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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盘旋
“瑾” 字印记如毒蛇般盘踞在泛黄的信笺上,笔画扭曲,透着一股阴鸷之气。苏墨卿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张薄薄的纸。曹瑾——竟还没死心!他虽已身陷流放之地,其残余势力却还在,甚至精准地拿捏住她对父亲的思念,设下这恶毒的圈套,意图让她心神大乱,自乱阵脚。
她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即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案前的铜香炉中。
火焰腾地升起,将信纸吞噬,黑色的灰烬在炉中打着旋儿,如同她此刻纷乱翻涌的心绪。曹瑾如今贼心不死,竟还想利用她来扳倒沈家,真是痴心妄想!
“小春,” 苏墨卿定了定神,声音因压抑着怒火而微微发颤,“前日给我送那封‘家书’的人,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小春皱着眉仔细回想,半晌才道:“回姑娘,那人看着面生得很,说是刚从瓜洲镇调来内务府当差的,说话带着点江南口音。对了,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挺深的疤,像是被刀划的,看着怪吓人的。”
刀疤!苏墨卿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曹瑾身边有个心腹侍卫,名叫赵七,是曹瑾从死牢里救出来的亡命徒,为人凶狠狡诈,右手虎口处就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是早年与人斗殴时留下的。难道说,那个送信的,就是赵七乔装改扮的?还是说,赵七也已潜入京城,在为曹瑾奔走?
她强自镇定下来,不能慌,越是危急时刻,越要冷静。
她转身走到案前,取出一张素笺,研好墨,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枝墨兰——与信笺上那枝如出一辙。
随后,她用只有她和沈如澜才懂的密语,在兰叶间标注了“瑾”字印记、虎口带疤的送信人,以及曹瑾余孽可能潜伏京城的推测。
这封信必须尽快送到沈如澜手中,让她早做防备。
然而,次日清晨,苏墨卿刚起身,就接到了林潇的禀报。
别院外忽然多了几个生面孔的货郎,有的挑着担子卖杂货,有的推着车卖糕点,终日在别院门口徘徊不去,眼神却时不时往院内打量,形迹十分可疑。
林潇暗中派人跟踪探查,回来时面色凝重地向苏墨卿禀报:“墨卿,我们被盯上了。这些人看着像是普通货郎,实则身手不凡,走路落脚沉稳,腰间似乎还藏着兵刃,绝不是普通的市井眼线,倒像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苏墨卿临窗而立,望着院外那几个看似闲散的货郎,指尖紧紧攥着窗棂。曹瑾的动作倒是快,刚送了信,就派人来监视她了。
看来,想通过寻常途径送信给沈如澜,已是不可能,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们察觉,不仅信送不出去,还可能打草惊蛇。
她沉吟片刻,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林潇道:“林姐姐,帮我准备些东西——一套最普通的丫鬟服饰,一桶煤油,还有些易燃的废纸木屑。”
林潇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墨卿,你这是要......”
“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一试了。”苏墨卿语气坚定,“他们监视得严密,只有制造混乱,我才能趁机出去送信。放心,我自有分寸。”
当夜,月黑风高。
约莫三更时分,别院的厨房突然冒出浓烟,紧接着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守夜的丫鬟大声呼喊,院内顿时乱作一团。
林潇带着下人一边呼救,一边奋力扑火,附近的邻居也被惊动,纷纷提着水桶赶来帮忙。
趁着火光与混乱,一个身形娇小的“丫鬟”提着食盒,低着头,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从别院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这“丫鬟”正是乔装改扮的苏墨卿——她卸了钗环,换上粗布衣裙,脸上抹了些灰,看着与普通丫鬟别无二致。食盒里表面放着几块糕点,底层却用油纸小心翼翼地裹着那封密信。
她一路快步前行,不敢有丝毫停留,径直往都察院张明远方御史方向而去。如今事态紧急,唯有求助于他,才能尽快查清曹瑾余孽的阴谋。
都察院门口,门房见是个深夜来送点心的小丫鬟,顿时面露不耐,挥着手就要驱赶:“去去去!都察院岂是你随便能进的?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苏墨卿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到门房手中。那是一枚羊脂玉佩,上面刻着 “清风” 二字,是她当年帮助张明远御史洗脱冤屈后,赠予她的。
“劳烦公公将此物交予张大人,” 苏墨卿压低声音,语气急切,“就说苏墨卿求见,有要事相商,关乎朝廷安危,还请张大人务必一见。”
门房见那玉佩质地精良,不似凡物,又听她言辞恳切,不像是说谎,便迟疑着接过玉佩,转身进了院内。
不多时,门房匆匆出来,对苏墨卿道:“张大人让你进去,跟我来。”
苏墨卿跟着门房穿过几条僻静的回廊,被引至一处简陋的厢房。
房门推开,张明远正坐在桌前等候,他身着便服,面色凝重。见到苏墨卿,他先是一惊,随即起身上前,语气中满是担忧:“墨卿?你怎会在此?还是这般打扮?可是宫中或沈家出了什么事?”
苏墨卿连忙躬身行礼,随后将食盒底层的密信取出,递到他手中,又将曹瑾余孽伪造家书、派人监视别院,以及自己发现信中“瑾”字印记、怀疑曹瑾已潜入京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细细道来。
张明远越听神色越凝重,他握着密信的手微微收紧,眉头紧锁:“曹瑾流放途中看管严密,怎会逃脱?他的旧部当年虽有不少逃散,但大多藏匿在江南一带,如今竟敢潜入京城,其图谋必定不小。若真让他们得逞,不仅沈家危在旦夕,恐怕还会牵扯出更多朝廷官员,酿成大祸。”
他沉吟片刻,目光变得坚定:“此事不宜声张,一旦打草惊蛇,反而会让曹瑾狗急跳墙。本官会暗中调动人手,查探曹瑾及其余孽的踪迹。你近日务必深居简出,切勿再冒险行事,若有任何异动,立即让林潇派人给我送信。”
苏墨卿连忙谢过:“多谢张大人相助,墨卿感激不尽。”
“这是我应该回报的,不必多礼。” 张明远摆了摆手,“夜深了,此地不宜久留,我让人送你回去,路上务必小心。”
就在苏墨卿冒险出府送信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扬州沈府,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彼时已是深夜,沈如澜正在书房处理盐务账目,忽然听到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微弱的呼救声。
沈福前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浑身是血,气息奄奄。
那人见到沈如澜,便踉跄着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沈少爷救命!小人赵七,曾是曹瑾的侍卫,如今愿弃暗投明,求沈少爷给条生路!”
沈如澜眸光一凛,心中警铃大作。赵七?曹瑾的贴身侍卫?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扬州,还向自己求救?这里面必定有诈。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之人,沉声道:“赵七?你主子曹瑾不是早已被流放了吗?你不在他身边伺候,跑到扬州来,所为何事?莫不是你主子派你来试探我,或是想设下什么圈套?”
赵七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血污的脸,虎口处那道狰狞的刀疤赫然在目,与苏墨卿信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沫,声音虚弱却急切:“沈少爷明鉴!曹瑾在流放途中买通押送官差,已然逃脱,如今早已潜入京城!他命小人来扬州给您传信,说他已在宫中布下眼线,欲构陷苏墨卿姑娘通敌叛国,借此扳倒沈家,报当年被流放之仇。但小人......”
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渗出,看着触目惊心:“曹瑾疑心小人早已暗中投靠沈家,派了心腹来灭口。小人拼死杀出重围,一路逃到扬州,只求沈少爷收留,给小人一条生路!小人愿意将曹瑾的阴谋和盘托出,助沈少爷化解危机!”
沈如澜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心中依旧充满疑虑。曹瑾生性多疑,赵七既是他的心腹,怎会轻易背叛?这伤口,说不定也是苦肉计。
“我凭什么信你?” 沈如澜语气淡漠,“空口无凭,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赵七像是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双手奉上:“这是曹瑾与宫中内应联络的信物,令牌上的‘瑾’字,是他的私印变体。他还说,三日后,他会与宫中内应在西山的慈云寺有密会,商议如何构陷苏姑娘。沈少爷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查证!”
沈如澜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瑾”字印记——那笔画走势、刻痕深浅,竟与苏墨卿密信中描述的 “瑾” 字印记如出一辙!看来,赵七所言,并非完全虚构。
她凝视着令牌良久,忽然道:“沈福,带他下去,找个僻静的房间安置,再请大夫来为他疗伤。严加看管,不许他随意走动,也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
“是,少爷。” 沈福应声上前,带着赵七下去了。
待赵七离去,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个身影,正是总镖头林震南。他对着沈如澜道:“沈少爷,此人之言不可轻信。曹瑾狡猾多端,赵七身为他的贴身侍卫,必定也是心思歹毒之辈。他突然来投,说不定是曹瑾设下的反间计,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我知道。” 沈如澜把玩着手中的令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这都是目前找到曹瑾的最好机会。曹瑾一日不除,墨卿在京中就一日不得安宁,沈家也始终面临着威胁。”
她转身走到案前,铺开宣纸,研好浓墨,提起笔,连夜修书数封。
第一封给京中的苏墨卿,告知她曹瑾已逃脱潜入京城的消息,让她务必小心,切勿轻易外出;第二封给都察院的张明远御史,请他暗中派人监视西山慈云寺,查证三日后的密会;第三封,则是给江宁巡抚的密函,详述曹瑾的阴谋,请他调派兵力,协助抓捕曹瑾及其余孽。
写完信,沈如澜将信仔细封好,盖上自己的私印,召来三名得力心腹,吩咐道:“这三封信,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收件人手中,途中不得有任何耽搁,更不能让外人察觉。若遇到阻拦,可亮明我的信物,必要时,可动用沈家在沿途的商号相助。”
“属下遵命!” 三名心腹接过信件,躬身退下。
当信使出发时,东方已露出一抹鱼肚白,晨雾弥漫,笼罩着整个扬州城。
沈如澜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望着京城的方向,眼神坚定而决绝。
墨卿,再等我片刻。这一次,我定要将曹瑾及其余孽连根拔起,扫清所有障碍,让你能安心地从深宫出来,回到我身边。
而此时的京城别院里,苏墨卿刚刚从都察院回来不久,身心俱疲。
她正坐在窗前歇息,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潇拿着一封密信快步走进来,神色凝重:“墨卿,沈少爷的急信!”
苏墨卿心中一紧,连忙接过密信,拆开一看。
当她读到“曹瑾已在流放途中逃脱,现已潜入京城”这句话时,手中的茶盏 “哐当” 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只觉得浑身冰凉,曹瑾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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