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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洲(8)
这个机会等得可真是久。
若认真来算,慕枝砚亲手给他做的点心,还是上次在月洞门送来的那个小兔子。
想到那时慕枝砚还以为他不要想拿走,沈厌手上牌子握得紧些,以至于准备看色点的那位审判都不敢大声打扰他。
“师兄?”他斗胆叫着,“到第七轮的选手揭露色点了。”
沈厌这才回神,将牌子递给他。那位小弟子审判将牌子用特殊墨一抹,色点显示出来,是绛紫色。
这是青鸾大赛最后一天,倒数第二轮的比试。粗算一下,排名几乎已经确定了,大家心上有数,因此最后一天的比试就有很多人自动放弃了,草草回家。
慕枝砚在台下等着。她拿到了第八轮的牌子,见到绛紫色显示于众,忽然一惊。方才审判上墨时,她瞧得清楚,看见了沈厌这轮的对手。
同是绛紫色的秦骁元站在台的一角,双臂依旧靠着护栏,大有吊儿郎当那味儿,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沈厌后,眼睛先是瞄过来扫一圈,而后向台下看去。
慕枝砚几乎在瞬间就猜到他在看谁。
那个位置躲避了大多数人,毫不亮眼,从开赛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是同一个人站在那里。但此刻,那里是空荡荡的——辛允没来。
秦骁元只望了一眼,见到没有人,视线就收回来,重新打量他的对手沈厌。
第七轮数字太靠后,负责该轮的审判一直在报组数,台下有记名的,在簿子上勾勾抹抹,最后居然只凑出了三组。
他们就在最后一组。
前两组看出来有些放水,打斗也不争个输赢了,没什么看点。等到沈厌和秦骁元再次登台,台下不多的观者欢呼起来,像是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刻。
“三生宗对天机门,这可好看了。”
“可不是,内门爱徒打少主大少爷,这谁输了脸上都没有面子啊。”
“我倒挺想看大少爷输的,你看他那一脸不屑,就得沈师兄打消他的气焰。”
“你别说,天机门那位从开赛开始就没输过,一场都没有。”
......
他们吵得脑仁疼,慕枝砚觉得禁声符发明得还需改进,应该放了符,让自己的周边听不见人声,以后得空一定要多加钻研。
好在她在前排的观赛席。
耳边阮惊连刚要喊,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叫他安静观赛。
阮惊连委屈地诉说:“哪有看比赛不激动的,而且我都下注了。”
“下注?青鸾大赛还有赌注?”
“当然了。”阮惊连说,“不过因为对上的选手随机,所以压的都是最后谁能进桃花洲,我压的自己,嘿嘿。”
慕枝砚:“......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翻个白眼的功夫,一阵鼓声响起,有人大声喊:“第七轮三组,正式开始!”
斗旗落下,台上身披门服的这两位倒是客气,慢慢移动位置,谁都没有先出手的意图。
慕枝砚猜秦骁元身上那门服铁定是上场前临时披上的,想有人叫他大少爷,不由得觉得那人话语形容得还挺贴切。
沈厌比试应该和她是一样的,都封锁了各自的法力,用最基础的,也是各宗门所教习的剑道、符纸咒律、法阵等比试。她看着沈厌配着碎月,碎月虽是神器,但没有沈厌法力的注入,力量会衰退一大截。
台上僵持过久,观者的欢呼声都淡去。秦骁元在某道叹息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声音里,率先向对侧丢出一张符。
天机门的兄妹俩在这方面倒是如出一辙。符纸只是障眼法,真实目的是借符身做法阵,沈厌迅速变化位置,回身见符纸落下的地方烧起一圈火焰,是他做的阵,意图圈住沈厌。
“速度挺快。”秦骁元已经位处与他反方向的护栏边。
躲过一招,两人正式进入斗争状态。碎月向那处飞去,所行空中拨出道道剑意,剑意来得很急,秦骁元所在地形又狭隘,只好用符纸做一道护身的阵法。
他做得也匆忙,不过按道理来说,他在法符法阵这一方面的研究要比旁人深得多,哪怕是这样临时做出的,也够抵挡了。不料,沈厌看似只是随手一挥,那剑意却如烈风,甚至有几道快要穿破秦骁元所做的防护,刮到他的衣服上。
沈厌点到为止,碎月挽回身后,所坠着的长念也跟随主人往后一荡。剑穗在挥剑的一招一式中尤为明显,台下的慕枝砚看得清清楚楚,心情好极了,便突然怼了下瞪大眼睛看的阮惊连。
“你说话吧,我觉得欢呼声也不错。”
阮惊连都恨不得住在台上了,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慕枝砚说话。他只一味指着台上,几乎要蹦起来:“我靠他有他有!我居然能见到?啊啊啊啊!”
“什么他有......”
慕枝砚不解,回身再望台上,却和阮惊连一样大吃一惊。
秦骁元从袖中取出了弓箭!
可那必然不是一般的弓箭!通体泛着金光,从巴掌大小慢慢变成半臂那么大,秦骁元亦从托举的动作变成搭在半只胳膊上。
“那是遏云弩!”阮惊连识货,大声高喊,“那是他的神器啊!传闻力量深厚之人一箭能穿透云霄,所以得名遏云!”
他激动得不能再激动了,拍着慕枝砚,又叫又跳的,半天才小声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
但台上气氛远不似他们这般轻松。
沈厌再耳聋都能听见阮惊连那番介绍,他眯起眼睛,望着秦骁元搭箭,正要向他射来。
“刚才还没想拿出来。”秦骁元说。
沈厌微笑,将碎月举起,寒光照出他的脸庞:“那你只管打得尽兴。”
话未落,一支带着火光的箭穿过空气,大有“遏云”之势,不偏不倚地向这处扎来!
沈厌一剑挡在面前,箭尖和碎月对上,只听相撞的叮当声齐齐入耳,一支箭落在地面上,那剑鸣声还不散去,场外所有人被这嗡嗡的剑鸣声震得捂住耳朵。
“好剑!”
台上的秦骁元自然看得比谁都清楚,忍不住称赞。
脚边那支箭已废,很快烧成灰烬。秦骁元射箭时没有箭,只有那把遏云弩,因此沈厌猜测箭是他内力所化,或者说是符文等等生成,但无论如何,都值得他夸上一句:“你也不赖。”
如果是旁人这么说,大少爷可能会以为这是在挑衅。但同沈厌交手几招,他感受到沈厌所学,只唇边扬起来,说:“那你可得接住我下一支箭!”
他的箭比话还快。
哪里是一支,下一瞬,三支由内力化形的箭向沈厌飞来!
他望箭飞过,沈厌身影却消失了。秦骁元推测沈厌是用符躲闪,惊讶他所修剑道不错,竟在法符上也有研究,一时遇见对手高兴起来,问道:“你通符也学得这样好?”
沈厌的回应夹在风声里,由远及近:“你不是亲自比过。”
那回应穿过耳膜,秦骁元不难辨认出他的落地位置,就在身后。他想用符跳脱方位,却没想到沈厌早有预判,一剑挑起他手上符纸,而秦骁元臂上搭着遏云弩,为了躲开他的剑意,整个人迅速向后下腰。
视线被落下的符纸遮挡,秦骁元只能凭借声音判断沈厌的出招。他身处劣势,没了符,只剩下遏云弩,所用箭的内力也不足以支撑损耗,再过几招,沈厌指间带着符来,比箭还快,圈到秦骁元身边。
“还给你的。”
是一道火圈,他的第一招,甚至还是一模一样的障眼法,符纸为假,法阵为真。
秦骁元大意,没想过他只看了那么一次,就能记住并运用,而且适应自如。他在火阵里收回遏云弩,面向沈厌,拱手道:“甘拜下风。”
大少爷难得有点正经样子。
火光阵落,秦骁元从里面走出,听着审判喊“七轮三组,沈厌胜”,在观者掌声与叫声中,再一次往台下看去。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没有人影。
慕枝砚瞧着沈厌道过一句“承让”,而后下台,自己第一个迎了上去。
“我没用法力。”
他声音低,慕枝砚说:“我知道。”
沈厌回想比试,说:“他身手很不错。”
细细盯着所有的慕枝砚当然也有所评价,但她盯着长念,有几根乱了沾在沈厌衣摆。她伸手理了,说:“那你等等第八轮,看我的身手。”
“我等你打完。”
慕枝砚笑着上台。
第八轮,慕枝砚扫视站在台上的所有人。算上她一共六位,看样子依旧是三组,其余人都弃赛了。
台下高声喊着名字,将没来人的名字勾掉。
“三生宗,慕枝砚。”
慕枝砚举着手,将牌子递过去。那人用墨抹去,慕枝砚看见数字八下面,有一个绿色的圆点。
很不错,她喜欢的颜色。
“不为阁,楼沐迟。”
慕枝砚把玩着手上牌子,听到这个名字手指一停。楼沐迟和她分到同一轮了。
她想起第一天比试,两人也是在同一轮,不过那时人特别多,台上都要站不下了,根本不像今天这样稀稀落落。
楼沐迟的牌子往前一递,墨水涂在数字下方。
另外四个的颜色慢慢也显露出来,两两成对。慕枝砚在最边缘处,看到那四个都分好了组,楼沐迟将牌子展示,是绿色。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居然和楼沐迟分到一起了。
如果不是随机分配,慕枝砚真要说一句做局。要不是阮惊连那轮人太少,他根本没分到人,慕枝砚真要猜是不是他那组要和辛允去比,正好三大宗门都比过一遍。
台下掌声浪潮涌起,不免也带着议论声。
“这也太好看了,强强对手。”
“乱扯什么,楼师姐是不为阁首席,那个三生宗的去年刚入门,我看压根不是楼师姐的对手。”
“你管人家是不是对手,能不能打过?排名都定下来了,他们都是能进桃花洲的,还不如操心你自己。”
“排名定了?这不是还没比完?”
“人家一次都没输过啊,就算这次不比了或者输了,也能进桃花洲。”
声音太吵。慕枝砚想着,要把禁声符的研究加快。
“第八轮一组,准备。”
第一组就是她和楼沐迟。另外四个看到这冰火不容的台上,立刻飞也似的逃走,审判也离开,只等鼓声响起,两人就可以开始比试。
但楼沐迟像是发现什么,抬手申请暂停,问向慕枝砚:“你的神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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