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列车

　　“冷静冷静。”蒋蔓生手中端着饭碗，嘴巴里的菜还没有咽下，腾出一只手拉住了文适。

　　岑常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下继续吃饭。

　　文适瞪着眼看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蒋蔓生的安抚下坐下吃饭。

　　一口刚下肚，敲门声即刻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大家进食的动作都逐渐停下，静听门外的动静。

　　再次响起三声清晰的敲门声，大家四目相对，连嘴巴上的动作都停止了。

　　“谁啊？”蒋蔓生转身，对着门口大喊道。

　　“是我，大壮。”回应他的是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音量哄大。

　　蒋蔓生猛地回头，看着对面的谢窦章。

　　“开门吧。”谢窦章放下手中的碗起身，走到门前，身后跟着万许国。

　　门开伴随着老旧木头的吱呀声，视线开阔后，看见的就是大壮一张憨厚的胖圆脸。

　　“今日村中有一个祭祀活动，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大壮直挺着厚腰，脸上堆着笑，对谢窦章说道，在他的背后，蒋蔓生歪着脖子露出一个脑袋。

　　谢窦章手扶着门边，看着他疑问道：“你们前几天不是才进行了一次吗？”

　　“哦。”大壮殷勤的笑着看向蒋蔓生，向他解释道：“因为最近有新的祭品。”

　　谢窦章皱眉，蒋蔓生心中回味着这句话，品出一丝不好的寓意，猛然回头看向外面的角落处，眼见土还是严严实实的盖着，心中才松下一口气。

　　“哦——，请问什么时候开始呢？”谢窦章看着他问道。

　　大壮笑着回答：“已经在准备了，快要开始了，现在赶去刚刚好。”

　　谢窦章疑心思索着，和身边的岑常安对视一眼，大壮见他们似乎有所犹豫，便凑近他们的耳边，低声道：“这次祭祀一定能够能够让你们有所收获，听说这次的祭品是一件硬货。”

　　蒋蔓生听完，饶有兴趣的单挑一下眉，从谢窦章身后出来：“好的大壮，等会儿我们收拾一下就去参加，记得给我们占个位置。”

　　“好嘞好嘞。”大壮自内而外的大笑着，应了蒋蔓生的要求后，转身离去，走到最上面的公路时，他转身对着他们吼道：“准时来——”

　　蒋蔓生向他比了一个手势，应道：“没问题。”

　　等着大壮走后，蒋蔓生弯起的嘴角才淡下去，随即关门转身，回到餐桌前。

　　“真去吗？”刘扬洋皱着脸，语气虚回的问道。

　　“去看看吧，大家收拾一下，做好心理准备。”蒋蔓生又埋头闷了几口饭菜，把嘴里塞着鼓鼓囊囊的才起身。

　　见状其余人也开始做准备，谢窦章站在门前，将门大打开，等着蒋蔓生等人走来。

　　上到公路上，发现村民皆结伴在往一个方向赶，有说有笑，眼中盛的亮光满的快要溢出，比上一次更热烈。

　　“看来还真是个大货。”蒋蔓生看着不断从面前经过的人，口中轻声喃喃道。

　　谢窦章双手插兜，面色无虞：“是啊，咱们就去看看是多大个货。”

　　顺着人流而行，几人再次来到祠堂门口，砖红的墙面和记忆中的一样，踏进门槛进到里面，便看见坐在拜垫上的大壮，他的个头最大，在一群精瘦的村民中想不在意他都难。

　　他跪坐在拜垫上，时不时的向门口张望，在历经一群人后，终于眼光有了聚焦，随后他伸起手，用力的挥舞着，脸上表情用力。

　　蒋蔓生带着人朝他走去，看见大壮为他们留下的位置，挨着他的旁边一一坐下。

　　“看见前面那个没。”等着蒋蔓生跪坐好后，大壮就迫不及待的指着前面，在他耳边悄声询问道。

　　朝着手指方向望去，看见前方祭祀台中果然多了一个新东西，以往空白的铁板上，多了一个被黄布遮盖住的东西。

　　这个东西几乎占据了长铁板，且凹凸明显，像是一个人躺在上面。

　　但是又想了想，在走之前已经确认过了尸体还在屋中。

　　“这是什么？”蒋蔓生视线还在黄布上，问道大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大壮眯笑着，眼中洋溢着和往来村民中一样的神情。

　　等到三声钟响，周围嘈杂的声音都肃静起来，快要耳边都还有虚幻的留声。

　　“天家就席七日长，神鬼退散万里开”

　　“各家地中坐，准备祭佛，以求长生之道”

　　身穿黑袍的大祭司走上台，他佝偻着腰，行动缓慢，但是吼叫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仿佛是要喊破天际。

　　“一敬辞——”

　　声响洪亮，后音中气十足的拖得很长，没有虚音，台下的人奉上虔诚的一拜，迟迟没有起身。

　　“二上香——”

　　大祭司将燃烧着星星火的高香插入鼎钵中。

　　“三叩首——”

　　大祭司走下祭台，走进村民的大队伍中，跪在最前方，只有一个拜垫的位置上，调整好姿势后，双手合十再展开，随着身子的低下，将双手放在身体两旁，再起身。

　　“四冥仰——”

　　随着最后一个音调的落下，所有人起身，板着身子保持不动，动作规齐，紧闭双眼。

　　“五接福——”

　　再次弯腰跪拜，由着上次的经验，蒋蔓生便没有起身，直到身边有人戳了戳他。

　　蒋蔓生悄悄侧首看向大壮，得到指示后抬头，看见前方的人已经起身，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在环顾周围，大家都已经起身。

　　大祭司走上台，行至黄布面前站稳，一双苍老，皱痕满布的手抚上黄布面上，一直滑至最底端，敬仰的眼中，手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五行诚，敬长生道——”

　　接下来他的手回到最前端，黄布随着他手，在空中扬起了一个亮眼的弧度，里面露出的东西让蒋蔓生呼吸一窒。

　　是胡之玲，在惊骇的同时，他的耳边也传来了不小的惊呼声。

　　此时，本来被埋在土中的尸体出现在了祭祀台上，正常的黄白肤色已经变质，变得有些乌黑，但是发中，身上，都不见泥土，干净的像是被洗过一样。

　　谢窦章一双细长的眼静然的看着台上尸体，心中对此结果也说不上来太意外。

　　紧接着大祭司回身，在空荡的佛像底座上拿出了一把刀，刀身蹭亮，形状似弯月，刀尖锋利。

　　他的手抚上尸体的脖颈，像是在安抚，眼中柔情可见。

　　然而下一刻，冰冷锐利的尖刀就已融入皮肤，血液中，在拔出时，他按住伤口下方，拔刀的动作温和缓慢，黑红的血也顷刻如泉水般汹涌而出。

　　头离开了躯体，蒋蔓生心中骇然，感叹大祭司的力气。

　　在下刀的一刻，直击大脑的刺激使他反射的想要吼叫出来，然后蒙上双眼，但是好在郑序意比她先一步动作，捂住她的嘴。

　　一时间忘记捂住眼睛，文适久久不能回神，只能在郑序意的手臂下大喘着气，眼中心中都是惊魂未定。

　　但是台上的大祭司还没有停止动作，郑序意另一只手捂上文适的眼睛。

　　村中一共有十六户人家，看着大祭司切下的数量，却有十七块。

　　血肉被分发下去，接过尸块的人手上也会沾满淋漓的鲜血，大壮接过大祭司给来的一块肉连连叩拜，接着他走到蒋蔓生面前。

　　近距离观看这块黑红的人肉，刚刚吃的饭此刻又有反胃的迹象，蒋蔓生迟迟不肯接下，大祭司的手也迟迟没有放下，松弛的眼皮上是一双浑浊的双眼，他直盯着蒋蔓生。

　　“接下吧，不会害你的。”身边的大壮对手中的肉爱不释手，在察觉在身边的情况后，抽空对蒋蔓生催促道。

　　大祭司没有收回手，蒋蔓生压下心中情绪，双手缓慢的伸出，但却被中途截住，万许国大大方方的接过了这块肉。

　　他学着大壮的样子，对着大祭司叩拜，口中直道着感谢。

　　大祭司微不可见的点头，之后走到下一处继续分发。

　　“这肉是？”蒋蔓生看着身边还在痴迷观赏的人，疑问道。

　　大壮从欣喜中回神，嬉笑着对蒋蔓生介绍道：“这是佛赐给我们的长生。”

　　“领完东西就可以回家了。”前方传来男人的喊声，是一个中年男人，体型颇瘦，方脸上架着一副长方形银框眼镜。

　　“走吧走吧，回家吃肉咯。”大壮捧着这块肉，就像是捧着心中的至宝，而且不止他是这样，每个被分到肉的人都是这样，还有更甚者。

　　“好恶心啊。”刘扬洋起身后就快步走到蒋蔓生身边，离拿着肉的万许国远了一些。

　　“嘘。”谢窦章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谨言慎行，“走吧，回去再说。”

　　而回到小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开埋人的土地，尸体果然已经不见，但是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蒋蔓生心中发毛，他们明明是在刚刚埋好人后就开始吃饭的，就这么点时间，还能把尸体搬走？

　　“现在怎么办？这肉怎么处理？”谢窦章手握铁锹，站在小土堆放看着蒋蔓生问道。

　　刘扬洋对着肉满脸抗拒：“还能怎么样，扔了呗。”

　　“不行，还不能扔。”蒋蔓生立马出声制止道。

　　“你有病啊，不扔留着干嘛？”刘扬洋对他愤怒的大吼道。

　　蒋蔓生脑中思考着，说道：“去大壮家看看，扔掉可能还会招来灾祸。”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