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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战士06
维兰德汤谷公司的效率很快。不过半日,洛勃差人来送话,告诉他办完入职手续。
外号‘知鸟’的人递上工作证,语气死板。“基地管理严格,通行设障。长官命我带你去登记中心录信息。”
“长官是谁?你是说洛勃?”吉来嗅出军事化管理的气息。联想洛勃的暴死言论,他一下觉得正常。
知鸟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向门。门上中心处降下隔板,发射出的光线扫过知鸟。
“滴——验证成功。”
知鸟示意吉来跟上。大门朝两侧打开,廊道昏暗无光,一双锐利的眼睛闻声射来。知鸟扬手出示证明,守卫这才放下枪,退居墙角。黑衣和谐地融入阴影。
吉来经过时,一丝呼吸也没听到,好像擦身而过了铁块,引得他视线斜去。暗沉的墙壁阴影中,他见到张竟与知鸟如出一辙的面孔。还不待他有想法,身体随知鸟拐过走廊,进入大厅。
霎时人多起来,在左右两侧大开的实验室进进出出。天花板嵌了灯,照出攒动的人影。没人说话,打闹,与人数极不匹配的安静笼罩室内。吉来犹如见到群被剪了舌头的鸡,人人轻手轻脚,没发出丁点声响。
他恍然明白。“你们都是仿生人。”无论是站哨的守卫,还是来往的穿黑外套的研究员,和知鸟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走在前方的知鸟没做反应。他沉默地领路,步子一丝不苟。
这才对嘛,皮泼和洛勃那样言谈和人类相仿的仿生人才算异类。吉来感慨着,略过四周的房间。
敞开的房门令里面一览无余。他好奇地端详,看到各色被封箱冷冻的物种:有高达数十尺的怪物,它保持着被冰冻前的表情,龇牙咧齿,仿佛下一秒便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有外形可怖、结满疙瘩的奇异昆虫,有猫的个头、老鼠的尾巴;也有在箱内摇摆的植物,醉鬼似的无力晃动,舞姿实在妖娆,吉来看得偷笑时,它骤然碰击玻璃,炸开榴弹般的声响。透明的方箱发出不堪忍受的颤动哀嚎。
吉来莫名想到:万一箱子坏了怎么办?怪物倾巢而出的景象浮现,他无法遏制地屏住呼吸。
知鸟骤然回头,“发生什么?”
“啊,没,胡思乱想罢了。”吉来说。别杞人忧天。“走吧。”
知鸟犹疑地看着吉来,方又旋身。
他们来到登记中心。知鸟告别,由和知鸟一副模样的工作人员接手。他检查完吉来的工作证,带人去扫描室,录入指纹和瞳孔。结束后,工作人员告诉吉来,他是除洛勃以外权限第二大的研究员,基地大部分地区都向他开放。
他的权限仅次于洛勃?吉来没想到会有这待遇,意外之喜淹没他。洛勃竟未说谎,难道这家伙还真是个好仿生人?不,得冷静,别被一点好处迷晕头。吉来迫使自己从高兴中冷静,忽地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皮泼呢?”
工作人员不说话,站在台后面无表情。
顿时好似一盆冷水泼来,吉来胸口兴奋的火苗骤然熄灭。又是这样,不理睬,不回复。自这一路来他已吃够知鸟的冷脸。权限顶个什么用?仿生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听命于他们敬为长官的洛勃。他算——等等,他不可以算是他们的长官吗?
“你说了我有权限,仅次于洛勃。那你得像尊敬洛勃那样尊敬我。”吉来凝望仿生人冷硬板滞的眼眸,“现在我命令你回答我,皮泼去哪儿了?说话。”
“他已被销毁。”
吉来大脑空白了一瞬。“什么?”
“洛勃长官说他报废,坏得无可救药。妈妈便令销毁皮泼。”
“他为什么会报废?”呼呼兽能把皮泼伤到这个程度?吉来不信。“妈妈又是谁?”
“他被蛛蛹重伤,脑袋和四肢分尸。妈妈......”他宕机了一下,“妈妈就是妈妈。”
洛勃,骗子!他怎么微笑从容地揽过别人的功劳?吉来打心眼地讨厌这种人,思及洛勃还是个仿生人,却狡诈不输人类,他更厌恶了。
结束对话前,他想起来一个要紧的问题。“我们说的话你会告诉洛勃吗?”
仿生人似在思索。吉来见状说:“他不问,你别提。他要是问了,我命你说没有。”
“不——”
“那随你。”反正吉来只是在试探。
接下来几个月,吉来适应着新身体,直到灵活掌握。他发现除了无法吃饭,没有任何缺点,不再担心疼痛,也无生理需求。他不用吃喝,整日在基地溜达,精力仍旧充沛得吓人。
那群守岗的站哨的仿生人们从不会主动和他说话。起初吉来为此松了口气,渐渐的,孤寂感缠上他。
数千平的基地,成百上千的仿生人,发出的声响还不如吉来说话声大。安静自四面八方向这名唯一的半人类逼迫来。他的话变少了,只有某个合该去当歌剧演员的仿生人来找他时,吉来才找回嗓子的作用。
洛勃从不限制吉来的自由。吉来也不客气,每日大摇大摆地进出。吉来逛遍所有可以进入的房间,用作生物研究的实验室格外使他记忆深刻。
哪怕隔着厚重的墙,嘶吼与撞击声依旧清晰。尽管知道怪物被关在玻璃箱,吼叫是其仅存的发泄方式,属于人类的那部分仍拉扯吉来,使他胆怯,终究又阻止不了他。
吉来强迫自己去看。总得熟悉这里,不管为什么做准备,不是吗?他这么想着,逐渐熟悉诺大基地的每个角落。
某次,吉来误入一处实验室。室内摆放数个透明的瓶罐,里面装了人类的脏器和部分残破的肢体。那是吉来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组成一个人的各块血肉。
他本来没多想,可很快到来的洛勃让他隐约察觉。“这些……是我的?”
洛勃脸上没有破绽,只有卷起的凌乱外衣昭示方才匆忙的赶路。他站在门边,轻声说:“都不重要了。你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这就足够了呀,我的兄弟。”
他该想到的,吉来想,基地没有人类,这些脏器还能从何而来。
他把它们像机器零部件一样,拆卸出来,安置在罐子里,再将我的身体塞满棉花。他和装棉花的布袋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多长了个嘴巴。吉来应该感到反胃,实际上毫无反应。他只是疑惑:“我当时真得没救了吗?”
洛勃怜悯地说:“好兄弟,怪我动作迟了。但你不必忧心,把这里当家吧。你是皮泼重要的人,皮泼是我兄弟,你自然也是我兄弟。我珍重你。”
爱说谎话的仿生人。他知道我已经了解部分真相了吗?“我们刚见面,你就在骗我。你毫无信誉。”
“……所以你认定我在说谎对吗?人类的成见总是根深蒂固。想来我无论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这简直是噩梦,太令我难过。”洛勃悲伤地瞧了吉来一眼,“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了。你当我在说谎吧。我只想最后告诉你一句话——谎话说久了,总有一个傻子会认真。”才怪。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皮泼那样的蠢货。
小偷又窃取皮泼的回忆。“你想说自己不是个傻子?还是骂我傻?”
洛勃有瞬间僵了笑,立马又变得从容。“我只是想说,我向来不聪明的。”
“呸!”吉来啐他。他为自己占了上风而高兴。
只不过是口齿之争。吉来告诫自己不可沾沾自喜。但每日的生活实在闲适,如同一坛醉人的红葡萄酒,光凭香气足以使人晕眩。
倘若没有洛勃的研究,吉来也许真会沉湎于生活的美酒。而每当刀在脑袋上比划,他会清醒过来,舒服的日常光景如梦醒般遁走。
因为吉来只有头颅尚存人类组织,皮泼会划开头皮,或者拿设备钻进耳朵。
吉来苦笑,他曾经还为皮泼担忧,现在也是尝到了味道。所幸痛觉的神经钝化,由人工材料塑就的下半身不再传导痛意。只是有时他躺在病床上,看着洛勃用镊子取出属于大脑的一小块组织,会陷入恍惚。
他到底算什么?人类,还是仿生人?他......会死吗?
来自维兰德汤谷公司的谋算始终如一柄悬首的剑,令吉来不禁思虑:洛勃三番两次地骗他,皮下肯定藏了坏心肠;至于维兰德汤谷公司,一听就是老资本家的剥削产物,养了仿生人军团,派去星球抓各种生物,说好听叫科学研究,难听点不就是搞恐怖的生化武器。总之,绝不是善茬。
种种念头在实验结束时一并停下。
洛勃取下床两侧桎梏吉来的手铐,“棒小伙。你坚持得很好,这次也没有哭哦。你之前真吓到我了,像个要奶的小婴儿,眼泪流得哟,让我心都揪紧了,真伤心自己为什么不是你妈妈。”
胡、胡说八道!吉来气不打一处来,从床上坐起来,平视洛勃,好让他难以看低自己,嘴上讽道:“何必伤心,反正你个仿生人,拿鸟也没用,再给自己安对乳,不就心愿成真。”脏了。他嘴巴脏了!都怪洛勃!
洛勃用一种任人无理取闹的包容眼神看来。“你明知道,我敢这么做,你立马能在垃圾桶里找到我的肢体。坏小孩。”他埋怨了一句,又妥协般地说,“如果能安慰到嚎啕大哭的你,也是值得一试喽。谁叫你是我的好兄弟呢。”
到底谁大哭了?他那次明明是默默流泪。第一次见到拇指粗的棍子要往耳朵里钻,谁能不害怕?哪个人类不会觉得是死期将至啊。“我朝你吐口水,你也会认为是滔滔洪水吗?你这个喜欢夸张的家伙。”
“荣幸之至。朝我吐洪水时,别累到自己,喷水的龙兄弟。”
吉来侧身干呕。“老天,你赢了。你恶心到我了。靠。下次能别使这种卑劣下作的手段吗?你胜之不武!”
洛勃微笑。“快起床吧,动动你尊贵的小屁股,别睡懒觉了。”
吉来这会是真的反胃了,他离开实验室的步子快得活像被野狗追。
日子便是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直到有一日,洛勃登门,用他惯常的热忱说:“好兄弟,活儿来了,任务非你可不。”
要我去死了吗?“那我可太荣幸了,”个鬼。吉来说,“要做什么?”
“简单,简单。”洛勃冲他微微一笑,“接近耶特查人,协助我们开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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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