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是夜，郑卉的话和闵秀慧的话一直在凌小芊脑子里循环播放，她心烦意乱辗转反侧，在火车上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再次泛起涟漪。

　　凌小芊25年人生里，第一次失眠了。而且是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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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凌贯华对那盒高级点心的新鲜劲儿还没过，闵秀慧又不是挑剔的主儿，早饭便热了点牛奶，一家三口随便吃了点，她实在是没精力开火做饭了。

　　送他们上了班，凌小芊也懒怠收拾屋子，就歪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熊猫玩偶，心依旧乱糟糟的。
　　她翻开聊天记录，企图从中找到些“真心”的证据，好改变她们“不看好”的态度。然而浏览下来却发现，不仅没能找到反驳她们的“证据”，反而让自己更怀疑这段感情的真实性了。

　　不仅是他不了解她，她好像，对他也知之甚少。
　　大到他的家庭情况、工作地点，小到他的兴趣爱好、日常片段，她一概不知。倒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是太感兴趣，反倒不敢贸然发问，生怕一问一答会演变为查户口般的生硬冒昧。

　　凌小芊晃晃脑袋，放下熊猫玩偶，决定“冒失”一下。如果他是真心喜欢自己，那她“步步紧逼的冒失”也会被当做“率真可爱”吧。
　　她相信他是真心，她不是在测试，她只是要让她们放心而已。她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在备忘录里编辑了老半天，终于，凌小芊发了一条久违的朋友圈，设置是“所有人可见”。

　　“希望年年中秋都如此圆满，有人陪，有事做，有梦追”，文字不长，后面还缀了一个精挑细选的熊猫头表情。
　　随文字一起发的还有九张照片，都是精修过的，个个都加上了闪着光的浪漫滤镜。没有真人出镜，只有局部特写，放在正中央的那张是她挽着刘天致的胳膊。她是偷拍的，照片并不十分清晰，但他的西服，她的首饰，也都能看得出，加上滤镜后反而更显暧昧。

　　还没过一分钟，她微信就响了。她有些忐忑，害怕他怪自己擅作主张。
　　然而等来的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开心雀跃。
　　是吕珐。

　　吕珐：凌老师中秋在哪儿过的呀？
　　吕珐：看起来很开心，羡慕啊！
　　吕珐：[幽怨小狗]

　　凌小芊刚看完，还没回复，吕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聊天内容自然是围绕中秋节，凌小芊想起在全蟹坊里他突如其来的电话，差点将她的烛光晚餐搅黄，还好刘天致大度，没有刨根问底，也没误会她和他的关系，所以现在她只想和他保持距离，不愿同他说太多。

　　整个聊天过程，或者说他的提问过程，凌小芊一直保持冷淡疏离的语气。但对方似乎听不懂似的，仍旧热情洋溢，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过来，就算她语焉不详他也不在乎，一副要将她这两天的行程调查清楚的架势。

　　如果他是侦探，那一定是顶优秀的那个，明明是审问的内容，经他的嘴一调教，竟成了独守空房的闺怨诗。不仅没有被审问的压迫感，凌小芊反而觉得自己像个渣男，语气冷淡得有些愧疚。所以他最后提出想和她一起吃午饭时，她便爽快地答应了。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得和他说个清楚才行。至少凌小芊是这样认为的，尽管那条投石问路抛砖引玉的朋友圈仍旧没有任何回音，但她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单身了，她多了个“刘天致女朋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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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芊见冰箱里还有半盘可乐鸡翅、一碗宫保鸡丁和半盆米饭，还是那天她做的呢。剩的都是肉菜，想来这两天凌贯华没在家吃饭。闵秀慧一个人总是舍不得吃，把好的都留着，所以醋溜土豆丝和速冻饺子早早吃光了。

　　看着冰箱里的剩菜，想起昨天凌贯华说的那些话，凌小芊有些心酸，为母亲。

　　她又切了点土豆、黄瓜、青椒，和那碗宫保鸡丁一起，做了大杂烩炒饭，还加了点咖喱。又拿火龙果、苹果、香蕉拌了个酸奶，算作冷盘。随后给闵秀慧打了电话，只说自己中午和程瑶瑶出去吃，午饭已经帮她准备好，还特意叮嘱她一定要把可乐鸡翅吃掉，不然就要放坏了。

　　凌小芊有些心虚，自从开始相亲，她好像常常撒谎。倒也不是不能说的秘密，只是涉及到感情，很多事凌小芊自己都没搞明白，她不想闵秀慧跟她一起心烦意乱。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面对。
　　凌小芊对这句话似有领悟，只是，闵秀慧好像还没明白，从剪断脐带的那一刻，她们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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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珐到楼下来接她，凌小芊问他去哪个饭店，他只坏笑着说了句“好吃的饭店”。凌小芊不喜欢刨根问底，对于别人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她从来不愿勉强。同理，她也很厌恶被人强迫做事。虽然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勉强中。

　　凌小芊也没担心，她还是相信他的人品的，况且青天白日的，他就是对她再有好感，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而当车开到一个小区门口时，凌小芊还是愣了一下。

　　那是个老小区，楼下有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太坐着扯家常。
　　吕珐将车停到单元楼门口，声音有些哑：“我的钱只够在这儿买房，没有电梯，没有车库，凌老师别嫌弃啊！”虽然都是缺点，但凌小芊并没从中听出自卑来，不只是他真的如此坦荡无谓，还是伪装得太好。

　　“我们在你家吃吗？”凌小芊跟着他一起爬楼，一层接一层，她属实有点累，他家居然是顶层。

　　吕珐打开门，门口还堆着几大袋蔬菜，可见是早早做好了准备。他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还带着包装袋，款式一样，只是颜色不一。他将那双粉色小熊的摆到凌小芊脚边，自己穿上绿色小熊。

　　他清了清嗓子，“在家吃，让你见识一下吕大厨的手艺呀！当然，凌老师愿意屈尊指点一下就更好了！”说着便拎着袋子进了厨房，“你随便坐，当自己家就好，不要拘束！”

　　凌小芊第一次来男生家，站在门口快速扫了一眼，他家不大，房子也不新，应该是二手房，但收拾得很干净，地面一尘不染，沙发上也没有脏衣服堆积，她随手摸了下鞋柜，表面连一丝尘土都没有，根据她做家务的经验看，他多半是刚做了大扫除，又想起脚下这双新拖鞋，他做这一切是特意为了迎接她吗？

　　“怎么还站在门口，进来呀，随便参观！”吕珐已经系上了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

　　凌小芊打定主意要和他说清关系，虽然不情愿，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换上了那双很像情侣款的拖鞋，进了屋。

　　厨房里传来塑料袋的摩擦声，还有他尽量压低的咳嗽声。方才一直想着如何体面温和地开口拒绝他的示好，现在静下来才发觉他声音一直哑哑的，甚至还带点鼻音。想是做月饼那天冻到了，还是为了陪她等车，她有些过意不去。

　　“你感冒了吗，”凌小芊来到厨房，见他刚把食材一样样拿出来，还没洗菜切菜，忙说道，“别麻烦了，我们出去吃吧，感冒了得好好休息才是。”

　　吕珐吸吸鼻子，笑道：“小感冒都快好了，不要紧的，”他举了举起手中的茄子，“说好了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嘛，您就请好吧！”知道她刚从京北回来，他特意用京北腔调说话。

　　凌小芊见他铁了心要在家吃，况他现在大小也算个病人，自己本就因要拒绝别人而感到愧疚，此刻更不好意思吃现成的饭，便道：“那我帮你一起做吧！你打算做什么？”

　　吕珐似乎就等她这句话一样，“凌老师要来指导，那肯定是你做啥我爱吃啥呀！”他快速收拾出半张桌子供凌小芊使用，食材也一样样摆清楚了，他拣出了几样，“我要用这些，其他的都归你！”

　　凌小芊斜了他一眼，他忙讨好道：“咳咳——我生病了嘛，再说是凌老师自己说要给我做饭的呀！你随便做做就是美味佳肴！”他将凌小芊拉过来，“就像那天做月饼一样，我们默契配合，赶着中秋尾巴吃顿大餐！”说罢赶紧洗菜动手做了起来，不给凌小芊拒绝的机会。

　　凌小芊无奈，认命般地走进他的“陷阱”。
　　“我做饭时不喜欢说话。”凌小芊给他立了条规矩，其实是怕他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她实在不想同他太过暧昧。

　　吕珐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整个做饭过程果然一句话没说，偶尔咳嗽一两声，显得异常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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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芊率先做完，“咱们在哪儿吃？”凌小芊没看到餐桌，又拿不准是否将菜端到茶几上，故而发问。

　　“现在可以说话啦！”吕珐先调侃一句，才引着她来到客厅，从门后拉出张折叠桌，展开，“放这儿吧！我平时一个人都是在茶几上凑合一口，今天凌老师做了硬菜，得用这个才摆得下！”

　　凌小芊有些不好意思，她哪里会做什么“硬菜”，不过是几个家常小炒，那两道肉菜都是吕珐做的，她也就是洗菜摘菜打个下手罢了。

　　“你的还没好嘛？”凌小芊岔开话题，“就咱们两个人，差不多就行了。”

　　“好饭不怕晚！多点耐心嘛！”吕珐撂下这么一句似乎意在言外的话就又回厨房鼓捣了。

　　肉沫蛋羹、蒸茄夹、冬瓜丸子汤，凌小芊看着桌上自己做的三道菜发呆，她本想再蒸个肉米饭或煮锅小米粥，都被吕珐驳回，也不知他准备的什么主食，神神秘秘的。

　　“开饭喽！”吕珐将“硬菜”一一端了上来——锅包肉、油焖大虾、椒盐玉米，最后上的是一盘饺子，他清了清嗓子，十分隆重地介绍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饺子，可是吕氏独门秘方，我研究了好久呢！”

　　饺子花花绿绿的，捏得形状各异，有的像小老鼠，有的像小刺猬，凌小芊虽然不喜馅货，但却并没从这盘刚出锅的饺子中闻到肉糜的气味，或许是它们长得太可爱了，她竟觉得有种清新开胃的感觉。

　　方才她没见他包饺子，这又不像外面买的，想是果真为了这顿饺子提前准备了好久吧，凌小芊的愧疚感又增加了。正当她看着饺子胡思乱想时，吕珐已经给她夹了一只黄绿色的小老鼠：“别光看啊，尝尝味道！”

　　凌小芊咬了一小口，旋即便有汤汁流出，是素馅的，不油，很鲜亮，她咀嚼半天也吃不出事什么馅，只觉得十分爽口，可以和老李包子铺媲美了。

　　“这是冬笋海参馅的，用鸡蛋和得面，还加了菠菜汁上色！”吕珐又给她夹了只小刺猬，“再尝尝这个，这是鸡肉豆角馅的，用甜菜根粉上的色！”

　　为做这些饺子，他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凌小芊有点感动，也有点不忍。
　　但见他又开始给她剥虾，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已经攒了好几只虾肉，凌小芊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他示好，她太煎熬了，得狠下心来把话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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