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逐光

　　豆豆眼的鸽子图案旁边，还跟着一个手癖点上去的点。
　　像个句号，又像个防伪标识。

　　顾程延不会认错。虽然对方早就不用这个图案做头像了，但当初太深的印象却能让他此刻十分笃定。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难以名状。
　　荒唐、诧异、懊恼、欣喜。情绪纷杂，他实在说不清楚。

　　他知道豆眼鸟是动画从业人员，知道对方是江林传媒学院的毕业生，知道对方喜欢在他拍摄的照片中寻找灵感，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但他不知道对方就是季子歌。
　　世界太大了，所以他从没设想过两人的交集；但世界又太小了，总让他们一次次地相遇。

　　于是此刻在微博的私信窗口中，他看着对方留下的那个问句，陷入了沉默。
　　他太清楚地知道季子歌的心意了，所以他并不愿用一时的冲动意气来给对方答案。
　　他总得反复确认，并不是一时兴起，并不是欲|望所致，而是发自内心，真真切切的，他才敢去答应。
　　因为他知道他有心，他并不想负人。

　　而眼下，当他知晓了豆眼鸟的账号下的真实身份后，他便再也无法如实地回答这个问题了，因为那样会让他有种踩着对方笑脸的无礼感。
　　如果是选择将身份说穿，则又会有临到头来才翻出事实拒绝对方的捉弄感。
　　两者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所以他无法回答。

　　季子歌那边也许是等了大半天等到了他新发微博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复，担心是说错了话，所以又给他发来消息。
　　【豆眼鸟：有了对象说不定还要吃爱情的苦，没有对象咱就全都是甜！！[大笑][大笑]】
　　【豆眼鸟：爱情又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有没有对象你都会是优秀的光神！！！】
　　【豆眼鸟：light老师新的照片又美出了新高度！！[赞][赞][赞]】

　　顾程延仿佛就看到了季子歌那生动的表情，古灵精怪地跟他插科打诨。
　　他脑子卡壳了半天，最后只回复了两个字。
　　【Light：谢谢。】

　　季子歌忙了几天，终于把前期环节的工作全部结束，之前中奖的粉丝福利也寄了过来。
　　他在公司沙发上拆着快递，邱小玉在一旁问中午点什么外卖。

　　北苗捏着支数位笔从电脑后举起手：“点菜吧点菜！有家看着不错的餐厅！我要蛋黄鸡翅！”
　　邱小玉就开了界面：“导演想吃什么？给你找个大虾吗？”
　　“有虎皮尖椒吗？”
　　“你不是不吃青椒吗？”
　　“偶尔换换口味。”

　　季子歌把飞机盒从泡泡纸中解救出来打开，没想到里面居然被放得满满当当，怪不得拿到快递时候他还感觉分量不太对劲。
　　光海报的卷筒就放了四个，明信片大大小小放了好几套，剩下的点点空隙则被空气袋填充。

　　他先把四张海报拆开来看，都是以前粉丝福利发过的款，但是他之前没中奖无缘错过了。
　　海报底下统一都签上了字，金色的油性笔迹小小地落在角落，并没有扰乱画面。

　　他开心地在公司里到处比划，打算给公司干净的墙面做做装饰。
　　“诶，就那张，有个又大又圆太阳的那张，贴你椅子后面，你就无痛飞升啦。”北苗说。
　　季子歌顺杆爬：“行，两位记得朝参暮礼，多多供奉。”

　　当然，最后他并没有做上神仙，海报被挂到了公司入门处，美名其曰朝气蓬勃。
　　然后他又把几套明信片拿出来查看，都是过往粉丝福利的奖品，当然也有一套他上次跟人讨，却被对方给礼貌回绝了的明信片。
　　等所有都拿起来后，最底下居然还压着一张贴着邮票写好了收信地址的明信片！

　　简直是把上一次的奖品都给了他一份！看来关系搞好还是有些用的，扯点理由就能走上后门了！
　　季子歌欣喜，拿起来细看。
　　Light的字非常舒张遒劲，如果字如其人的话，对方一定长得很好看。

　　Light在空白处留了个to签，写的是句诗。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夏日悠长，树影浓重，倏忽风雨浇落，便是一场畅快偷凉。
　　季子歌按部就班画了几天原画，每天只用动点小脑筋，根本就不需要过载运行。
　　画累了就停下来朝顾程延家的方向瞧一瞧，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今天是个雨天，外面乌云低压，滂沱的大雨跟公园里扭扭喷头甩出来的水一样放肆，一会儿朝这边一会儿朝那边，打得办公室落地窗噼里啪啦地响。
　　他都看不清外面的楼宇。
　　但好在冲在玻璃上的雨帘形状各异，还算有点意思。

　　邱小玉敲着键盘，配合着雨打窗扉的节奏。
　　“有个广告项目要进来，制作时间只有十五天。”
　　季子歌把翘着的椅子落下来：“这叫什么，资本的恶习不会放过每一个加入的人。”

　　邱小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往他们四个人的群里发了张截图。
　　季子歌点开来看，截图上甲方的报价让他一下来了精神：“但是我会为人民币做牛做马！”

　　邱小玉在公司网盘上建好了新项目的路径，把资料都放了上去。
　　“今天我会把排期节点需求都跟那边确认掉，明天开始做这个项目。子歌你手上的东西都先结一结，这个新项目的前期部分需要你来抓。苗苗等着中期再进来。”
　　季子歌佯装叹气：“今晚得饱餐一顿才行。”
　　“别弄那么悲壮，你好歹是个老板牛马。”北苗在一旁说。
　　“彼此彼此。”

　　都说事情总会扎堆来，季子歌正为新项目忙得昏天地暗的时候，一年只会交流一次的房东破天荒地在交租以外的时间给他发了消息。
　　他暗道不妙，也只能点开查看。

　　是房东着急用钱，要把房子卖了，希望他能一周内搬出去。
　　当然也会赔他点钱。
　　但这也够令人焦头烂额的了。

　　广告项目让季子歌天天一睁眼就是干，晚上都基本很晚才会回去，所以根本就没时间去找新的房子。
　　他看了眼给徐林晚空着的那个座位，想着也许得暂时找他收留几天，续一续大学的舍友情。

　　【不咕咕咕：徐子，我房东要卖房了，但是我得忙完这个广告项目才有时间找房子。[可怜][可怜]】
　　【不咕咕咕：介意我到你家中转一下吗？[乖巧]】
　　【不咕咕咕：最多就半个月！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徐男：可以的。不过陆闵也暂时住在我这里，先提前给你说一声】

　　季子歌内心震颤：他刷的加速包效力那么强吗！这都给他通上电亮灯了！
　　【不咕咕咕：我早出晚归绝对不打扰你们！】

　　季子歌的确也打扰不到他们，因为陆闵知道后转身就把他推了出去。
　　【陆闵：我已经跟程延说让他把房间收拾出来了，他那离你们公司也近一些，上下班还可以让他给你送一下。】
　　【陆闵：估计你也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只能又给你刷个加速包了，你得连上次的一起谢我。】

　　季子歌内心却是一边欢呼一边愁眉不展。
　　能跟喜欢的人拉近距离的确很不错，但是突然拉到那么近他还是有些别扭不好意思的。
　　就生怕自己生活上有什么习惯踩了对方的雷点，那可是一点缓冲都没有的。

　　他给陆闵发去几个微笑的表情，后面跟着句谢谢。
　　【不咕咕咕：我很感动真的】

　　顾程延紧接着就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哪一天搬家。
　　【不咕咕咕：这两天我先收拾收拾，周六时候搬吧。】
　　顾程延应下，随即又给他发了串地址。
　　【G：这个是我家地址，你最近网上要买什么可以填。快递都会送到门口，很方便。】
　　季子歌喜滋滋存下，打开软件就把它更新到了自己的收货地址里。

　　晚上回家，季子歌先把各个抽屉里的东西都归总了一下给放纸箱里，然后是小家电、日用。
　　基本上每个晚上他都能在空调房里收拾出一身的汗。
　　最后他会把收拾好的东西暂时都码在小书房里。

　　书房的架子上放着很多的漫画、画册、原画集之类的书，他突然就有些愁，里面有些可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东西……
　　于是那十几本的珍藏就被他率先码到了箱子的最底下，最后给箱子上封时甚至还在想，到顾程延家时这一箱子绝对不要打开。

　　设想总是好的，但这箱子却在顾程延帮忙把它搬下楼时候因为太重而不争气地漏了底。
　　顾程延被突然散落的书吓了一跳，旋即蹲下来帮他收拾。

　　“抱歉抱歉，你一会儿看看书有没有什么损伤，我赔给你。”
　　季子歌吓得抓起手边的一个黑色塑料袋，就朝顾程延手上的书兜过去：“没事没事，不是什么要紧书。”

　　顾程延一挡：“这袋子你刚朝里面丢了垃圾。”
　　季子歌只能把袋子放下，一个走位把顾程延挤开：“我收拾就行，你可以帮我去找个装他们的袋子吗？门口边柜那应该有。”
　　顾程延不置可否，出了书房。

　　季子歌终于松下口气，再定睛一看刚刚从顾程延手里夺下的书。
　　封面就是个口牵银丝眼神迷离的美少年在凹着个高难度的pose。
　　他感觉自己都不用找新房了，脚下就有套三室一厅。

　　顾程延避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到边柜那儿，开了抽屉。
　　里面的确胡乱塞着不少袋子。但尺寸都不大，一个都兜不了几本书，那摊了一地的数量都不知道得用掉多少个才能够。
　　于是他扒拉着边柜的这几个抽屉，试图挑出几个结实尺寸又还过得去的来。

　　顾程延伸着手，突然碰到了一个角落里的铁盒，他担心是什么被遗落的东西，所以就勾出来打算跟季子歌说一声。
　　铁盒没有盖子，装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一些电池橡皮便签纸一类的零碎物。
　　但他却注意到了被这些零碎埋到角落里的那个U盘。

　　是人手一个的大众款式，但中间转轴上的磨损却令他为之一振。
　　他把U盘拿出来，插口转出去，那个被当做保护盖的金属槽内部果真就带着两道人为划出来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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