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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欺骗
不是宴,是辛……
辛沅,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沈姝疑惑,这里难道不是宴府吗?
还是,她又解锁了什么新地点?
可那口古井,熟悉的厨房置景,分明是就是在宴家。
“请问恩人,这里是宴府吗?”
沈姝抚了下遮眼的纱布,她觉不出眼睛有何异常,但对方那样说下来,她竟也感觉到纱布下微微泛着凉意,香烛味飘飘忽忽的钻入鼻腔,恰似艾叶的苦香。
宴奚辞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她尽量摒弃自己原先的情绪,只道:“是宴府,不过府上已经没有人了。”
话毕,不待沈姝反应,她又话锋一转,质问起她来:“倒是你,如今宴府闹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你来这做什么?”
“闹鬼?”沈姝声量提高了些,她着实被惊住了。
好好的宴府,如何会闹了鬼,而且,府上为何没有人在?
宴奚辞呢?她去哪了?
疑惑间便想抓着名唤辛沅的道士多问些东西,沈姝在黑暗中摸索着攥住宴奚辞的衣袖,又觉得不妥。
她总觉得这个辛沅熟悉许多,靠得近了,更觉得该是认识的人。
沈姝压制住满心困惑,好半响,才忍住了那些即刻间要出口的疑问。
只是说:“我原是潍城来探亲的,我姨母与宴家的二家主结了亲。往年月月是有书信往来的,只是这半年不知道为什么,寄给姨母的信不见回音。家中母亲担心姨母出了什么事,故此,我才寻到青城来看望姨母。”
她说话半真半假,且潍城距此地相隔甚远,沈姝并不怕这个辛沅去查证真相。
沈姝最擅长装乖卖惨了,说这话时脸微微抬起,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粉白唇瓣颤颤着诉说起不该遭受的苦楚,瞧着很是娇怜。
宴奚辞冷眼看着她编造谎言,心里想,她当年大概就是被沈姝这幅样子骗了,听了她的可怜话,所以才被她迷惑住。
这不怪她,她当年年纪太小,一点分辨能力也没有。
而且,沈姝那双眼睛是会说话的,眸光流转间含着晶莹泪液,轻易便能取得信任。
“真可怜。”
她低俯下身子,唇角勾出些讥讽弧度,指腹也抬起,轻轻点在沈姝眉心处。
这次她把沈姝的眼睛遮住了,宴奚辞发誓,她绝对不会再被沈姝迷惑住。
她起身,半掩住的房门外天空阴沉,绵绵细雨随风撒下。
“宴府人一起都死在这儿了,想来你的姨母也遭了难,死了。”
沈姝被她的话说得愣了愣,忍不住又问:“那,那恩人可曾听说过宴家还有个孩子,她叫宴奚辞。她也,死了么?”
辛沅的话说得太绝对,沈姝难以置信。
她虽然知道宴家人最后只剩下一个宴奚辞,可在辛沅口中,宴家并无人生还。
这怎么可能呢?
还是说,这个时间点是在未来?
沈姝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确实是在宴家,可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她该遇上的是宴家人才对。
跟前这个陌生的道士辛沅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也在宴家?
“宴奚辞啊,她是我师妹。”宴奚辞压住嗓音下因着沈姝提及她姓名而起的阵阵涟漪,淡淡道:“不过她前些年便回了宴家。想来,倒也在那堆尸体上看见过她的脸。”
“这不可能!”
宴奚辞不可能死的!
沈姝紧紧攥住辛沅的衣袖,她仰面,纱布下眼睛极速眨着,难以消化这个叫人震惊的消息。
宴奚辞不可能死掉的!一定是这个辛沅在撒谎。
倘若没有那层蒙眼的纱布,沈姝的眼睛该泛着红,死命盯着辛沅要个真话。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骗我?!”
她一字一顿,牙齿激动下咬开舌尖,口腔内顷刻间便充斥着铁锈气。
宴奚辞沉默着看着她。
沈姝扑过来质问她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
没了故作的温柔伪装,她此刻像是茶杯里的滚水,为了那个许多年前的小孩子沸腾炸开。
宴奚辞忍不住去想,倘若沈姝是滚水,那她呢,她该是什么。
大概是蜷曲的茶叶,一遇上她,便忍不住被她影响,随着滚水的沸腾将自己完全展开在她眼前。
沈姝抓她的手,隔着几层衣袖,指甲几乎要嵌到她手臂上。
她在生气吗?还是因为她的话于心不安?隔了十年,她是来找自己赎罪的吗?
宴奚辞情不自禁想了许多,但最终,她也只是任由沈姝抓住她的手臂。
戏开始了,便要一直演下去才是。
宴奚辞想,她不能向沈姝低头。
看,她疯的要命,快把她的手臂弄出血了。
但下一个想法立刻冒了出来,她是为了宴奚辞才这样的。
“信不信由你。”
她冷硬下心肠,扫过沈姝将要崩溃的脸,不紧不慢道:“我已经说了我看到的我知道的,沈……”
话顺下来,她下意识想喊她沈姐姐,这样不好。
位置置换,宴奚辞觉得,她才是那个沈姝需要依赖的人。
姐姐两个字在肠肚里打了几个转,宴奚辞才道:“沈姝,宴府死人太多,已经成了座死地,师尊命我下山来消解此地怨气,顺便,将师妹遗骨带回山上。”
沈姝仍旧无法冷静下来,她对宴府,对宴奚辞本就一知半解,而且,宴奚辞先前在那口井边推了她。
她当时提着一把剑,宴奚辞骗了她……
辛沅说,宴奚辞死了,不止宴奚辞,宴家人都死了……
这里在闹鬼,宴奚辞的师姐辛沅被派来驱鬼……
那么胡乱想一通下来,无法处理的信息堆积起来,沈姝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好乱,感觉脑子上要再长一个脑子了。
“你没骗我么?”沈姝慢慢松了手中力道,该抓为揪,一点点问辛沅,声音也降下来。
她不知触发了什么开关,躁意肉眼可见地消失掉。宴奚辞见她这样一副软下来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有了些别扭的不满意。
“骗你做什么,你我素昧平生,我不喜欢开这样不尊重亡者的玩笑。”
她又拎起辛沅这个人设,故作冷淡道:“沈姝,我救你前并不知道你与我师妹有何关系,只是我既救了你,便也算是你的恩人。你若是怀疑我,就请离开罢。”
“不,不是的。”她态度这样强硬,沈姝立时软下来。
那些难搞的毛线团被抛在脑后,什么宴奚辞什么死人的,她通通不去想。
她松开宴奚辞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顺着本能道:“我跟恩人道歉,我不是要故意揣测你的。”
“只是,只是这个消息太难叫我接受了。家中母亲还等着我的好消息,可姨母已经离世,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告知这件事。”
“而且,姨母常在信中提及奚辞,说她是个活波可爱的孩子,日后一定要让我们见见的。猝然听到这孩子也死去的消息,难免伤怀。”
说着,她垂下脑袋,轻轻道:“我知道恩人是好人,只是,我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女子在外面,难免要有些戒心。”
真可怜。
宴奚辞冷冷盯着她。
沈姝这种话说得很是熟练,想来已经骗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但宴奚辞还是被她说动了。
在沈姝眼里,她的孩子时期原来是活波可爱的吗,她原以为自己那样子低沉,在她眼里并不是个值得被喜欢的孩子。
不,她又被沈姝蛊惑了。
宴奚辞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站着两个对立的小人,两个小人都伸出手指着凄凄惨惨的沈姝,一个说相信她,她都那么可怜了,她快哭了;一个说她是个骗子,这些都是装给你看的。
宴奚抬手挥散小人,她自有判断。
沈姝的谎话信手拈来,她是骗子。
可她又随着沈姝的动作压低了身子,她低望着沈姝被额间碎发遮住小半的白皙脸庞,试图找出她撒谎的证据。
她快哭了,真的吗?
宴奚辞开始后悔起来,她不该遮住沈姝的眼睛。
她忍不住看向那块窄长的皂纱,想象着底下是什么样子。
眼睛红了吗,和兔子一样?噙着泪,随着眼睫颤动着,一闪一闪的,能映出她的影子。
可那块纱遮住了一切,也影响了宴奚辞的判断,她没办法通过观察那双眼睛来判定沈姝是否在撒谎,只能通过她的一些微小的表情变化来决定。
沈姝的鼻头确实是红了的,透着股可怜意。
宴奚辞克制着挪开眼睛,又说:“知道便好。你好好休息吧,大夫说你眼睛恢复不易,往后情绪不能这样激动。”
沈姝乖巧点头,好学生似的谨遵医嘱,没骨头似的躺回去预备休息。
她现下脑子里空空的,宴奚辞说什么便跟着照做,像个没灵魂的人偶。
但宴奚辞显然不知道,她临出门时又瞥了沈姝一眼,见她合衣躺在榻上,双手交叠置于腹部,连呼吸都浅得像是要随时消失的样子。
外头的雨丝被风裹着吹进来,打在宴奚辞脸上,有些冷。
她自然而然的停住脚步,将已经推开的门拉回来关严实了些。
门外的阴雨立刻被挡住,屋内屋外是两个世界,一个有沈姝的世界,一个不停下雨的世界。
宴奚辞走回去,她坐在沈姝床榻前,似乎只是等着雨停,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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