨着他的唇瓣，吮吸，舔舐，最后带着残余的清香伸进他的嘴里。

　　空气中响起细微的水声。

　　几分钟后，程诺见许挽呈突然停下动作，将身子退开些。

　　在不太清晰的视线下，他看见许挽呈就着他拿杯子的手，仰头，将里边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又再次被堵住了嘴。

　　微冷的液体顺着喉管下流，程诺听到杯子被放到桌面的声音，下一秒，他就被许挽呈顺势压倒在沙发上，左手五指被迫张开紧紧扣住，固定住后脑勺的手让他只能乖乖张嘴接受一切。

　　程诺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他的嘴巴开始变得麻木，久到他们都起了感觉，这个吻才渐渐停止。

　　半小时后。

　　程诺穿着许挽呈给他准备的睡衣从洗澡间出来，睡衣是淡黄色的，胸口处还有一只黑色的猫，跟他家里那只长得很像。

　　房间里，许挽呈坐在床侧，招呼程诺过去，“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程诺走到他身前的矮凳坐下，乖乖让许挽呈给他吹头发。

　　许挽呈刚刚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洗了澡回来，现在身上穿了件黑色的睡衣，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不烫的热风在头顶吹起，许挽呈的手在他的头发里穿插，动作很轻。

　　兴许是方才的酒意还没有完全褪去，慢慢地，程诺觉得脑子变得晕沉沉起来，轻点了两下后，忍不住靠在许挽呈怀里。

　　在彻底睡着之前，热风停止了。

　　许挽呈捞起昏昏欲睡的人，贴近他的耳朵，叫唤了几声。

　　迷迷糊糊间，程诺睁开眼，见许挽呈轻捏他的脸，不满地质问：“程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对了。

　　他还有东西要给许挽呈，差点他就睡过去了。

　　两分钟后，程诺从客厅跑回房间，有些抱歉地站在许挽呈面前。

　　许挽呈坐在床侧，双手虚拢着程诺的腰，看了眼他手里的黑盒，随后仰脸等待下一步动作。

　　都到这个时候了，程诺反倒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今天过了零点就是许挽呈的生日，为此他一个月前就开始在想要送什么礼物给恋人才好。

　　选来选去，他最后还是决定亲手做个戒指给他。

　　现在，程诺打开盒子，一枚银戒立在纯白色的海绵垫条中间。

　　许挽呈盯着看了两秒，突然开口问。

　　“程诺，是在求婚吗？”

　　程诺眨眨眼，反应过来，红着脸说：“也可以是……”

　　笑意从许挽呈的眼底溢出，他伸出手，说：“程诺，帮我戴上。”

　　内圈刻着【XWC & CN】的银戒在灯光下晃动，最后出现在许挽呈的中指根部。

　　被衬得愈加好看的手放在程诺的掌心，对上视线的下一秒，他用认真的口吻道。

　　“许挽呈，生日快乐。”

　　随后，他又在那枚戒指上落下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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