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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王生酒醒了不少，许是没听到后面人说话了，时也转过头来，王生连忙将平安扣塞了回去，时也见两人之间距离隔得有些远，便以为是王生有些不清醒。
他走过来道：“怎么了？”
王生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快点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时也不疑有他，只是从前面走改成了并排走。
两人时不时被人群挤在一起，等人少了之后又分开，隔了一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时也瞥见王生脖颈上冒出的那根红绳，有些忐忑，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生才会发现这个平安扣，发现之后又是何作想。
不对，比起王生会发现是他送的这种可能，他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王生会不会把它给卖了！
王生会不会卖不知道，但他现在心里确实有些杂乱，他一会儿想起了小时候坐的那个秋千，一会儿又想起了漳县那只狸猫，总而言之天花乱坠，没有由头，找不到出处，也找不到原因。
他扣了扣身侧的手指，没敢细想平安扣的事情，只觉得一细想心里便犹如火树银花一样炸开来，密密麻麻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又忍不住要去瞧。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回了客栈，分别前，两人同时开口：“你...”
王生赶忙说：“大师那个什么，你手上还有伤，早点休息吧。”
时也点头：“你也是，你，你要是缺钱了跟我说，我在钱庄还有很多钱。”别把平安扣卖了就行。
什么东西？时也莫名其妙地说些他很有钱的话，难不成是在跟他炫耀他比他有钱？
王生：“哦，哦好...”他僵硬地推开门进去了。
时也袖中还藏着那个盒子，他摩挲了一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去。
.
平阳某处宅子里，鸦雀无声，每个下人都努力压低了脚步在走，低着头也不管看不看得见路，全都战战兢兢的。
观赏台前，有下人端着水果和酒水前来，被门口守着的侍女统统拦下。
这些侍女穿的虽然看不出料子，可周身的气派真是比大家小姐还要强，都是下人，命却大不相同。
“等等，谁派你们来的？不知道要先向我们通传才行吗？”
下人回到：“是管家的派我们来给贵人送吃食的。”
问清楚后，侍女给后面的使了个眼神，便有人捏着银针上前来插进去验毒，而后全都取了一小点尝了尝，确定没问题后，才被她们转拿上了观赏台二楼。
二楼上视野一览无余，美景尽收眼前，有人衣角席地，眯着眼睡在贵妃椅上，身后侍女轻柔地按压穴位，一派祥和。
一人手肘托着拂尘走来，靠近他说：“殿下，查到了。”
殷见月缓缓睁开眼，挥退了侍女，坐了起来。
“右手边那个是团圆书斋的老板，平时就是结交结交一些文人墨客，他还有个身份，云台山的大弟子，肖文。左手边那个便是时也，无门剑，肖文的小师弟，都对得上。小的那个是平阳王长孙远的幺子长孙懿。”
赵洪德接着说：“正对面的那个是和时也一起来的平阳，听说是叫王生，身份暂时还没查到。”
一只不食烟火的手从盘子里摘了颗圆润的葡萄，被人拿在手上把玩。
原来是叫王生啊。
赵洪德见主子似乎很有兴致，便主动开口：“殿下，要不要把人带过来？”
这也算不得什么宫闱秘事，如今国风开放，大把的有人把这种事摆在明面上来谈，更别说地位尊贵的人了。
不过赵洪德有些不得见解，殿下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偏偏看上了那个平平无奇的王生？
一道晦涩不明的眼神看了过来，赵洪德立马跪了下来，道：“是奴才僭越了，还请殿下责罚。”
殷见月将葡萄扔回盘子里，然后看向观赏台外面，问赵洪德：“你不觉得，那个王生的眼神，很像一个人吗？”
清澈，明净，一如记忆中那双眼睛一样，否则也不会让他如此深刻，一见便勾起了回忆。
赵洪德小心在脑海里搜寻着这号人，没找到，老实摇头。
殷见月对他很是失望，随后让人惊恐地说出了那个十几年没被人提起过的名字：“长公主，殷时鸾。”
十二年前，长公主府突遭变故，一夜之间府上所有人惨死，第二日才被前去送菜的人发现，长公主和驸马的尸体被很多人见到过，现还被当今圣上一排众立葬在皇陵里，当年举国同悲，被勒令一年不准大兴宴席，长公主名讳更是禁忌，谁都不能提。
长公主和驸马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被冠以皇姓，叫殷南星，同年当朝皇后诞下一子，便是现在的太子，殷见月。
这二人年岁相当，身份相当。宫墙之中，常常响起稚子的欢声笑语，太子跟在其后，一声声表哥喊得格外妥帖亲切，仿佛就是亲生兄弟一般。
殷见月眼底涌起一阵想念。
变故之后，他去过长公主府，见到了那个穿着小侯爷衣物的尸体，那尸体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叫他看得当场吐了出来，被人强行带回去之后连连发烧了半个月才见好，却也因此错过了他们的下葬。
“若表哥平安长大，或许就该是那么副眼神，比那王生更要神采盎然，连我都要避之不及了。”殷见月笑了一下。
赵洪德一路扶持着殷见月走过来，自然是知道自从当年之后，殿下就开始沉默寡言了起来，有时甚至娘娘说了什么都不想理会，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而小侯爷的遗物也一直保存完好，存放在东宫之中，以寄哀思。
“殿下也不必过于感伤，想必小侯爷要是知道，也不想殿下这般劳神伤心。”
呵。
殷见月懒得说话了。这些人总是在恭维他，说些为他的好的话，可谁又真正能知道他和表哥之间的情义呢？
突然，椅上的贵人变了脸色，他阴鸷地盯着赵洪德，微笑着说：“孤知道，母后一直不信表哥已经死了，这些年一直在找他的踪迹，你是她派来的眼线，但应该知道，自己到底效忠的是谁吧？”
“奴才醒得。”赵洪德早已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他能活这么久，纯粹是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殷见月擦了擦手，“不是说阿特勒石有一位能召阴兵的幕僚吗？那个时也名声挺大，你去将他找来，一同前往北境。”
“是。”
.
肖文拿着抹布擦拭着书架，擦得正起劲，转头一看，他那小师弟正拿着本书在那儿发呆，肖文偷笑了一下，然后凑过去看，“传奇陈娘子的一生？小师弟居然还对这种书感兴趣？没看出来啊。”
被肖文一打断，时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拿了什么书，他将书一扣，道：“拿错了。”
肖文：“拿错了还能看这么久？你哄我呢？”
时也没接他话，反问他：“你擦完了吗？”意思是废话这么多。
“我都擦两遍了，还等你说。”他朝书斋里看了看，说：“小生去哪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时也将传奇陈娘子的一生放回了书架上，重新换了本游记，“我怎么知道？”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也是，小生那么大一个人还能走丢不成？”肖文重新拾起抹布，边擦边说：“不过我看啊，他虽看着不着调，但性子极好，平阳城里这么多好看的姑娘，说不定现在他正和哪个说话呢。”
书斋新买回来的那本游记猛地被人攥紧，皱成了一团，看得肖文心里狠狠揪了起来，大骂道：“干什么呢你这是！你知道这本有多难找吗？赔钱！”
时也想将游记撑开恢复原样，却怎么都不行，只能赔钱给了肖文。
“师兄。”
“怎么了？就算是亲兄弟我都要明算账的啊。”
“...我，送了翠玉给他，今早他却没什么反应。”
“哦？”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肖文又将抹布给扔了，凑过来说：“是个什么？什么时候送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还带着吗？”
时也：“是个平安扣，昨日...，还带着。”
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肖文憋住笑，凭借自己多年经验仔细替他思索了起来，“都过了一晚了，他肯定知道，今天还带着，说明他也知道是你送的。没什么反应，这恰恰说明是有反应啊！”
肖文拍掌而起，时也追问：“从何说来？”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你记住，你少跟人家斗嘴，谁会喜欢一个整天黑着脸，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的人。”肖文苦口婆心说，只见时也皱了皱眉，道：“我不黑吧，我很黑吗？”难道是他经常在外行走晒黑了？
肖文无语片刻，只好点头，“确实晒黑了，走开，别挡着我干活了。”
书斋外，一辆马车低调地驶来停下，有人下了马车，瞧了眼牌匾，“团圆书斋，是这儿了。”
有小二跑出来接待客人，话还没说一句，就梗在了喉咙里。他上下打量了这人，怎么会有人长这个样子啊？
赵洪德越过他，带着人径直进了里面，环视一周，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然后嘴上含着笑，一派和蔼地过来说：“见过二位先生，在下姓赵，此次前来是替咱家主子来请个人的，时小先生，不知是否有空跟咱家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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