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喜欢什么都送她
来人脚步比往常更迫切,门打开,风雪涌进来一瞬,然后又被隔绝在外。
一如往常,戴着面具的女子一身黑衣,站在牙行柜台前。
“找徐管事。”
伙计已经对她眼熟了,对里间叫道:“老徐!”
徐管事搓手出来:“哎呀,您可算来了!进来谈!”
沈如雁跟着管事进了里间,厢房门关紧,只剩两人。
没等徐管事说话,沈如雁开口:“药材找到了?”
徐管事:“是,找齐了,您看现在就要拿走还是……”
本以为这位小姐那么急切,药材肯定立刻就能出手,小姐的任务就完成了,可谁料对面的女子没说话。
沉默片刻。
管事茫然:“有什么问题吗?哦,小姐不用担心,药材应该是没问题的,您可以让郎中来查验。”
安小姐找的药材,总不能有问题吧?
沈如雁眼睛隐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语调也无波无澜:“你们怎么找到的?”
"啊?"徐管事没料到有这一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如雁:“京城的每一间医药铺我都找过,三味药材一个都没有。才隔了不到三天,你们是怎么全部找齐的?”
啊这?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徐管事脑海里疯狂措辞,没想出回答。
意味不明的一声笑,沈如雁又问:“这些药材,报个价。”
报,报个价?
徐管事嘴巴金鱼一样开开合合,安小姐也没说啊?
何况,他哪敢要钱?
不管了,他咬咬牙,随便一报:“三,三百两?”
不出所料,对面又笑了。
徐管事心里哀叹,哎哟,您给个痛快,这事儿他不会已经给小姐办砸了吧?
沈如雁慢声说:“谁给你的?”
她想着,果然不能找口风不严实的郎中,这不,消息已经透露到不知哪些世家耳朵里去了,连她在牙行里寻药的事都知道,这就送来了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真是,不多不少,相当精准的三味药材呢。
娘亲生病的把柄,已经被知道了么?
沈如雁眯起眼睛。
啊——都有哪些人知道了呢?这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真想一枪一个杀了呢。
徐管事莫名一激灵,对面女子还是坐在那里,姿势都没变过,但他好像不太敢说假话了。
沈如雁顺了一把自己的脾气,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不能有的心思,看着明显被吓到的人,语调平直:“我再问一遍,谁给你的?”
那目光凉得人心惊,像被寒风狠狠刮过似的。
徐管事差点嘴皮子一秃噜,就把安小姐说出来了。
但他咬着舌尖愣是忍住了,盯着压力犹豫半晌,只模模糊糊说:“我们小姐,咳,说了,请放一百个心,不用您拿什么交换。这些药与其放在架子上落灰,不如给需要的人。”
“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们小姐是大善人,就想做些善事儿。”
沈如雁浑身翻涌的危险气场一滞。
欸?
徐管事眨眨眼睛,蒙,蒙混过关了?
像浑身炸毛眼神凶厉的大狗被主人摸了一把脑袋,顿时就被安抚住了,感觉到进入安全的领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好神奇。
徐管事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人。
“你们小姐……”沈如雁想问,声音又犹疑。
是安小姐吗?
除了安然,沈如雁想不到谁能够毫无功利地为她寻来这些药材。
也只有安然,才有本事这么快找齐这三味药材,数量还不算少。
寻来这些药材,又不直接给她,绕着弯儿托牙行的管事送过来,是不想让她惦记这份人情。
这份沈如雁还不上的人情。
沈如雁只觉心中又酸又胀又热,本想划清界限,让她别与现在的自己有交集,可为什么亏欠她的越来越多?
徐管事松口气:“这些药材都珍贵,放在这里我也不能安心,小姐,您还是快些拿回去吧?”
沈如雁点点头。
“记得跟你们小姐说,就说……”沈如雁想了半晌,却觉得说什么话现在都不合适。
她们原本不是这种需要客气感谢的关系,沈如雁一边想与安然保持着界限,可一边又不舍得用"谢谢"那么生疏客套的说辞。
那点儿特殊的暧昧,沈如雁自私卑劣地想要占久一点。
徐管事没等到下文:“说什么呢?”
沈如雁回神,舌尖抵了一下牙齿,道:“去问你们小姐,还喜欢什么玉。”
"都送她。"
——
拿到药材,沈如雁第一时间就想赶回家去,在热闹的街上却碰见一人。
准确来说,不是"碰见",毕竟对方一副"守株待兔成功"的自得模样。
“让开。”沈如雁绕开人想走。
“唉——”宣平侯嫡子拖长声音,脚步一挪又挡在人前面:“沈小姐别急着走,有要事相商,给个面子,去那边茶楼坐坐?”
沈如雁被挡了两次,刚才顺下去的火又隐隐有冒上来的趋势:“你的面子很大?滚。”
脚步虚浮的男人被下了脸面,咧起一边嘴角:“沈小姐,话不要说太绝,毕竟你现在可没有和宣平侯府较量的底气啊。”
沈如雁不为所动:“要说什么就在这儿说。”
宣平侯嫡子立马又笑嘻嘻,仿佛刚才的威胁不是他说的:“是这样,我父亲从商,对贵府的玉脉生意很有兴趣,不知可否能谈谈合作?”
不出所料。
两条玉矿,现在成了豺狼眼里的肉。
“合作?不如直接把两条矿脉转到宣平侯名下怎么样?”
男人下意识一回:“好……”
他突然反应过来,脸上浮现被戳穿的懊恼:“沈小姐说什么呢。家父是真诚来求合作的,怎可如此揣度?”
“嗯?”沈如雁嘴角一抹凉丝丝的笑,歪头:“揣度?宣平侯是什么正人君子吗?我不能揣度?”
“你!”
沈如雁淡了神色:“没兴趣,不合作,让开。”
男人胸口起伏好几下,突然,恶质又欣赏地打量了沈如雁一番:“沈小姐,这些时日,没少被我们这些世家公子打扰吧,真是辛苦你了。”
“你应该也知道,这些人都图的是什么,依我看,他们'先礼'的耐心消耗地快差不多了。”
“这些男人只图沈家家产,我不一样,本人最是怜香惜玉。沈小姐跟了我,宣平侯府保证,那些没眼力见的会通通消失。”
男人用气音说话,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把自己淫邪的欲望裹上信誓旦旦的衣冠:“你现在的身份,虽不能做正室,但我可替你求情,父亲定允许我娶你为侧室。如何?”
父亲要生意,他对生意不感兴趣,对性子烈的美人有兴趣。正好,沈小姐都能满足不是吗?
沈如雁突然笑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迎着冬日暖阳明亮的光线,瞳孔缩紧,盯着人看时莫名有股冷血而危险的意味。
“你知道上一个问出这种问题的人,怎么样了吗?”
宣平侯嫡子被她看得退后一步:“什么?”
"就差一点儿,"沈如雁逼上前:“被我的枪扎了个对穿。”
“你要试试这个'差一点'吗?”
大庭广众之下,天光温暖又和煦,男人却觉得骨子里冒出冷气。
这是真正杀过人才会有的眼神,用血洗出来的眼神。
他不好现在发作,强提气势:“你,你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安远军的副将?沈小姐,清醒一点,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就是没官职没权力的老百姓。”
“是,你杀过人你不要命,你想过顾夫人吗,想过沈家吗?只要你还敢在京城里面动枪伤人,你说,那将军府的宅邸还能不能保十年?”
“你怎么跟我们斗?”
宣平侯嫡子知道今日是谈不拢了,看起来也不着急,似乎游刃有余:“沈小姐,希望你不要让我们等太久啊。”
云兰一大早就听小姐说,给夫人的药材找到了。她在府里焦急地等,快中午了小姐才回来。
马车里确实放着药盒。
“太好了!”云兰欣喜:“总算……”
沈如雁把药材交给云兰,轻声说:“给娘亲去煎药吧。我累了,先去歇一会儿,中午不用等我用膳了。”
云兰没来得及说话,沈如雁已经走回房了。
门关好。
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沈如雁的手在颤抖,准确来说,浑身都在颤。
不是冷,也不是怕。
是杀人的欲望。
她在竭尽全力地克制这种欲望。
沈如雁难以遏制地想杀掉每一个"宣平侯嫡子",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父兄不明不白地死了,她连去查明真相都没机会,被限制在京城,将军府没落,恶鬼窥伺,娘亲病重。
没出息地苟延残喘。
他们一次一次地提醒她,再没资格与心爱的人坚守。
他们打破她所有的贪念、妄想和一点点侥幸。
曾经的沈小将军很喜欢阳光,但现在的沈如雁不那么喜欢了,她渐渐习惯暗室,于是沈如雁起身,关了所有窗户。
房间昏暗了一些,沈如雁从上锁的暗阁里拿出玉矿的地契和账目。
独自一人看了很久。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