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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胡仙失却血十斗,喜娘巧取帖一封
却说这岚玄清如何便与春生失散了,如今又在何处?缘来他当时正与春生向前探,突然便被一团黑遮住视线,紧接着便听得呜呜风响,再能看清东西时候自己正身处一间明亮的坐满人教室里。岚玄清不敢轻举妄动,细思刚才异状,免不了替春生担几分心,却也只得伺机而动。却看这教室里的人,本都目不转睛盯着黑板,此刻齐刷刷转头看着最后排站立着的自己。紧接着讲台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岚玄清,这道题你做对了,就由你来讲讲做题思路吧。”
岚玄清看了看周围同学,又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一时间怔在原地。这群人……竟真与他当年上课时候一般无二。只是这些人目光呆滞,如人偶般透着股死气。再看两块黑板夹着的中间屏幕上的题目:
已知函数f(x)=(ax^2+bx+c)/e^x (a>0)的导函数y=f' (x)的两个零点为-3和0.
(1)求f(x)的单调区间;
(2)若f(x)的极小值为-e^3,求f(x)在区间[-5,+ ∞)上的最大值.
似乎是高二下的导数选修。时隔多年,再看高中数学题目,岚玄清也没第一时间反应出思路来。还好不是什么压轴题,他佯装镇定慢慢走上讲台,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自己。终于到了讲台拿起粉笔时候,不觉手心开始冒汗。
虽没想到刷吐了再也不想见到的题过了这么久又像怨鬼一样找上门,不过路上好歹回忆起了点残存的东西。他硬着头皮动笔,嘴上讲着大致思路:“要求单调区间的话,我们先通分……然后拆开……然后两边括号合上……最后得出来是这样:(-ax^2+(2a-b)x+b-c)/e^x。后令g"(x)="-ax^2+(2a-b)x+b-c。e^x不是大于0嘛,那把题里零点直接带进去就完了,一化得出来是-ax2-3ax,再两边等上就得出c=b=5a……”
开始动笔了,思路便如潮水般奔涌开来。岚玄清都不禁开始佩服自己,也不管底下坐着的究竟是人是鬼,只得意地臆想底下人都用或钦佩或嫉妒的眼神看着能做出这题的自己。正讲在兴头上,忽然灯光一灭,刚还能偶尔听见窃窃私语的教室陷入一片寂静与漆黑中。
“不是……我第一问都快解出来了,你们好歹听完再……”岚玄清一时无语,只得晃了晃被数学弄得昏沉沉的脑袋。待眼睛适应了黑暗环境,台下目之所及已然空无一人,老师也不见了踪影。一片漆黑中,自窗外透进来的光格外惹眼。这光过于整齐,看着并非月光。岚玄清走下讲台向窗外望去,原来是隔壁教学楼窗户发出的光亮。
两座教学楼相隔不远,从窗子能清楚看见对面教室的情况。教室里都空荡荡的,唯独中间一间教室里有些不对劲。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脸贴在玻璃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岚玄清所在方向。
岚玄清汗毛倒竖,往后退了几步扶住身边的课桌,手向包里的七星剑探过去。那女孩似乎察觉到了岚玄清的动作,回身迈步向门口走。到了门边,她驻足伸手,顿在大致电灯开关的位置。紧接着,以女孩所在教室为中心,整栋楼的灯光渐次熄灭,直到陷入了一片漆黑。当最后一盏灯光熄灭,岚玄清这边头顶的灯突然亮起来。
白炽灯打下的亮光并未带来几分温度,但依旧让岚玄清暗暗松了口气。正要再看看教室情况,一偏头,他正对上了张近在咫尺的苍白的脸。“她……在哪?”
岚玄清一惊,倒退几步扶住桌子,抽出七星剑护在胸前:“谁?什么在哪?”再看那苍白面容,分明就是先前对面楼上往这里看的穿着校服的女孩。
“崔……”女孩的眼神与先前这教室里出现过的同学们的眼神如出一辙,呆滞,不带一丝情感。“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岚玄清眉头一皱,意识到女孩说的一定是崔宜淳,联想之前从崔宜淳提供的线索,他有种强烈的感觉——眼前的女孩是胡阿芸。“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我救了她。”胡阿芸淡淡地答,“不犯法,我问过律师。”
“你把你做过的事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她在哪。”虽然岚玄清也根本不知道崔宜淳在哪,但出于对未知的求索,他选择碰碰运气。
“她从不对外人说父亲会打她。”胡阿芸自然地开口了,似乎并不那么在意岚玄清手里究竟有没有值得交换的筹码。“不过她父亲是个不错的风险承担者,由他施展回生术,再好不过。”
岚玄清一时还没理清思绪,在原地发愣。
“施展我们蛊派萨满行回生术之人,若咒术无以延续,自己也会暴毙,死状与被施术的死者一致。你祖上便坏过我们的好事,此事在宗族志里必有记载。”胡阿芸冷笑一声,“岚家的,如此说来,我们算是世仇。”
“冤家宜解不宜结。碰巧我对我家人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好感,也许能达成一致。”岚玄清囫囵一句,继续追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崔宜淳的父亲,就那个抓着你说你害死了他女儿的那个男的,他自己打自己女儿?那他说你害死他女儿是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胡阿芸本也没打算拿世仇做文章。“那房子本就在崔正名下,是崔正与崔宜淳母亲的婚房。呵,一个将近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敢诱骗十七岁的未成年,还给他生了女儿……你跟警察有联络,也许也能调用卷宗,看见她母亲死于意外车祸,车主肇事逃逸,至今未获。但那不是场意外。知道那车是谁开的吗?呵呵……崔正。”
“为什么?”岚玄清追问。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个‘疯女人’想杀他喽。”胡阿芸讽刺地一笑:“都麻翻了,那么好的机会,她愣是下不去手。他恢复行动能力后,她还痛哭流涕求他的原谅。崔正是什么人,表面甜言蜜语说原谅她,背地里早就想好了在她葬礼上穿什么。那个蠢货,想来到死都以为是红喜为了惩罚她,才控制她最爱的人失手夺去她的生命。
听到红喜娘娘名号,岚玄清想起之前她差点要了自己命,不觉脸色一变。
“岚家小子,候你脸色不怎么好看啊。”胡阿芸神色微妙,“如果没有红喜的护佑,就凭那个疯女人,呵,就凭她供奉邪神妄图弑夫,她早就该被鬼差抓住大卸八块了。利用也好,真心也罢,这事上,没人有资格说她不仗义。”
“如果她不蛊惑崔宜淳的母亲让她犯下弑夫罪行,那女子从一开始便不会被鬼差追杀。”岚玄清开口。
“然后呢?”胡阿芸一挑眉毛:“一点不反抗,等着被丈夫活活打死?”
“这……”虽然岚玄清本能地感觉此事以如此两败俱伤结尾绝不是优解,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万全解决方案,只得摇了摇头。
“你有的是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试错,但人生只有一次,属于他们的人生已经交卷了。”胡阿芸自顾自继续开口:“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崔宜淳自杀了。但作为她的好朋友,我很清楚,她父亲崔正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爱着她。我不需要理解他的爱,只需要知道,他一定愿意赌上自己的命,让女儿不人不鬼地继续活下去。于是我装成神婆,布好了阵,将启动方法告诉他,之后抹掉崔宜淳与回生有关的记忆,帮她躲避鬼差抓捕……”
一直以来岚家的保守教育形成的价值观让岚玄清难以承认胡阿芸、红喜与崔宜淳的母亲所作所为的合理性,但同时他也对崔正为人反感万分。在内心不易察觉的角落,他甚至油然而生一种“一切罪有应得”的畅快感。意识到自己危险思绪的同时,岚玄清又陷入了自责。
见岚玄清只是沉默,胡阿芸继续开口:“从头至尾,都只有崔正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因为女儿的存活需要生人献祭,他不断寻找受害者,骗到家中残忍杀害,肢解埋尸。他们不停更换住处躲避抓捕,散尽家财,又回到了这栋久别的婚房。呵呵……他一定没想到,崔宜淳的母亲还在这徘徊。她绝无法忍受自己女儿做个活死人。她想让女儿成仙。”
“所以是她破坏了回生术,并不是因为上一个祭祀品期限将至,而没找到下一个祭品?为什么?”岚玄清还有些云里雾里。
“我也很难理解一个疯女人所思所想。不过据我所知,红喜近期久违地找上了她,向她提了些条件,全部达成便可让女儿登仙。这种鬼话,也只有鬼会信。我猜这其中一定有一条说要破坏回生术。”胡阿芸答。“好了,故事讲完了,我对世仇报应没什么兴趣,就此别过。”
“别急着走啊。”忽然一个女人声音响起,“感谢你交待了自己连同崔正的所有罪证。因果不虚报应不爽,你狐祸一族自东北流窜到舆东,就在此处停下吧。”
“白无常?你怎么……”胡阿芸察觉不妙,刚要遁入流滞层其他维度逃走,却发觉整个教室已被仇钺仲封上了天罗地网。
“你们的确对流滞层有些研究。如果不是你自己找上岚玄清,我又碰巧也感应到岚玄清在此处,恐怕还真抓不住你。”仇钺仲不紧不慢走近。
胡阿芸骤然失去了希冀般,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仇钺仲靠近。就当仇钺仲祭出文牒要将胡阿芸拉入冥府,胡阿芸忽然暴起扑向仇钺仲,不料仇钺仲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过,反身一个手刀切在胡阿芸背上。胡阿芸惨叫一声,跌在地滚了两滚,竟化作了一只通体洁白的狐狸。不等胡阿芸反扑,仇钺仲手一抖,一条勾魂锁自袖口打出,直奔胡阿芸而去。
胡阿芸无从躲闪,勾魂锁穿了她的琵琶骨,将她拖向仇钺仲。眼见得已无转圜余地,电光火石间,就见胡阿芸眼一闭,抬爪死死抱住一处课桌桌角。
就听刺啦一声,勾魂锁硬生生在胡阿芸脖颈以下剌出道见骨的大豁口,喷涌的鲜血溅了满墙满地。一阵黑雾自她体内涌出,转眼漫散无踪。
“她对崔宜淳说……她不是狐狸。到头来,却是对自己朋友撒了这样无意义的谎。”岚玄清咋舌道。“我曾在书上读到过勾魂锁的厉害,这下……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动物成精的,多数都对自身身份极不自信,只觉人是万物之灵,做什么都要向人类靠拢,自然不愿承认自己是狐。”仇钺仲收了勾魂锁,蹲下身检查了胡阿芸尸骸:“她这罪名,下去也是要魂飞魄散的,如此便宜死了,也算她有胆识。”
胡阿芸一死,周遭景物忽然崩解、融化,露出覆盖在其后的最初空间。教学楼中,岚玄清等四人依旧处在被迫分离前站立的位置,只是黑白无常连同崔宜淳都已不见踪影。接着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郑顺林带着其他两位警官走上来:“图书馆那边除了遇到个可疑的黑衣人外没什么异样,你们这呢?”
“警官,你们……刚从图书馆出来?”岚玄清怔怔地看了眼春生,又看回郑顺林他们。
“是啊,怎么了?”白青仇听他们语气,也有些纳闷。
“流滞层时间紊乱,度年如秒的地方也是有的。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看看手机时间确定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林常溯掏着手机开口。
其他人一听也在理,纷纷掏出手机,然后近乎同时倒吸了口凉气——他们整整在这废弃教学楼里待了十天。
“这……怎么可能……我们去图书馆总共也就没几个小时……”吕文杰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很痛。
“说来话长。”林常溯朝岚玄清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途中也互相补充了些对方不知道的东西。
“这也就能解释那男人死时候没找到凶器了。原来是是回生术反噬。但……果然还是很难相信……”白青仇挠头听完几人讲述,还是一脸懵。
郑顺林和吕文杰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此事虽离奇。但眼下还有更值得操心的事——三名刑警出外勤失踪这么多天,警署里面该炸锅了。回去准得挨批加写检查。
既然案子结了,三位警察急着回警局整理卷宗,顺便商量着如何报告行程以及如何结案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便与岚玄清等人就地作别,各自驱车离开。
刚一回家,其他都准备准备要睡下了,林常溯简单换了套厚点的衣服又要往门外走。
“你现在身子虚成这样,大晚上的不休息出门做什么?”菲立安一把拽住林常溯。
“有件事,不求证,今晚也睡不着。” 说着林常溯甩开她的胳膊出了门。
信步走进一家尚在营业的琴行,林常溯包了间琴房坐在琴凳上,掏出张提前写好的黄纸符咒一甩,咒符便燃起紫色的火焰,无灰无烟,转眼消失无踪。他抬眼看了看表,注意力回到琴键上,就地弹起一曲《月光奏鸣曲》。
一曲终了,背后响起阵缓慢的鼓掌声。“弹得敷衍,心事很重。如此,我的掌声也只得敷衍一下了。”
林常溯起身离开琴凳,靠在旁边墙壁上皱眉看着来人:“阿红,你为什么害我?”
“道爷,你最了解阿红。这么多年了,我可曾害过你?”苏帷熹反问道。
“不曾。不然我也不会唤你过来。”林常溯答。
“既然道爷诚心求教,我也便不藏着掖着了。”苏帷熹一勾嘴角:“我哪里是害你,我这可是给你送上门的业绩呢。狐狸崽子这事在荼云酆那可是大案,薛老怪他俩又是你老相识,在荼姐姐面前吞不了你的功劳。等着吧,这几天,荼姐姐就该叫你下去面圣了。”
“我见她做什么?”林常溯一皱眉。
“做什么?瞧你这话说的”苏帷熹撇嘴,“荼大帝统领着阴曹,虽算不得善,好歹算守序,做不出什么出格举动。你这四面楚歌境地,若不去投靠她,是想重新回你Daddy怀抱还是去地狱找你撒依那Mommy?”
摩洛维尔紧攥起拳,又慢慢松开,无奈叹一声:“阿红......你以后......不必这样。我自有打算。”
“你自有打算,你的打算就是走投无路无能狂怒砍季塞斯面前的空气一剑然后死在他眼前。”苏帷熹冷哼一声,“命,尤其是弱者的命,是最贱不过的东西。尊严都是争来抢来的,不是死来的。”
摩洛维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看不出是恼怒还是郁闷。末了只是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你看,道爷,我话都说到这样了你怎么连点骨气都没有,都不回嘴......”苏帷熹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
“我只是......”林常溯踌躇半晌,再次开口:“阿红,如果一日真走到那一步,可能我只是觉得......一切已无可挽回,不如死了清净。我只是......累了。不必对我这样上心……”
“那劳烦您多累一会,因为我是无法对您不上心的。要怪就怪当时的您自己对我上心过了头吧。” 苏帷熹余光一瞟林常溯身后:“喏,报信的来了。钦差大人向来对阿红我有些意见,小女子先行告退。”
“我说姓陈的,我不是说了不要跟那女人有联系,你看你......”薛酩麓一脸不悦地看着苏帷熹消失方向。
“你认错人了。陈师胤几百年前就在水池里泡着了,我是林常溯。”林常溯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薛仇两人玩笑一句。
“好好好,我的林姑奶奶。荼主司要见你,准备准备跟我们走吧。” 薛酩麓刚交接完案子看起来精力也不怎么充沛,直接入了正题。
“我能不能......”林常溯踌躇着开口。
“不能。你不去我们俩就是办事不力,都要挨罚。你也还会被抓下去问罪。”仇钺仲没等林常溯说完便打断道,“走吧,现在下去还是论功行赏。你知道老大一向铁面著称的,触怒了她,我们可救不了你。”
“啧......你们那着装是什么规矩?太久没和那边有联络也不知发展到什么样子......”林常溯无奈道。
“跟我们走便是。你也不是体制内官差,没那么多规矩。”薛酩麓一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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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就快结束了,第二卷是再单开一本书呢还是继续写呢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胡仙失却血十斗,喜娘巧取帖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