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有人在看你（末日）

　　纪老头子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一般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坐着——研究院的每个实验室负责人都有自己的办公室，不过很少有人会一直缩在办公室里。比如周珩就喜欢到处跑。毕竟大家都是搞研究的，又不是工位上的牛马，相对还算自由。
　　但纪老头子不一样，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只要他不心血来潮跟着大家出外勤，一般他都会自己缩在办公室里。而且他跟着出去，大家除了要做研究，还得分心担忧老头子的身体状况。
　　老头子虽然看起来身体还行，但也不怪大家瞎操心。智能实验室这边的外勤研究，都是些爆破、高空、重机械之类的活，谁也不敢放心一个半百老人亲手操刀。

　　但是今天林越也问过了，纪不平并没有心血来潮地又去出外勤，而且办公室也是锁着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
　　然后林越又问克朗斯，克朗斯表示也不知道纪博士去哪了，于是林越说要不找下小艾。克朗斯脾气还行，毕竟外号克也行，简单回答了句“也行”，没怎么问其他的，便帮林越叫过来了小艾。

　　小艾有一定权限，其系统里或许有纪博士的消息。
　　只不过……
　　就在几天前，笨蛋小艾智商感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把朝东的电池正极接到了负极，直接引爆了一个中型蓄电池。金牌助理小艾本机当场被炸得乌漆麻黑，随后就被送去维修了，现在也维修了个差不多，就是系统还在升级中。
　　克朗斯趁着等小艾的功夫问：“林助理，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找纪博士？”

　　林越盯着老博士办公室的大门，没回头：“闲得没事干，跟老头子叙叙旧。”
　　他当然不是闲得没事干。
　　就算他真的闲，也不会来找纪博士叙旧，因为他不是那种喜欢找骂的人。

　　他过来，是想找纪博士要点研究院的权限。
　　柯桥南被带走，智能实验室又是出研究院的必经之路，那么在研究院内的摄像头等监控设备数据内，必然有迹可循。只不过周珩的生化实验室那边监控设备似乎被人动过，暂时查不出来什么，所以他才想来这边碰碰运气。

　　克朗斯轻叹了一声：“原来如此。也行、也行。”
　　这个精神病和纪博士是有些交情的，所以纪博士才会对他特殊关照，他来找博士叙旧，倒也说得过去。
　　唉，就是有些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单动动嘴皮子就能获得博士的青睐，而有些人努力了那么久，博士却连个正眼都不给一下？

　　十来分钟后。
　　被匆匆唤过来的小艾到达了博士办公室门口，朝着林越露出了标准的微笑，彬彬有礼地问：“林助理，您需要找纪博士吗？”
　　林越双手搭在胸前，倚着博士办公室的门，也客客气气地笑了下：“我都在这了，还能找谁？”
　　人工制造的这机器玩意儿就是这样，智力水平越是低下，流程就越多。

　　小艾搜索了下数据库里庞大的语言表达深意，识别出了他是在讽笑，眉毛向下一耷拉，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抱歉林先生。”
　　林越：“抱歉没用，你先帮我查一下办公室及附近的监控权限。”
　　小艾：“抱歉林先生，这里部分权限只有实验室负责人才有。”
　　林越：“……查你能查的。”
　　“好的。”小艾的眼睛蓝光一亮，然后字正腔圆说：“博士是在半个小时前出去的，嘴里还说了什么尸体检验结果出来了。”

　　林越心下一动：“谁的尸体？”
　　小艾眉毛继续往下耷拉：“……抱歉林先生，外面公共区域这边的收音信号有点弱，没办法完全分辨清楚。”
　　“……”
　　林越不太想把希望放在小艾身上了。一个只会说抱歉的机器人能是什么好人？
　　这事还得他自己去查。

　　“来给我开下门，我要进去。”林越起了个身，把门口的位置让了来。
　　博士办公室的门只有实验室负责人自己有权限，小艾手里应该也有接管的权限，但要给他直接开门，小艾肯定做不了这个主。
　　克朗斯想到这些，刚想提醒林越，结果就听见小艾说道：“好的，马上为您开启。”

　　克朗斯目瞪口呆，突然想起小艾前几天刚出过故障，这时也不再继续“也行”了，生怕这智能机器人又弄出什么幺蛾子，赶忙过去挡住办公室大门：“他……小艾，你别弄错了，博士办公室的大门哪是能随便开的？林助理，小艾有问题你也不能乱来呀！”

　　林越的嘴向上一翘，跺了下脚：“唉呀克助理，你怎么能说小艾有问题呢？机器人也是有感情的，他听了得多伤心啊。”
　　小艾在一旁彬彬有礼地说：“没关系，身为机器人，为人类服务就是我的职责。人类有误解也是正常的。”
　　接着，小艾才对林越补充道：“博士给您开过办公室的权限，您可以进去。”

　　某些人的后门实在太多。克也行快要成克不行了。
　　林越跟着小艾进入了办公室，又了个回头，冲着还在门口发懵的克朗斯客气笑了下：“哎呀刚想问你怎么不进来，才想起来你没有进来的权限，啧啧啧我的错，那克助理，你先去忙吧，下次有事再请教你，拜拜。”
　　克朗斯：“……”
　　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越又笑，笑完，他就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了。

　　这老头子在办公室里放的东西还挺多，一眼望过去，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连找个落脚的地都难找。
　　这堆东西里，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废旧的纸张，叠的还算整齐，就是放了一堆又一堆。随便捡来一张纸看，都是写着秘密麻麻公式的草稿纸，纸上的犄角旮旯画满了符号——这老头子为人暴躁但向来节俭，连草稿纸都得充分利用。
　　这些纸堆之间，还夹着一些可降解塑料袋，大概是去资源调配中心拿餐品的时候附赠的——老头子也舍不得扔，袋子也囤了一堆又一堆。

　　林越在其中勉勉强强找了个落脚地方，问小艾：“这些没用的东西你怎么没给它扔掉？”
　　小艾进来之后不像林越那般左躲右避，艰难行走，反而走得十分轻松，每一步都标准得如出一致，迈开的步子长度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就是他丝毫没注意到，有好几叠草稿纸已经被自己踩出了脚印。
　　“经过我的识别，这里面的很多东西已经失去了使用价值，我也曾帮纪博士扔过。后来，我被博士呵责了一顿，并修改了我的清洁功能。很遗憾林先生，我已经没有清理这里的能力了。”

　　林越听完，无奈叹了声。果然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他一边想着，一边蹑手蹑脚地搜罗着这屋子里的东西，生怕一不小心这些“垃圾堆”就会倒得满地都是。
　　最终，他找到一个看起来正常一点的东西——一个藏在草稿纸后面的柜子，柜子中间挂着一个简单的机械锁，上面还放了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但没有多少灰尘，应该是照片的主人反复拿起来看的原因——但话说回来，在电子数据高度发达的今天，还有人收藏这种老旧照片，也挺难得。
　　林越并没有去动照片，只是简单看了眼。他认识这照片上的人，应该是纪不平年轻时整个智能实验室的合照，背景就是智能实验室的正大门。而照片最中间的那个人，就是林启。

　　林越见过林启的照片，一眼便认出来了他。
　　他的目光黯淡了下，眼眸往下一垂，不再去看那张照片。
　　又过了一会，他俯下身，看了看柜子上的锁，同时随口问道：“在你的数据库里，林启一个怎样的人呢？”
　　小艾端正态度，一板一眼说：“林启先生是当代最伟大的科学家，是智能实验室的中流砥柱，为人类的尖端武器——重甲的制造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林越：“……我没有让你照着北亚日报念吧。”
　　小艾睁着无辜眼，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林越往周围轻手轻脚地转了一圈，然后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根铁丝，开始小心翼翼地撬起锁来：“我想听听其他的。”
　　小艾斟酌一二，恍然大悟，迅速将前面的官方语转化为了人机语：“林启先生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是位乐于助人的好先生，如果没有他，智能实验室也就没有今天的辉煌……不过林先生，我必须要指出来的是，根据《基地公民行为守则》第一百二十二条，撬锁有损公民个人隐私及其财产安全，您需要及时停止您手中的行为。”

　　林越觉得没法和他瞎聊了，索性便不再问他，也不再搭理他，专注撬起锁来。
　　一个不会撬锁的工程师，不是一个好的情报调查员。
　　咔哒一声，锁开了。

　　林越凑近一看。
　　柜子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东西，高科技电脑、数据存储本、读卡设备等一个也没有，有的还是一堆草稿纸。
　　这老头子也真是有个性。外面的草稿纸放不下，还要锁起来放。
　　正当他准备重新把柜子锁回去时，眼睛突然一亮。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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