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陆不临

　　梁梦泽待在薄清川怀里好半晌才觉得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和缓下来，他能很清楚感知到薄清川对他的重要性，得知对方居然孤身一人来这边电话也没人接的时候，无尽的恐慌就不断啃食着他的全身，他只能拼命朝这边赶来，生怕错过了什么。这种即将丧失重要之物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薄清川，你会觉得我很重要吗？有把我当好兄弟吗？”梁梦泽有些迷茫，似乎即将踏入未知的领域，但如何找到这扇门却又像是大海捞针。
　　薄清川听见了怀里人的喃喃自语，他们抱的太紧，隔的太近太近，这是远超朋友的亲密距离，即便是最好的兄弟，也不能够如此亲密的依偎在另一个人怀里，更遑论他的手掌紧扣着梁梦泽的脖颈，正情不自禁的抚摸着。
　　薄清川心底像冒了一个大洞似的，他知道如何补上这个大洞，传说女娲为了解救人类最终决定采石补天，那他怀中的人是否甘愿为其弥补心头空缺？
　　生死一线的肾上腺素剧烈飙升，薄清川几乎要捅破这扇窗户纸，但他低头看着眼前人迷茫的眼神，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薄清川又叹了一口气，郑重道：“梁梦泽，你很重要。”但不是好兄弟。
　　梁梦泽却摇了摇头，笃定道：“不对，还差点什么。”在这一刻，他的脑中骤然浮现的居然是，村里头几年前殉情的一个阿婆，意外丧生的丈夫，决意追随的妻子，这种超越很多的关系，才是他心中想要和薄清川的关系。
　　“薄清川，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吧。一起上学、工作，不要娶妻生子了，不要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
　　梁梦泽近乎表白的话语在薄清川脑中不断回荡，他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了？”这是峰回路转，会有柳暗花明吗？
　　“我知道，我觉得这很好。”话说出来，梁梦泽才发现原来这就是他心中一直惦记却不得而知的事情。
　　薄清川难以抑制的喜悦涌上心头，他紧紧握住梁梦泽有些颤抖的手，无法控制地朝那依旧有些红肿的手上重重轻了一口。
　　手上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梁梦泽有些慌张，下意识抽出了自己手，不大淡定地喝道：“你干什么！这手上这么脏，全是泥，你干嘛还要，还要啜一口。”到后面梁梦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不知道薄清川为什么有这种举动，然而手上那块皮肤依旧带着被灼热的滚烫，叫他清楚明白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薄清川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此刻他一改之前犹犹豫豫的权衡利弊，轻笑一声，带着从未有过的痞气：“怎么，干净的话就给我亲吗？阿泽，你怎么这么好？”说完不给对方反应，俯下头朝着梁梦泽因为羞窘而微微发红的脸庞靠近，精准向着那唇瓣重重一撮。
　　嘴上的触感如此明显，对方带着凉意的嘴唇似乎还停留在上面，梁梦泽呆愣的看着罪魁祸首，好半晌才呐呐开口：“你这是在干什么？”
　　薄清川几乎按捺不住想再来一口，看着不在状态的人，他放缓了声音，十分温柔道：“阿泽，我在亲你。你不是说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吗，只有恋人会一直在一起。我们会做着恋人该做的事情，一直一直在一起。”他紧紧盯着梁梦泽，想看出对方会不会犹豫，不过犹豫也没用，这可是梁梦泽自己先开的口。
　　恋人？梁梦泽惊诧道：“男的和男的也可以做恋人吗？”
　　薄清川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他勉强带着笑容说：“当然可以，只要相爱，没什么不可以。”薄清川自嘲一笑，反问道：“怎么，我们阿泽歧视这个？那也没办法，落子无悔，你先开口的，不能够反悔。”
　　梁梦泽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明明说的笃定，但话音的颤抖却掩盖不住他的忐忑不安。梁梦泽轻叹一声，冲着这个胆小鬼低声说道：“薄清川，你低下头来。”
　　薄清川下意识俯身过去，心里止不住猜测不会还要给自己一巴掌吧。
　　梁梦泽看着乖乖听话的人，轻笑一声，抬头冲着那张好看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碰了碰，触感很柔软，似乎没什么感觉。于是他又碰了两三下，顺着唇瓣亲到了脸颊处，最后踮脚碰了碰对方的眼皮，感受到对方浓密茂盛的眼睫毛在止不住颤抖。
　　看着呆愣愣的薄清川，梁梦泽有些无奈：“薄清川，你忘记呼吸了。”
　　下一刻，对方深深地喘息在耳边响起，两人呼出的热气不断交织缠绕。
　　梁梦泽想，原来这就是耳鬓厮磨的感觉。
　　两人眼神止不住对视交缠，梁梦泽看着薄清川越来越灿烂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反应过来的薄清川，突然扣住他的后颈，俯下头来噙住他的唇瓣。这次不再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轻碰触，薄清川的吻来势汹汹，带着狂风暴雨般完全吞噬了他的呼吸。唇齿纠缠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舔舐着他的牙齿，又悄然冲进了最深处。
　　梁梦泽呼吸被掠夺，口腔被占领，不断的丢盔弃甲，就连舌头也被虏获了去，成了对方用来嬉戏玩闹的玩具。
　　良久，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急促，薄清川才意犹未尽退了出来，看着梁梦泽红透了的唇瓣，他忍不住又低下头来轻啄了好几下，几乎不想撒开手来。
　　梁梦泽喘了好半晌，轻轻推开还不停嘴的薄清川，轻咳一声，勉强维持住镇定：“太冷了，咱们快回去吧。”其实不是，他现在觉得浑身火热的很，但总不能大冷天一直耗在这河边，尤其看薄清川那意犹未尽的模样，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薄清川听到他说冷，下意识又更抱紧对方，赶紧接口道：“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当即转身看向离开的路，河的周边都是挺高的坎，也就是除了这斜坡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的其他路。但这斜坡被冻的很滑，上去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滑下来掉进河里。
　　梁梦泽观察了一下斜坡，冲着薄清川耐心解释道：“你待会记得走最边上，这种路就边上带点泥土的没有那么滑。”
　　薄清川点头答应了下来，又直接把人给推到前面去，直接确定道：“你走前面。”先前梁梦泽掉下来的场景依旧令他心有余悸，还是待在自己眼前比较安全。
　　梁梦泽却直直盯着薄清川：“薄清川，你确定你不想寻死了吗？”
　　薄清川知道自己也吓到对方了，他再次郑重道：“我真的不会了，我要和你一起好好学习，一起长大，一起工作，一起变老。”
　　梁梦泽看着薄清川笃定的话语，这次不再纠结什么，当即转身先朝斜坡上爬去。
　　虽然冷天路滑，但好在两人平安到达了上面的路上。
　　两人的衣服鞋子完全不成样子了，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薄清川紧紧抓住梁梦泽的手，一起转身向山下走去。
　　快到学校门口了，薄清川看着这个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到的地方，没想到一天不到又回到了，果然过早的伤感都是笑话。
　　“阿泽，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去了那里？”进了校门，薄清川又提到了这个之前不曾得到答复的问题，总不能真是心有灵犀？
　　这次梁梦泽直接回答了，实际证明，没有什么心灵联系之类的东西，“是江月白同学告诉我的，她去校外的时候看见了你朝山上去的身影，觉得有些不对劲，猜测我估计在图书馆，就过来找我。我打你电话没人接，就猜测你应该是去上次去过的那河边，好在赶上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她。”不过看来江月白同学是很细心的人，否则其他人即便看到了当时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也是薄清川这人运气好。
　　薄清川听到这话，看着一点没察觉到不对劲的梁梦泽，也没说什么，只是顺着对方的话提议道：“改天我们请她吃饭吧。”
　　梁梦泽没觉得不对劲，当即应承下来。但他心中有些疑虑，看着心情不错的薄清川，还是选择直接问出了口：“薄清川，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妈妈的事情吗？我想知道，我很害怕哪天你趁我不注意又去寻死。”
　　他坦然向薄清川述说了自己的害怕，薄清川心脏一软，终于决定向这个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坦言自己的往事。
　　路上几乎没几个人，两人肩并肩走着，有冻的雨点掉落，洒在两人全身。薄清川有些可惜，G市冬天很少下雪。
　　“我妈是很能干的人，可以将自家产业扩大很多。她和我爸结合以后，很快就怀孕生下了我，不幸的是，她产后抑郁了。此后几年几乎没有完全好转，在我五六岁之时更是越来越严重。我当时不知道她会自残，即便有专人看管着，她依旧在自己身上弄出了很多伤口。”薄清川缓缓说着这段几乎已过去十几年的往事，然而尘封的记忆有些褪色，但记忆里深刻的刻痕依旧在隐隐作痛。
　　“我六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恰巧也是当年的冬至，我忍不住想和她亲近，但她用板凳砸破了我的头。后来我被我爸的秘书抱走的时候，我看到我妈一直朝着我伸手，一直在哭，但我没有最终回头。后来她当天晚上自杀了。”
　　两人走到了宿舍楼下，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拐了个方向躲在了很高很粗的一颗不知道名大树的后面。
　　梁梦泽下意识抱住了有些哽咽的薄清川，他低声安慰了半晌，还是直言道：“薄清川，如果你很早就觉得是自己害死你妈妈的话，我想你应该不可能等到现在才寻死，所以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薄清川轻笑一声，赞叹道：“我们阿泽果然聪明。”
　　只这话里却是藏不住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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