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合欢

　　成卫将军最近也憔悴了许多，他用了半生去守护的境城出了这样的事他却无能无力，更无力的是，他现在明明知道了许多真相，却无处申诉。

　　事情已经过去许多日了，那个在凌游的提醒下设好埋伏抓回来的黑衣人也被关了许久了。那人身形高大威猛，但仪表堂堂面目柔和，怎么也不像是个杀手的样子。他被捕那么多日，任凭严刑拷打，就是一言不说。成将军想办法套了他的话，得知确实是为了不让病情溢出康安坊，斩草除根。可是他后来警惕多了，什么话也套不出来了。

　　成将军听从了原离国国主的嘱托，愿意归顺秦国，可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他不相信秦国。所以只是故意让人散布消息，自己并不声张，想看看秦国下一步如何走。成将军等了几日，没有等到秦国的人，却等到了梁王。

　　梁王被贬为庶民后，带着原国主离沧不过五岁的女儿在成将军安排的一处小院中起居，原本打算时局稳定就出城去别处定居。原王府中的人都遣散了，只剩一个梁王以前一时不忍心买下的一个丫鬟，丫鬟也年近三十，十几年一直不愿意出府，现在也不愿意走，正好照顾小公主。

　　梁王低调地出了门，直奔将军府。梁王和成将军多年故交，也不叙旧，直接就表明了来意。

　　“我听说成将军抓到了个黑衣人，可有打探出什么？”梁王风尘仆仆地进屋，一边脱下乔装的斗笠，一边说道。

　　成将军正要给他行礼，却被拦住了，“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将军不必多礼。”梁王摆了摆手，他说这些话时神色如常。

　　“抓到人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我们确实抓到了一个人，他没招供背后主使，但我们确实得知了一些事情。”成将军毫不避讳地告诉了梁王一切。三十年前两人还年轻气盛时，就曾并肩作战协助当时的离郡自立为国。这两年就算成将军不解梁王的所作所为，但他从来都相信梁王不会伤害百姓。

　　“劳烦将军带我去见秦国的太子。” 梁王听完成将军的话和那些猜想后，沉思了一会就说出了这些话。

　　“这些话我并未同太子说起，就是怕若真是他们做的，他们知道事情败露气急败坏。看梁王殿下这般，你您可是知道些什么？”成将军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东西。

　　“沧儿走之前，给我留了封书信，说秦国太子是可信之人。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一同前去吧。”

　　于是梁王扮作成将军的部下，两个人趁着夜色就到了太子在的府中。晏归没见过梁王，成将军引见时，他有些吃惊，但也对梁王以礼相待了，这让梁王多打量了他几眼。晏归也大概猜到了梁王为何事而来，他们还未开口，就主动把林谋叫了进来，说是要对成将军和梁王说一说他们近来查探的情况。梁王眼底多了些赞许。

　　林谋如实说了最近探查的事情。他们最近在城外一个隐秘的屋子里发现了十四个青年男子的尸身，从情况看，他们是准备饱餐一顿的时候被毒死了。从屋子里收拾出来的黑衣迷香和他们身上的佩剑看，他们无疑就是当天夜里的黑衣人。晏归甚至毫不避讳地拿出那些剑，剑身上确实刻着的花纹确实和秦国国主和太子身边的侍卫上的花纹一致。

　　梁王和成将军听到这些，又亲眼看见了花纹，心中惊疑晏归的坦荡，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最近境城东边，有个叫杏花村的地方可有什么动静？”梁王问道。

　　晏归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但还是如实作答了。“村子前几日遭了洪水，死伤许多百姓，官府已经在着手救助了。”

　　梁王沉思了一会，又问道，“秦国朝廷最近多了个人，叫陆生财的，他现下是什么情况？”

　　晏归更加疑惑，他早就猜到陆生财能拿到边境的布防图一定是勾结了朝中的官员，却没有想到是梁王。而梁王兵败，陆生财却顺风顺水。晏归猜不透他问这些是为了什么，但离国国主出城前，晏归和他彻夜长谈过，晏归敬佩离沧是个真正的君子，也愿意相信离沧的话，梁王是个不会伤害百姓的人。

　　晏归和林谋交换了眼神，决定实话告知。“他求了个小城的户部尚书之位，协管当地的商贸，还为他女儿求了个妃位。现在还算安分守己。”

　　“此人一向奸诈狡猾，苦心经营十几年，先是讨好各官员家里的家眷，逐步探到了我府里，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商人，无非是为了钱财名利，也就没有多加提防。后来他得意洋洋地告知我杏花村有些孩童染上了些病，看着像是疫症，他就把那些孩童的衣裳偷偷带了些到两国边境的村子里，又想方设法带进了离国的都城。我一时没有察觉到他做的这些事情，才开始有了后面这些事情以至于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梁王面色镇定地说完了这些事。

　　另外的三人都一面了然又惊讶的样子，这半年多的动荡总算有了个缘由。他们却都没有想到梁王就这样如家常般说出了这些事。不过也只是一会，成将军就将这些事和他知道的事联想到了一起，瞬间豁然开朗。

　　成将军又把他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几个人也都明朗了。

　　“这就是说，康安坊的事必定和陆生财脱不开关系，兴许是他怕事情败露索性屠了城，后来又斩草除根毒杀了那些黑衣人。”成将军一拍手说道。

　　“兵家战场之事从来就是一场豪赌，输了便输了我也无怨无悔。我离梁唯一愧对的就是这些染病的百姓和康安坊的众人，若我早些察觉，也不会有这些事情，”梁王的语气满是懊悔。

　　“梁王不必自责，事情本就错不在您，且梁王送医送药的恩情我们铭记于心。” 晏归对着梁王鞠躬着说道。秦国都城那些孩童犯病时，一下就召集了许多大夫，各药铺刚好就因为药材便宜，多备了些对应的药。晏归他们原本还不解，现在一下就明了了。

　　梁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谋开口了，“既然是这样，这些黑衣人为何会有秦国军队的佩剑呢，合欢也说过，其中一个杀手是认得她的，那一定是宫中的人了。”

　　“太子定不会做这些窝囊的事情，那其他人呢？”梁王的声音冷冷的传来，让晏归心头一惊，说完，就只是打量着晏归。

　　晏归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怀疑自己的父亲。宴归心中百般不信，他从来就知道父亲是个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人，定不会做出这些事情。可是想起父亲说要懂得取舍，要保全大局，想起父亲教他的种种治国之道，晏归的心愈发慌乱。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正对上另外三人打探的目光。他感觉那些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让他倍感煎熬。

　　良久，他才说道，“我会去找国主问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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