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隔天晚上，我试着再次开口："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为什么突然......"她困惑地抬头，却在看清我表情的瞬间顿住了。
　　我……该怎么说呢？我不能说。
　　下一秒，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红了眼眶，"你......不愿意了吗？是我太勉强你了吗？"
　　看着她委屈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双眼，我终究还是心软，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她单薄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不是的。"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不是不愿意，正相反——是害怕自己太过沉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陷进去。
　　明明知道要推开她的，可理智在一次次溃败，每次只要对上她湿润的眼睛，所有拒绝的话都会消融在唇齿之间。
　　我稍稍退开，看着她眼睛，“为什么这么想要孩子？”
　　她想了想，偏头避开我的视线："我就是觉得，这辈子总要有个孩子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睡裙腰带，此刻她的睡裙肩带滑落半边，露出肩后浅褐色的胎记，形状像片凋零的花瓣。
　　这个秘密的印记，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一个人又生不了，总要有孩子父亲吧。而我觉得......你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这番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跟郑昊说的一模一样。
　　我捧起她的脸，伸手抚过她耳畔碎发，如果我这辈子要有孩子......那你一定是孩子的母亲。
　　因为我不可能再去重新认识一个女人，再跟她剖白我自己，再说服她跟我结婚，再说服她接受这样荒唐的关系，还要她愿意给我生孩子。
　　我们都在重复着可悲的人生路径，选择一个最适合什么人，完成一项人生必选项，生一个必然要生的孩子，就像在超市货架上的一件标准化的商品。
　　看着她真挚又纯粹的眼神，我忍不住靠近，她立刻乖巧地闭上眼睛。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我胸口发紧——不知从何时起，现在只要我稍稍一靠近她，她就会自动阖上眼帘，等待我的亲吻。
　　我的吻落在她轻颤的眼睑上，然后是泛红的脸颊，接着停留在锁骨凹陷处，最后覆上柔软的唇瓣。
　　这个吻逐渐失控，燃遍全身，她只能被动地接受我给的一切，迷离的双眼忽开忽合。
　　我甚至知道她下一秒的表情是什么样的，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一旦睁开，总会让我忍不住去吻她，然后她又会把眼睛闭上，泪水在滑落前就会被我吻去。
　　当我们的距离成为负数时，她总会紧紧闭着眼睛，仿佛十分害怕地迎接汹涌的巨浪，又似乎这样就能藏起眼底满溢的爱意。
　　"钟书......"她突然轻声唤我，指甲用力陷入我后背，眼睛依然闭着，"嗯......钟书......"尾音消失在交缠的呼吸里。
　　我没有让她说完。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我们的自欺欺人。
　　这天晚上，我在她身旁沉沉睡去，直到早晨才离开她房间。
　　自从第一次我在她房间过夜之后，某种默契便悄然形成。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后来我们只要做这件事，我就会自然而然地留宿在她房间一直睡到早上，她也默许了这件事。
　　清晨我回自己房间冲澡，温热的水流冲刷不掉她留在我皮肤上的触感。
　　等我擦着头发回来时，她通常已经起床洗漱。我会利落地换下皱巴巴的床单放入洗衣机，整理好房间的一切她还没洗漱完。
　　然后我会出去准备简单的早餐，煎蛋在平底锅里发出滋滋声响时，她刚好穿戴整齐走出来。
　　我们安静地吃完简单的早餐，就像真正的夫妻那样。
　　送她去公司的路上，等红灯时我会忍不住看她——晨光中她的侧脸像蒙着一层柔纱。
　　半个月一过，心仪总会迫不及待地测试结果。
　　我以为这次肯定万无一失，想到验孕棒上会出现两道杠，我甚至有一瞬间失落——那意味着这场心照不宣的缠绵就要画上句号。
　　多么卑劣啊。
　　我嘲笑着自己的卑鄙，却又在下一个夜晚继续这场温柔的掠夺。
　　某个瞬间我甚至冒出荒唐的念头：要是一直不成功，我们是不是就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们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备孕"只是在给这场疯狂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结果却是没有，我们只能下个月继续。
　　下个月还是没有，再继续，如此往复。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心仪还是没有怀上。
　　某天晚上，结束后她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我伸手拨开黏在她颈间的碎发："累吗？"
　　她摇了摇头，脸转向一侧，睫毛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那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希望一次次落空后的心累。
　　看出她状态不对，我托起她的脸，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哑着声音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是在做无用功。如果这次还是怀不上，我就去做试管吧。”
　　我想了想，“好，都听你的。”我吻她汗湿的额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怀疑自己：是我不够努力吗？为什么一直不能如愿？明明郑昊一次就成功了。
　　我看着她我见犹怜的眼睛，忍不住又亲了上去。
　　那就最后再来一次吧。
　　半个月后，就在我们对这次也不抱多大希望时，她居然就怀上了。
　　确认验孕棒终于出现两道粉线，我倆都激动不已，我失控地将她拦腰抱起转圈圈。
　　旋转时瞥见玄关镜子里重叠的身影，动作突然凝固——
　　多么熟悉的画面，当年郑昊也是这样抱着安琪，而站在一旁的我，正用此刻安琪同样的眼神望着他们。
　　安琪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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