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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女眷绝境共鸣
徘徊在晋王府□□,春天已经过了大半。
梅花却依在东风中绽放,宛如她心中的那份坚韧与不屈。
伸手轻抚梅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出神之际,赵光义悄然出现在身后:“这些梅,都是曾经你最喜欢的。”
李从宁浅笑: “它们让我想起了金陵的梅林,只是金陵的梅开在冬天,红梅映雪别样美丽。”
赵光义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如果阿宁愿,汴京也可以有金陵一样的梅林!”
她转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赵光义,不是那个参与踏碎她家国的人,又或者自己不是南唐的公主,没有担起那样的重任,她真想就这样和他并肩而立,和她一起心无杂念,酣畅淋漓赏一场金陵的梅。
只可惜,有些人在遇见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孽缘,是错过,是遗憾。
接下来的几日,教导舞艺的过程异常顺利。或许是因在宋皇后跟前过了明路,又或许是赵光义的庇护已无声地传遍了宫廷角落,所遇宫人皆客气有礼。
李从宁踏出教坊司,准备离宫时,一名身着蜀地宫装的侍女喊住了她。
“县主留步。我家夫人请凝移步一叙。”
那侍女垂首的姿态恭敬,腰间却悬着一枚眼熟的赤金点翠香囊,想来是花蕊夫人宫中的侍女。
李从宁本也不想有太多交集,但是想到花蕊夫人莫名的敌意,她还是有些兴趣一探究竟的。
“有劳带路。”
颉芳殿,处处透着蜀地的精巧与绮丽。
殿内熏香浓腻,是李从宁从未闻过的异域暖香,墙上挂着蜀绣牡丹图,色泽艳丽,几欲灼伤人眼。
花蕊夫人背对着她,正对镜自照,铜镜中映出她绝美的侧颜,以及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郁。
“来了?”她并未回头,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尖锐。
李从宁稳步上前,依礼道:“夫人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镜中人缓缓转过身,目光定格在她那双沉静的眼眸上。
“吩咐?岂敢。如今汴京城里,谁不知,永嘉县主是晋王殿下心尖上的人,连皇后娘娘都要给几分薄面。” 她言语间夹杂着些许不甘
李从宁不与她做口舌之争,只垂眸道:“夫人言重了。若夫人无事吩咐,从宁便先行告退。”
“站住!” 一声冷叱落下,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李从宁只觉眼前珠光一闪,一股香风逼近。
下一刻,一点冰凉的锐器,已精准地抵在了她的喉间,是花蕊夫人发间那支赤金点翠步摇的簪尖。
簪体冰凉,尖端锐利,紧紧贴着她颈间最脆弱的肌肤,稍一用力,便可刺穿她的喉咙。
李从宁呼吸一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的冷硬和对方指尖因用力而传来的微颤。
“夫人这是何意?”
她强迫自己稳住声线,目光沉静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艳丽面孔:“夫人在自己宫中动手,不怕有损清誉?”
花蕊夫人冷笑,笑声里带着凄厉和疯狂,与她艳丽的面容形成诡异对比。
“清誉,我还有什么清誉可言?一个亡国妃嫔,靠着几分颜色,在这深宫里苟延残喘,不过是陛下闲暇时,把玩的一件玩意儿罢了!”
她盯着李从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嫉妒与不甘,簪尖又往前送了半分,带着一阵细微的刺痛。
“可你呢?李从宁!同是亡国女眷,同样寄人篱下,凭什么你就能得了晋王青眼?他为你移栽金陵梅,为你杖责礼部侍郎,将你护得密不透风!而我……而我只能是一颗棋子,一颗用来彰显大宋皇帝仁德,却又随时可能被弃如敝履的棋子!”
她几乎是咬着牙质问。
李从宁心口骤然一紧,不是因为喉间的威胁,而是因为花蕊夫人话语里那赤裸裸的,同病相怜的绝望。
她看着对方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盛着的不仅是嫉妒,更有国破家亡后的飘零之苦,是失去倚仗任人摆布的恐惧。这些,她都懂。
“棋子……”李从宁轻轻重复,喉间的震动牵动着簪尖,她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温热的液体渗出。
“夫人又怎知,我不是棋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冷水,猝然泼在花蕊夫人激动的情绪上。
“晋王护我,或许只因我南唐宗室的身份尚有可用之处。今日,他能为我移梅;他日,未必不会为另一人栽柳。在这汴京,我们这些亡国之人,谁不是身不由己?”
李从宁的目光坦然地迎着她,继续道:“夫人的苦,从宁感同身受。但夫人今日若伤了我,除了授人以柄,又有何益?”
花蕊夫人攥着发簪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底翻涌着挣扎、痛苦,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她何尝不知李从宁话中的道理,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你闭嘴!”她厉声道,簪尖的力道,却不自觉地松了一分。
李从宁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趁势劝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共情,
“夫人,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殿内陷入死寂,只剩下花蕊夫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浓腻熏香无声燃烧的微响。
良久,那抵在喉间的锐利簪尖,终于缓缓移开。
花蕊夫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一步,步摇歪斜,她看着李从宁白皙脖颈上那一点刺目的红痕,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
“好一个敌人从来不是彼此……”她转过身,背影萧索,“你走吧,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夫人宫中熏香浓郁,从宁被香气所冲,告退时步履匆忙,不慎被门帘勾伤了脖颈而已。”李从宁平静地接话,屈膝行了一礼。
她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出这座绮丽却压抑的宫殿,直到踏入室外清冷的空气中,才允许自己轻轻颤抖了一下。
李从宁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颈间那抹血痕。
花蕊夫人的敌意如此鲜明,几乎不加掩饰。但这敌意背后,是否也藏着某些她尚未察觉的暗流?是谁,让她成了“棋子”?是赵匡义还是赵光义?
李从宁抬眼望向晋王府的方向,暮色渐合,宫灯次第亮起。那里的“庇护”如此温暖,却也可能是最危险的漩涡。
而此刻,颈间这细微的刺痛,正清晰地提醒着她,在这吃人的深宫,她能依靠的,或许终究只有自己。这场权力的游戏,她已身在局中,无处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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