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世界的回响

　　秦阳是在阳光中醒来的。

　　不是那种刺眼的、令人心悸的强光，而是温柔的、透过纱帘洒进来的晨光。他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那个由他自己构建的、充满惩罚与循环的幻想世界里，从没有这样真实的温度。

　　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天花板是干净的白色，没有裂痕，没有水渍。窗帘是浅灰色的，随风轻轻摆动。窗外传来鸟鸣声，清脆而真实。

　　他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他的新房间，莫朗为他准备的。书桌、衣柜、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一切都简单而整洁。没有医院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那些冰冷的仪器和永远亮着的监护灯。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还有一丝早餐的香味从门缝里飘进来。

　　他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让他微微一颤，却也让他更加清醒。他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

　　阳光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睛，却没有躲开。

　　楼下是小区的花园，绿树成荫，几个早起的老人正在散步。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那么……正常。

　　他转身走向卫生间，镜子里的人影让他停顿了一下。那张脸依然苍白，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恍惚，但不再是从前那种彻底的空洞。他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脸上，他打了个寒颤，却忍不住笑了笑。

　　这是他出院后的第一个清晨，他在自己的家里醒来。

　　他尝试自己刷牙、洗脸，动作还有些笨拙，手腕微微发颤。牙膏挤多了，水溅得到处都是。但他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喊莫朗。

　　他想要自己完成这一切。

　　等他走出卫生间，莫朗已经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微笑着看着他。

　　“睡得好吗？”莫朗问。

　　秦阳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嗯。”

　　“早餐快好了，你先坐一会儿。”

　　秦阳走到餐桌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的边缘。他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平静的日常，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扮演一个“正常人”的角色。

　　莫朗很快端来了早餐：煎蛋、吐司、牛奶，还有一小份水果。

　　“试试看，我煎蛋的技术还不错。”莫朗在他对面坐下，语气轻松。

　　秦阳拿起叉子，小心地切下一块煎蛋，送进嘴里。味道很好，是他很久没有尝到的、属于“家”的味道。

　　“好吃。”他轻声说。

　　莫朗笑了笑，没再多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吃完早餐。

　　饭后，莫朗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推到他面前。

　　“我们来制定一个作息表吧。”莫朗说，“不需要很复杂，就是一些日常的安排，帮你慢慢建立节奏。”

　　秦阳看着那本空白的笔记本，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我们一起写。”莫朗的声音很温和，没有催促，也没有强迫。

　　秦阳终于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写下了起床时间、洗漱、早餐、休息、散步、阅读、晚餐、睡眠……每一个项目都写得清清楚楚，时间也留得宽松，没有压迫感。

　　“你可以随时调整，觉得累了就休息，没关系。”莫朗说。

　　秦阳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心里忽然安定了一些。这些看似简单的安排，像是一条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从那个混乱的幻想世界里一点点拉回现实。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作息表。

　　这是莫朗为他搭建的一座桥，连接着他与这个他几乎已经遗忘的世界。

　　下午，秦阳按照表上的时间休息了一会儿。他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只是听着窗外的风声、远处的车声、隔壁邻居的说话声。

　　这些声音，他曾经害怕，曾经逃避。现在，他尝试着去接受它们，去辨认它们。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他不再是一个人。

　　傍晚时分，莫朗陪他在小区里散步。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橘红色。秦阳走得很慢，莫朗也跟着他的节奏，没有催促。

　　“如果累了就说，我们随时回去。”莫朗说。

　　秦阳点了点头。他没有说累，但他知道，他可以随时停下来。

　　回到家，莫朗开始准备晚餐，秦阳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幻想世界中的“引导者”——那个时而冷酷、时而温柔的影子。但他很快摇了摇头，把那个念头甩开。

　　那是莫朗，只是莫朗。

　　晚餐后，他们一起收拾了餐具，然后坐在阳台上吹风。夜晚的风有些凉，莫朗给他拿来一件外套。

　　“谢谢。”秦阳轻声说。

　　莫朗看着他，眼神温柔：“你今天做得很好。”

　　秦阳低下头，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天。明天、后天、未来的每一天，他可能还会遇到困难，还会害怕，还会犹豫。

　　但至少，他迎来了第一个真实的清晨。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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