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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情依依不吝押注
姒楚念许是格外好奇梵卿的过去,一句句地问着对方当年之事,他的问题毫无章法,可以说是想到什么提什么,梵卿都一概应着。
两个人躺在床上,不知不觉聊过了三更,直到房里唯一的蜡烛燃尽,“啪”地一声灯火灭了,梵卿才侧身抱过姒楚念,揉了揉他的头发,劝说道:“该睡了,阿念。”
姒楚念往他怀里靠了靠,一只手隔着布料,搭上梵卿的腰,意犹未尽地说了声“好吧”。
梵卿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对他说:“无梦好眠。”
“不行。”姒楚念声音变得闷了一点,不情愿道。
梵卿抱紧了些,问:“什么?”
许是快睡着的缘故,姒楚念的声音已经很轻,尾音基本听不到了,他说:“我要梦见你。”
抱着他睡不够,还要梦见他。
“这么喜欢吗。”这句话落在了姒楚念的梦里。
梵卿手中绕着姒楚念的头发,对方已经不再回应,看来是睡着了。
姒楚念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床边的帷幔落着,遮挡住青白的光,姒楚念分不清时辰。
他稍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压着梵卿的衣袖,一只手还攥着对方的头发。
他懒懒地躺着,没急着起床,顺势玩儿起了梵卿的发尖。
他一手捏着发尾,一手在上面扫来扫去,一会儿轻轻吹了一口气,一会儿又来回搓捻。
直到梵卿劲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姒楚念维持着捏着对方头发的姿势,抬眼看了看梵卿。
“你醒着?”
“嗯。”梵卿的声音还有些哑。
姒楚念醒后没往梵卿脸上看,因为对方安安静静,又一直没动,他下意识觉得梵卿还在睡,就自己一边发呆一边玩起来了。
这倒是没什么,他不怎么在意,慵懒地声音响起:“你一直醒着吗?”
梵卿的手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拇指摩挲着姒楚念的无名指,半开玩笑地说:“你这是把我当夜猫子了吗?”
“——也就比你早点睁眼吧。”
起初他刚睡醒,看着姒楚念的睡颜,突然觉得,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早晨,静心等待一个人醒来也不错。
于是,在等待的时光里,他又在猜想对方醒来第一句话会和他说什么。
后来姒楚念悠悠转醒,并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玩起了他的发,他又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
姒楚念翻身面对着他,拖着尾音说:“这样啊……”
“嗯?”
两个人额头相抵,鼻尖蹭鼻尖。
“这会儿几时了?”姒楚念问道。
“不早了,”梵卿在床帏里掀开一条缝,姒楚念扯着他另一条宽大的袖子遮了眼睛,听见梵卿说:“估摸着辰时了吧。”
“是不早了。”姒楚念随口应道,旋即又猛然惊坐,道:“阿韵也在家!”
“是啊。”梵卿不明所以。
“你是不知,这姑娘打蓬莱回来后,起得忒早,不到卯时就整整齐齐地出房门了。”姒楚念理了理自己身上凌乱的里衣,继续道:“但愿她出门了罢。”
他看着梵卿慢条斯理地撑坐起身,说:“咱俩一起,起这么晚,误会大了。”
梵卿唇角勾着笑,歪头任由长发垂落,双手在身后撑着,目光追随着姒楚念下床收拾的身影,笑意更深,问:“误会什么?”
姒楚念在忙乱之中抽出一眼,回头撇给梵卿,揶揄:“误会咱俩不约而同睡到了日上三竿。”
说话间,他已经转到了隔间的屏风后头,离得远,尾音里自然带了点上扬的调,听上去显得轻佻。
姒楚念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梵卿已经穿戴整齐,连带收拾好了床铺。
“今日抄经文么?”梵卿瞥了一眼书案上叠放的几本文册,问道。
姒楚念走到窗边,说:“你在这里,还抄什么书——陪我下棋。”
“单单下棋么?少了点乐趣。”梵卿虽然这样说着,已经走到了棋盘的一边。
姒楚念推开窗,外头鸟鸣清晰,回荡于远山空谷间,愈加清幽。
楼下的空地上,姒楚韵正带着两只小妖学阵法,那小妖的母亲,原是姒楚韵幼时身边的玩伴,是只花妖,侍奉姒楚韵长大。
姒楚韵上蓬莱前,那位玩伴蒙长行多年养护,又恰巧得了机缘,飞升成仙,后来诞下两个孩子,被姒楚韵接过来,既算陪侍,也能解解闷,顺带教他们点东西。
像他们这种上古神族,亦或是其他修为深厚的神道,周身灵气旺盛,寻常小妖若能乘奉一些,可使修行事半功倍,况且神族子弟大都性情仁厚,待人宽和,这种事在六合之内很常见。
姒楚念不再看他们,闻言回头,缓声问:“那神君想怎样?”
梵卿两指捏了一颗棋子,在眼前随意晃了晃,眉眼弯弯:“带点赌注,如何?”
姒楚念在梵卿对面落座,不以为意地说:“好啊,不过,你想要什么?”
梵卿手指一曲,将棋子攥在手心里,直盯着姒楚念的眼睛,带着几分笑意,道:“我要你这栋小楼的——永久居住自由。”
姒楚念垂眸笑了一声,眼神意味深长,却不加思量地答应了:“好,但若是我赢了,我要看你穿接我回来那日的红衣,戴我送你的金簪。”
***
妘晏稔到的时候,姒楚韵正连拖带拽地,把画错阵差点跑到东海孤岛上的小妖拉回来。
他远远看着姒楚韵和两个小妖玩闹,突然想起曾在凡间,他很渴望看见元泓的鲜活,可那位坤道,永远清冷,如同极北之地终年不化的寒冰。
此时此刻,站在赤梧宫里的梧桐树下,他才明白,原来姒楚韵身上曾令他魂牵梦萦的明媚,竟是在长行的常态。
姒楚韵远远看见他,冲他挥了挥手,高声道:“你来啦,妘晏。”
他这声音甚至吸引了楼上对弈的二人,两人往下看,妘晏稔正快步走向姒楚韵。
“我给你带来了种子。”妘晏稔捧着一个小荷包,走到姒楚韵面前,才说。
“现在就可以种吗?”姒楚韵问。
妘晏稔:“嗯,这几日最合适,不过种植前要再翻一遍地,午后播种最好。”
“那今天还来得及!”姒楚韵身边的小妖说。
“我去叫阿黄他们,让他们来翻土!”另一个小妖说。
两只小妖跑远了,姒楚韵回头说:“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嗯——我一会儿跟你详细说说后面怎么养,”妘晏稔跟在姒楚韵身后,继续说,”不过你放心,这花不难养活。”
妘晏稔端着茶,和姒楚韵讲完浇水养护的方法,又说:“没关系,这几天族中无事,我可以过来替你看看。”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姒楚韵很认真地听他说完,点了点头。
妘晏稔:“那我明日还能这个时辰来吗?”
“明日恐怕不行,希有一族有事,我得去主位。”姒楚韵放下茶杯,对妘晏稔说,“不过后日就可以了,后日上午,我就在家了。”
妘晏稔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不过他没有说别的,只让她以公事为重。
姒楚韵遥望远处,看着秋日的流云,解释说:“希有一族临近大祭,姒宁兄妹得前往南溟,他们族内事务暂由我们代劳,明日需要交接。”
妘晏稔听她有继续说的意思,于是问道:“希有大祭?为何要去南海?”
姒楚韵瞥了一眼楼上坐在窗边对弈的两个人,才开口讲述:“人人都知,现今的希有族长,姒宁昭,是长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可无人问过她和兄长姒宁澜的身世。”
六合以内,什么样的家庭关系和婚姻状态都不奇怪,无论是一个人抚养很多孩子,还是两个人相爱而不成婚,亦或是一家人相守,这些情况对于寿命漫长的神仙们来说,都是正常的。
所以姒宁昭和姒宁澜的身世,无人深究,他们只要是希有族的继承人就够了。
妘晏稔:“你的意思是,和他们的母亲有关?”
姒楚韵叹了口气,像是回想着可悲又无奈的往事,说:“他们的母亲是南溟海神,我想你应该听过相关的传言。”
妘晏稔:“现任的南溟海君,那位鲛人族的首领,诠淇?”
姒楚韵点点头。
妘晏稔讶异道:“那位诠淇神君,一直待在海里,从未露过面,而且她不是不许族人与陆地上的神族往来吗?”
也正是这个原因,关于姒宁族长的生母为海神诠淇的传言,根本无人相信。
姒楚韵声音很轻,却很平静,讲述着千万年前的往事:“陆地与海洋,曾经一直是针尖对麦芒,这几千年海陆稳定了,关系才缓和。而姒宁未神君与海神诠淇,相识于海陆关系最为紧张的那几百年。”
“无人知晓他们当年如何相逢,又如何有了两个孩子,就连爹娘,也是在两个孩子被抱回来时,才知晓他们的关系。”
妘晏稔问:“所以希有大祭,要去南溟,也与此有关?”
姒楚韵不答反问:“你知道姒宁未神君是怎么死的吗?”
妘晏稔不确定地说:“外界传言,他死在了海陆的最后一战里。”
“事实如此,”姒楚韵迎风半阖了眼,说,“那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海陆变迁,在对生存空间的争夺上,没有人会心慈手软。”
“由于陆地面积一直在扩大,海水中的生灵万分惊恐,致使海浪翻滚,淹没了南边陆地上的许多土地,姒宁神君不忍众生苦难,以灵神填海,从此山海不再震荡。”
“姒宁未神君临别时祈愿,希望自己的肉身永远留在南溟,于是他走后,诠淇将其肉身带回了海底,每一百年举行一次大祭,昭和澜便会南下入海,祭奠先君。”
妘晏稔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说:“原来是这样。”
“无论是故事的过程,还是结局,都很悲哀,他们从来都身不由己。诠淇是近万年来,南溟诞生的唯一一个神明,而姒宁未,是三姓九族之一的族长,他们都有必须要肩负的使命,生来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姒楚韵说着,仰头看天,恰好飞过一只雄鹰。
她继续说:“可从未有人质疑过他们相爱。”
妘晏稔叹道:“其实几千年来的太平,也与他们相爱有关,可明明有其他的解法,或许结局不必如此悲惨。”
姒楚韵:“是啊,放到现在,或许会有其他的解法,可当年时运所至,一步步逼他们到了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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