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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门外
刑讯室的实际情况比翼枝想象的好很多，没有杂味，干干净净。
他以为四处会悬挂沾血的伤人器具，屋内缭绕不散未知的液体气味和陈旧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那感觉让人呼吸不畅。
但其实这里已经被闲置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再度被征用为贝尔菲戈尔的秘密基地。
偷吃蛋糕的时候、要被抓起来由可恶医生检查牙齿的时候，他都有可能会悄悄躲到这里。
不过后来很快被玛蒙发现了。贝尔菲戈尔就没再试图藏到刑讯室里。
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路斯利亚带着贝尔一起走了，翼枝也和玛蒙回到长凳上坐着。
不知要关多久，XANXUS没有直接说清楚，也是借此给予压力。
房间里空得出奇，翼枝对此倒是没有多余的感受。
“你想过离开这里吗？”玛蒙再度躺到翼枝的怀里，寻了个合适的姿势。
他问出了翼枝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事情。
这个想法曾经在翼枝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终究没有扎根的土壤，自然不会放在他的考量之中。
扫地机器人会想过离家出走，去打扫另外一户人家的房屋吗？显然不会。
它不会，翼枝也不会。
离开了这里，难道去迪诺家？没有找到白兰，他去哪里都一样。
现在待在空旷的刑讯室里，一切都安静下来，他不去思考有关瓦利安的事情，渐渐回归自我，心中的思念再次攀升。
翼枝的拥抱变得更紧，却不至于令人不适。玛蒙能够感受到他的动作，以及一点轻微的情绪。
这无疑是十分难得的，玛蒙只觉得像是撬开了一道口子，柔软的内里也开始向他张开了。
他这种幻术师最擅长的事情莫过于敏锐地抓住敌人的情绪弱点，再为虚假增添完美的真实。
玛蒙问:“你怎么了？”
“我想白兰了。”这一次，翼枝没有说主人。
因为坦诚地提起这个名字，他才能再次想起白兰柔软的白发，和那双温柔朦胧的紫眼睛。
还有在那颗没有多余烦恼的垃圾星球上的生活。
那个时候翼枝也不需要思考这么多难题。
现在抱住玛蒙，他错觉自己好像也被白兰拥抱着一样。
他的心情低落到极点，在这些天里似乎终于到达了谷底，不自觉开始揉捏玛蒙软软的脸颊，玛蒙任搓任捏，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他停手，玛蒙才在许久的思考之后再一次开口:“你根本不能接受这里，为什么要留下来。”
“最初是因为斯佩尔比。”
“但我听说你们关系并不熟悉，这听起来像是借口。”
翼枝捏了捏他的小手。
“玛蒙也很好奇这点吗？可是我见不得人受伤，也不能看见人流血。”说到这里，他都没忍住笑了一声，略显冷淡的脸上也漾出笑意:“最近好像被大家锻炼出来了，开始有些适应。”
“你都已经见惯了，可我还没有，明明是同事，怎么会全是孩子？”翼枝说：“真是难以想象。”
“我可不是什么孩子。”玛蒙只反驳了这点。
对啊，玛蒙甚至算不上小孩子，只是一个小婴儿。
翼枝小心翼翼地搂着他，眼前只有铁门未闭合透出的一丝光线，他想了想，对玛蒙说：“要睡觉吗？这里可没有可以玩耍的东西，觉得无聊的话，要不要先睡觉。”
“不给我讲故事？”玛蒙反抓住翼枝的几根手指，问道：“你给贝尔讲过那个吧，你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天上有一轮炽热的并非太阳的东西。它不会像真正的日轮那样照常东升西落，也一直保持纯白明亮的色泽。”
玛蒙居然听得这么仔细，这是翼枝没想到，就连贝尔都说他的故事没有逻辑，不成体系。没有前因后果，只有一个片段。
“是白兰告诉我，那不是太阳。”翼枝回答。
他说：“你想听什么？玛蒙。”
“我想听你说那颗垃圾星球，似乎没有听你提起多少。”
“垃圾星球是白兰的说法，其实更多的是机械设备。人类的日用品及其他厨余垃圾，我基本没有见到过。只有主人时不时能够从地下深处找到一些东西，就连我也是被他从那里挖掘出来的。”
玛蒙顿了几秒：“只有你？”
“为什么你也这样问？”
“无论什么，独一无二代表的意思就是珍贵。”
但玛蒙没有挑拨离间的想法，也就没有深入询问。
翼枝却开始回想曾经与白兰的生活，他确实只有一个，倒是主人似乎有很多个。
“要我去把门打开一点吗？”
玛蒙冷不丁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维：“什么？”
“你一直在看门口，是讨厌黑暗吧。”
“不。正相反我已经习惯了。”翼枝解释：“那里不能正常出现‘太阳’，所以我和主人逐渐习惯了漫长的黑暗，在没有电灯的艰难时期，我们只能长时间睡觉。我不会畏惧永夜，但人类却离不开阳光。”
“玛蒙才应该比我更讨厌它吧。”
“普通人或许害怕，但我还是挺喜欢的，夜晚也会隐蔽幻术师的踪影，为那些人的恐惧源头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迷雾。”
玛蒙骄傲的声音突然停下。
有人来了。他和翼枝都听到了正大光明停留在刑讯室门口的脚步声。
“是斯库瓦罗。”玛蒙说：“他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还记着仇......”
话音落下，玛蒙和翼枝都沉默下来，就等斯库瓦罗走进刑讯室。
但斯库瓦罗却久久不动，不知是在思量什么，还是在犹豫。
透过门未合拢的缝隙，玛蒙看见了他的眼神。
那只狭长而显得瞳孔异样兽性危险的灰紫色眼睛并没有朝刑讯室内部看去，而是聚焦于下方，分明是正在思考的安静状态。
玛蒙清楚斯库瓦罗行事风格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粗暴，实则藏着几分狡诈。看起来不带脑子的队长大人，其实相当的反直觉。
总觉得，事态发展可能会有些不妙。
斯库瓦罗的精力通常分散得十分恰当，毕竟作为管理近乎所有守护者的队长，贝尔菲戈尔年龄还小，列维和玛蒙又是不会做多余事情的自我主义者。
只剩下路斯利亚和翼枝两个人还算是能够帮上点忙，偶尔也会帮点倒忙。
斯库瓦罗平时并不会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一个人身上。
不知道XANXUS清不清楚，反正玛蒙知道斯库瓦罗的才能也是经过了原来家族的培养，这点不是说剑术，而是指对方处理家族事务的能力，否则也不会守护者中只有他才能够管理暗杀部队的上上下下。
即便瓦利安在黑暗世界里非常出名，但有多少人能够抛开继承家族首领之位的诱惑，反而去成为其他家族的成员？
作为雨守的斯库瓦罗，脾性与行事常常矛盾，而显得诡异。
玛蒙有心说点什么，可斯库瓦罗守在门口，只要他一发声，以斯库瓦罗的耳力，说什么都一定会被对方全部听到。
到了这时候，翼枝居然在玩他的手指，一副缩头乌龟，不看见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模样。
斯库瓦罗还是没有推开门。
玛蒙已然失去了耐心，又安然躺回了翼枝的怀抱。
斯库瓦罗这家伙究竟在思考什么？居然花费这么多时间，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
在漫长的隔着门的无声对峙中，玛蒙也困了。
婴儿的身体就是麻烦，他闭了闭眼，缩好身体，陷入了浅眠里。
玛蒙一开始睡觉，斯库瓦罗的脚步声也一动。
轻微的风声穿过缓慢推开的铁门，打着旋似的无法进入，只是缝隙稍微展开些许。
他的目光如他的刀一样锋利，扫射过来，钉到翼枝发白的脸上。
斯库瓦罗眼中有着瞬间的疑惑，很快转变为更加冰冷的情绪。
翼枝却仍然没有与他对视，脸面逐渐往下俯，抱着玛蒙的姿势渐渐有着蜷缩的趋势。
他在示弱。
只一眼，斯库瓦罗就给出了这个判断。
恼怒的火气立即顺着他的心口爬出来，一种鼓胀的燥热渗入五脏六腑，促使斯库瓦罗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能后悔，不能退缩！”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非常响。
翼枝捂住了玛蒙的耳朵，半晌，声音才悄然溜到刑讯室门口。
“可是我不能完成什么。”
——根本就是什么都完成不了！
斯库瓦罗却想到另一件事，几乎有片刻的失神，但他很快遏制住不满的情绪，继续说：“你最好体现出你的价值，也别想逃跑。”
与他想将翼枝训成合格的家族成员不同，他的首领已经向他透露了一点另外的想法。
这不是斯库瓦罗一开始的打算，斯库瓦罗当然不会同意。
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那个混蛋老大，是因为计划的事情就在眼前，所以想要提前庆祝了吗？！
“你要敢逃走，我一定会亲手了结你！”
“落在我手上，总比其他人好！”
他放了狠话，又是过了半晌，才听到翼枝不情不愿的一声回应。斯库瓦罗都快想闯进门去。
但最后，他只是皱着能夹死蚊子的眉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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