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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悖
皇帝还没来,大家站的分散,有不少老臣没见过这种场面,当着人的面就开骂,“无知小儿,狂悖之徒,金銮殿上盔甲见圣成何体统!此等不尊不敬之举就该行宫规!”
薄屹寒表情如常,嘴角绷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心情极其不好。
李渊听到有人说自己徒弟,顿时不悦,瞪了回去,自己心里也觉得非常不妥,压低了声音道:“不如你称病,待会儿陛下问起来,我给你兜着。”
薄屹寒微皱眉。
“太子殿下到——二皇子三皇子到——”太监一声通报,朝堂上纷纷下跪行礼。
“三殿下称病许久不上朝了,今日居然也来了。”
“嘘,噤声。”
太子步伐稳健,走过薄屹寒,还虚扶了一把,“小皇叔也来了,本宫倒是忘了小皇叔今日上朝。”说着,他假装斥怒,“你们没人教小皇叔规矩吗?朝堂之上怎能穿铠甲?”
薄屹寒收回胳膊,面上冷冽,“朝服衣服不合适,无法见人。”
“是吗?”太子皮笑肉不笑,侧脸问:“礼部何在?”
不远处,一干巴瘦老头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弯着腰手止不住的颤抖,“臣礼部李青见过太子殿下。”
“李大人,此等小事也能出差错。”
李青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殿下息怒,冬季朝服一月前便下发各府,战王府并未,并未说有任何改动啊。”
薄屹寒几乎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太子看似替他出头,处置了李青,实则让他在朝中树敌无数。
“嗐,”薄屹寒笑了声,“本王穿错衣服,太子找李大人的麻烦有什么用。太子要罚,本王受着。只是本王在边关时间长了,不知道宫中规矩。”
说着,他提高了声音,似是要让这金銮殿的人都知道一样,“哪位大人能否告知本王,穿错了衣服受什么宫规?本王在边关受了七年风,挨了无数刀,想来这小小宫规,本王受的起!”
薄砚尘嘴角一抽差点没憋住。
他这话一出,谁也不敢说什么了。这群肱骨老臣对于年轻毛头小子一跃成为战王自然是不服不屑,可他们又不得不接受,因为他们比谁都明白,今日的安定,是眼前的人戴兵带来的。
见没人说话,薄屹寒摊手,“没人说话,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宫规,那李大人自然也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受罚,太子觉得呢?”
太子嘴角微动,还没说出来什么,就听见太监高喊:“陛下驾到——”
紧接着,是箜篌悠长的声音传来。
薄屹寒许久未听过这声音,一时有些失神,下跪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皇帝稳稳落在龙椅上,漫不经心扫了在场的人一遍,随手拿起了一封折子,“临近年关,年初祭祀之时,钦天监说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丰润年,如今看来果然应验,安国与南夏斗了七年,如今议和是朕与诸位之幸事啊。”
“陛下洪福齐天,臣等与陛下同喜!”
客套话皇帝听多了,摆了下手让他们不要继续说,“屹寒,当日你凯旋回京,朕许你提一个要求,你说日后再说,不知现在你想好了吗?”
薄屹寒在一众红色紫色绿色官服里实在是太显眼了。他站出来,行礼道:“回陛下,臣有一心愿,还请陛下容秉。”
“准。”
薄屹寒端正跪下,拱手朗声道:“臣,恳请陛下,彻查陆家贪污受贿一案,还安国朝廷一个安定。”
皇帝眼眸瞬间变冷,在场所有人皆是毛骨悚然,连头都不敢抬。
薄屹寒又道:“陛下,南夏使者前来是两国要事,若是让他们知道咱们有这么一位丞相岂不是让南夏看咱们的笑话!臣以为,应是趁年关前将此事查清,若是确有此事,那便依律行事,若是冤枉,也好早还丞相清白!”
薄砚尘心里捏了把汗,低着头。
这但凡要再换个人,此时已经被拉出去了。
可薄屹寒有恃无恐,他低着头,脊背笔直,言语里净是为安国考虑。皇帝和太子不想议和,想吞了夏国,可确实打不动了。
没钱,没粮草,没被褥,净是一些只知道拼命的兵,拿什么打,难道真拼谁人多吗?
薄屹寒比谁都明白,皇帝和太子只要想打,那就不会动他。上一世,北安胜了,太子继位,夏国内乱已成空壳,他觉得薄屹寒没用威胁太大,便卸了兵权,冤枉他通敌叛国。
可这辈子,两国实力相当,他们不敢随便处置这位武将。
二皇子薄延也从队列中走出,“儿臣以为,战王所言有理。陆家之事瞒不住,此事绝不可成为他人话柄。”
皇帝有些意外。
自己这些儿子的明争暗斗已经不是秘密,陆英是薄延最大的底气,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都没见这个儿子在自己面前求过情。
他抬着下巴,静默一会儿,冷声道:“太子以为呢。”
太子薄恒站出来,道:“儿臣以为,陆丞相之事蹊跷甚多,即便要查,也不是几日内要查清的。三弟负责议和之事,所有与南夏接触的人都要慎之又慎,想必此事不外泄不是什么难事。”他面带笑意,转头挑眉,看着薄砚尘。
薄砚尘抬起头,走出队列,目光与薄屹寒交汇一刹,继而移开,还没说话,薄屹寒突然怒道:“太子!你这是把我国颜面弃之不顾!”
太子:“……?”
“谁说几日内查不清?是查不清还是不敢查?是查出来的人不能动,还是因为有你太子门客的名字。”
金銮殿顿默,既而瞬间炸了。
李渊吓得拿不稳手里的笏板,“当啷”一声,满大殿的人纷纷跪下,无人敢说话。
中宫嫡出,从小便当储君培养的天之骄子,现在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他咬着牙,出口警告:“战王,朝堂之上,岂容你胡说八道。”
薄屹寒俯身跪伏低,“陛下恕罪,臣是个粗人,不懂官场应酬,不会说官话,臣只知道若陆丞相之辈壮大,于朝廷与安国皆是无益。纵然三殿下部署周全,谁又能保证在座之人是否有夏国细作!是否会将朝廷之事告知夏国?”
“......”
金銮殿又炸了!
大臣:“战王不要信口开河!我等入朝为官没有十年也有五年,怎会做出,做出你口中此等大逆之事!”
薄屹寒“你没有你急什么?本王说是你了吗?”
大臣:“无耻之徒!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放肆!”
薄屹寒:“大人以为什么是放肆?难道在这儿,说实话就算是放肆了吗?”
大臣:“尔等竖子!狂悖至极!陛下!臣有本奏,战王狂妄自大!万万担不起我朝皇室之名!”
薄屹寒:“本王担不起,你担得起?你的手拿的起狼毫,拿的起长枪吗?”
大臣:“尖牙利齿!本官不信,我安国人才济济,离了你战王,便打不过南夏了吗?”
薄砚尘接过话茬:“哎大人,咱们现在可议和呢,怎么说起打仗来了?”
大臣:“陛下!老臣为安国鞠躬尽瘁,是万万担不起战王此等侮辱的!老臣要一头撞死在这殿内!”
大臣:“老臣复议!”
大臣:“臣附议!”
大臣:“臣等附议!”
皇帝眸中隐晦不明,他右手搭在桌案上,此时正不耐烦的轻敲。胜雪见了,赶紧清嗓,意识大殿安静。
“战王以为,如何查清?”
薄屹寒给了皇帝一个台阶,高声道:“回陛下,大理寺少卿顾原顾大人已将此事查清,却因涉及庞大,奏折未能让陛下过目,朝中人人皆知,请陛下按我朝律法,惩治恶人,还朝堂安定。”
他说完这句话,金銮殿彻底安静了。
皇帝不形于色,好像在思索着,斟酌着。
所有人,尤其是与丞相是否有牵连的人都在等,等这位帝王做决定。
其中与陆丞相走得近的,已经满头是汗,在这寒秋中显得格外可笑。
终于,大殿之上,皇帝缓缓站起,冷声道:“退朝吧。屹寒,你随朕来。”
李渊立于武官之首,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眸中复杂,想对薄屹寒说些什么,可见对面跪的笔直,脸上冷肃,他忽的生出些陌生的错觉来。
薄延也觉得蹊跷,战王不是和老三一起归顺了太子了吗,怎么今日殿上,跟太子闹得这么僵。
可该气急了的太子,此刻却比所有人轻松。薄恒出了大殿,虎子走上前替他穿斗篷。张修远踱步过来,和他互看了一眼。薄恒心领神会。
薄屹寒被太监指引着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去了皇帝的书房。
皇帝手里拿了封明显厚的奏折,正在屏风后翻看,薄屹寒跪在不远处。
刚才金銮殿有多热闹,这里就有多安静。
上辈子,皇帝对薄屹寒明面上还说得过去,跟太子的薄情寡义相比,这位帝王更看重国家,一个帮他打了胜仗的外姓王,皇帝忌惮,却也离不开。
奏折被扔到地上,随即皇帝那略带疲倦的声音传来,“看看。”
薄屹寒不敢不从,站起来绕过屏风,跪下拾起奏折。
字迹娟秀,像个女子写出来的,用词激烈,字字句句宛如泣血般诉说陆丞相的罪证。
后面很贴心的还附带了一份名单。从一品到九品,六部无一幸免。
薄屹寒看完后将折子放好,“回陛下,臣看完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笔,细细打量着自己封的这位外姓战王,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英姿勃发,周身正气凌然,刚才朝堂撒泼的状态褪去,只剩下臣子的端正。
他罕见流露出一丝欣赏,又很快掩饰过去,“这上面的人你都认识吗?”
“臣认不全。”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盯着某处有些失神,道:“我大安根基深厚,从先帝开始,上到内阁,下到县衙,官吏换动极少,朕继位以来曾想过把心腹换成自己的人,发现牵一发而动全身,甚难做到。七年前南北两国开战,李家世代忠良将臣,到李渊这一代,他却是个不堪重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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