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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十年
黑暗强势袭来,窸窸窣窣的风声在沉沉砸下的眼皮下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声。
那人又走近了些,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犹疑,步伐在骤然接近时又突然停住。
一片青色衣角蹲了下来,高挑颀长的身影化作小小一团,如许多年一般蜷在沈姝身旁。
沈姝还未彻底昏睡,她能感受到强烈的被注视感。
她在看她,或许已经抬手要触摸突然出现的自己,或许是惊慌失措这里怎么多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
总之,这个人发现沈姝了。
她挣扎着勉力动了下手指,想睁开眼去看是谁,可气力早已消耗殆尽,唯独意识在慢慢解体,叫她留有一丝清醒又无可奈何。
她的眼睛一点也睁不开了。
那人的眸光被沈姝活动的手指牵动着,她探出手,又在即将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时骤然定住。
思绪百转千回,一瞬间回到了许多年前。
其实也没有很遥远,大概,也只是十年而已。
穿着青衣道袍的宴奚辞想,只是十年。
距离沈姝一言不发的抛弃她,已经过去十年了。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雪地里被漠视的彻底所以拼命汲取暖意的孩子,她长大了,学了本事,可以独当一面,再也不是沈姝可以轻易用几句话哄住的阿泉了。
可是,偏偏是十年,偏偏,她又回来了。
宴奚辞心里怎么想呢。
她曾经问过她的师尊,为什么鬼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师尊说她们是尘缘已了,要过幽冥河下到地府饮孟婆汤转世投胎。
宴奚辞知道孟婆汤,喝下后忘却前生所有,至此,又是一个新的开端。
她用沈姝尘缘已了骗了自己十年,哪怕她知道沈姝分明还有憾事——她的死还未查清。
可是,可是……
十年后,沈姝又出现了,就在她面前。她和十年前一样,面容姣好柔美,眼睫纤长浓密,连眼下那颗小痣的角度的颜色浅淡都一模一样。
世上真的会有完全相似的两个人吗?
还是,眼前人是沈姝的投胎转世?
宴奚辞低垂下眉眼,有些自欺欺人的想,她不是沈姝。
沈姝早已抛弃了她。
但转瞬,她又将这想法抛之脑后。
她是沈姝,如假包换的沈姝。
叫她……恨了许多年的沈姝。
宴奚辞忍不住低伏下身子,干净的道袍拖到地上,染了污泥,她并不在意。
她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沈姝。
她瞧着狼狈至极,像是刚从水里出来,脸色很是苍白,唇瓣干涩一点血色也没有。
发生了什么?是被人追杀失足落入水中还是别的?
宴奚辞完全不清楚。
她克制着手指不再向下,不知怎的,身子伏下挨近沈姝,十年或恨或爱或念的汹涌情感如汪洋大海翻起巨浪,叫她喉咙滚动着,吐出两个轻而又轻的字节。
“姐姐……”
沈姝眼皮动了动,风声渐次低下,有人声近在耳边,却不是叫她起来,而是唤她姐姐,一声接连一声。
沈姝暗下皱眉,好多声姐姐,叫魂也不该这么叫。
她现下安静得很,连带着呼吸声都微弱。
几声姐姐也未听全,某个瞬间,残留的一丝清醒彻底消失,整个人陷入更深的黑暗中去。
宴奚辞努力压制住内心勉强住了口,她盯视着沈姝,从她湿漉漉撇到两边的发丝到她惨白的脸颊,再到她的身子。
她试图用成人的方式来凝视这个人,试图打量她,但许久后,宴奚辞发现她只是想着,沈姝现下冷不冷。
她该审视这个人,判断这个是否有害,她该无情地起身离开。
可她根本做不到。
因为她是沈姝,不是旁人。
她一出现,她就像没皮没脸的小狗一样趴在地上,忍不住想蹭她的衣角,想对着她汪汪叫。
宴奚辞想,这样不对,可她忍不住。
深埋心底整整十年的人,对师尊都不曾提起过的人……
宴奚辞打断不住蔓延的思绪,她想,这是习惯使然。
当年是她无依无靠不得不依赖沈姝,现下不同了,她是个成熟独立的大人,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包括沈姝。
改掉习惯的最好办法莫过于看透本质。
看透了才会知道这个是坏习惯,不能学。
是以,宴奚辞无措了一会儿后很快有了应对措施。
她想,她要将沈姝留下来,只是不能叫沈姝知道她是谁。
孩子的视角和大人总归是不同的,当年她看沈姝便是哪里都好的仙女姐姐。
谁知道她会悄无声息的丢下她跑掉。
宴奚辞想,她要用现下的视角来审视沈姝,看透她的本质,从而戒掉这个人。
不对,她还有报复沈姝,就像她对自己做的事一样。
叫她依赖上自己,再把人无情抛弃。
宴奚辞想,这才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不想再做沈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了,她分明,是活生生的人。
可沈姝看着很不好,宴奚辞抬手,不知怎的,指节拐到了沈姝的鼻下。
微弱的气流漫过手指,宴奚辞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暗道不对。
她停在沈姝鼻尖下的指尖忍不住抚摸起沈姝苍白的脸颊,冰冷之下有丝温热余暖贴上指头,并不是鬼该有的特质。
宴奚辞彻底愣住,指腹顺着脸颊滑过那颗浅淡小痣。
沈姝不是鬼。
她是活生生的有体温的人,她不是十几年前的没有呼吸温度的鬼影。
她真的回来了。
那么一瞬间,像是闪电劈中身体,无措再次占据头脑。
宴奚辞骤然收手,她冷下脸,将低伏的身体慢慢直起。
她试图冷静下来,想像着是曾经无数次跟着师尊祛除恶鬼一般。
可沈姝不是恶鬼,她是人。
转世投胎?
哈,开什么玩笑。
宴奚辞盯着沈姝,又想,即便是人也无法消除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她还是要报复她,而且,还有让她自己说出一切的真相。
那么想着,似乎未来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宴奚辞复又蹲下身子,手臂穿过沈姝的膝弯和后背,将人抱了起来。
好轻好轻,她怀里的人紧闭着眼,轻得像一阵风。
她不好好吃饭的吗?
宴奚辞拧眉,抱着人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
正是深秋,夜长,梦多。
沈姝身陷黑暗中,囫囵做了许多梦,细碎的片段一涌而上,组成几段光怪陆离的梦,她飘着进入梦中,被束缚着,又像赶早似的,刚出梦境又被扯着坠入另一段梦里去。
沈姝一觉醒来,只觉浑身疲乏,精气神差得很。
她在床榻上缓了许久,灵魂终于从那些怪梦里挣脱开来,遁入现实里去。
她睁开眼,眼前是纯然的黑。
还是夜里吗?
沈姝有些不确定,她又闭上眼再睁眼,眼睛能看到的仅有黑暗。逼仄的狭窄的黑暗,抬手不见五指。
沈姝眨了眨眼,额角因着无休止的梦生了许多细密的汗珠,有些凉意随之蔓延。
重复睁眼闭眼几次,她彻底清醒过来,想起昏睡前的事情。
她记得很清楚,有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人过来了。
所以她现在,是被那个人带回了房间里?
沈姝不大确定,她坐起身,有软质东西垂至脸颊,叫她有些瘙痒。
她抬手去摸,发现是一段皂纱,几层叠在一起有些匝实。
顺着向上,沈姝意外发现,这截皂纱原是用来蒙住她眼睛的布,只是尾端过长,拖沓着垂到了脸颊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绑上去的,过去太久,沈姝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蒙眼的纱,是以,醒来并未发现不对的地方。
怪不得睁眼瞧见的是逼仄的黑暗,原来是人为造出的夜。
沈姝的手绕到脑后想解开纱布,将将触到打起的结时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按住。
有人?
她一下子愣住了。
意识到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原本安静的房间里立刻有了另一个人明显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沈姝偏头,那块纱布叫她无法看到眼前的一切,那人盯视感却分明又灼热。
她一直在房里盯着沈姝。
“不要摘。”
随着动作而来的是声音,近在耳畔,仿佛连吐气都感受得到。
沈姝下意识将脑袋转向声音的方向,有些茫然:“为什么?”
“你的眼睛进了脏水。我找大夫来看过,大夫说眼睛一个月内不能见光。我给你上了药,这一个月内都不能摘下纱布。”
她的声音介于少年人的清越和成年人的温雅之间,有些别别扭扭的刻意装腔。
沈姝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眼下并不是需要要紧的事,更要紧的已经出现在眼前。
她的说辞有理有据,还搬出了大夫,而且,沈姝的眼睛确实进了水。
那井底的水脏吗?沈姝想,应该是的,底下该有些尸骨,水便成了尸水,她泡在里头,眼睛进了水,难免出了问题。
而且,她和这人并不认识,对方也不可能存心害自己。大概是出于好心,见地上无缘无故躺了个人,便救了她。
她忍不住隔着厚厚的纱布摸上眼睛,心里想,怎么会那么严重呢,一个月都不能摘纱布,那不就是一个人都没办法生活自理吗。
沈姝心里忧虑重重,面上却只是轻轻扯唇微笑,“多谢您了。”
她保持礼貌:“对了,我叫沈姝,自潍城来。恩人如何称呼?”
总归是宴家人,是谁不清楚,只是觉得熟悉些。
宴奚辞顿了顿,她昨夜想的很好,身份姓名都该隐瞒住,于是便编造出了一个假人。
“辛沅,一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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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段时间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
大四的课这学期原本该没有多少的,我们专业反其道而行之,上课实习、毕业设计和找工作一起,还有两门闭卷期末考和排到12月末的就业指导课。
杂七杂八的事情和我个人的一些事情堆到一起,可能我就是有些内耗,觉得怎么那么坏,慢慢就摆烂掉。
最近课程结束实习也差不多只剩一个网上实验要弄,倒霉熊心态在慢慢变好了。
这本大概会更慢一点,不过不会坑,最终应该在十九万字左右(我也不确定哈),因为故事线已经到中后段了。
没什么想说的,祝大家天天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