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修补匠

　　服务员把电源和音响打开，灯光照亮黑暗的包厢。
　　套餐包括一筐冰镇啤酒、小吃和水果。

　　赵一阳拉开一罐，将冒冷雾的啤酒放到沈空昱面前。
　　沈空昱拿起来就喝，他酒量还可以，喝几瓶醉不了。
　　电视屏幕循环播放禁/黄/赌/毒的宣传报，“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的标语，又打几个广告。

　　“哥想唱什么歌？”赵一阳到中控台点歌。
　　“你唱。”

　　赵一阳输入情歌，自动跳出好几首，他点了三首听过的，待会一展歌喉，他嗓音低沉充满磁性，唱歌带有几分缱绻，还挺好听。

　　沈空昱问他是不是经常来。
　　“聚会来过几次，”赵一阳说，“这些歌都是我发自内心唱的，情到深处当然好听了。”

　　沈空昱喝了将近一罐，赵一阳拿他喝过的那罐喝干净，把空罐子精准投进两米外的垃圾桶，发出“哐当”的沉闷声。
　　赵一阳叉起一块火龙果给沈空昱吃：“宝贝，去点歌吧。”
　　“别乱喊。”

　　赵一阳单手拉开拉环，一口气喝光一瓶，冰得他头皮发麻。

　　沈空昱刚开始不太好意思，这是他第一次来KTV，开口唱了两句，觉得不难听，便放开嗓子唱。
　　赵一阳当气氛组，鼓掌大声猴叫，说好听，很好听，听得我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唱了一个小时，酒喝了八罐。
　　霓虹灯明暗交替，搅得空气都浮着一层昏沉的暧昧。
　　沈空昱为了躲避赵一阳的骚扰，从角落搬个矮墩子坐到电视前面。

　　赵一阳懒散地靠在沙发，长腿随意交叠，漫不经心喝酒，一寸寸描摹沈空昱的背影，眼神温柔如一汪清潭，能将人溺毙。

　　沈空昱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者说坏掉了，他归于是酒精作祟乱了心神，歌词到“我爱你，你是我的……”赵一阳使坏切了一首情歌，他没唱，回头看了赵一阳一眼。

　　冷白灯光打在赵一阳身上，配上他那帅脸，致命的好看，二十岁的少年热烈张扬，像是能吸人魂魄的妖精，他嘴角始终噙笑，看向沈空昱的眼神如新婚之夜看妻子的新郎官，满是珍视与爱慕。
　　此刻的他风华正茂，眼里只有沈空昱。

　　四目猝然相接，赵一阳眸色渐深，微微抬了抬下巴，隔空递来一个飞吻。

　　沈空昱撞进这样的视线里，呆了好几秒，麦克风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危险！危险！！沈空昱想。
　　只有两个人的包厢，可以做点不好的事。

　　赵一阳如同拎小狗把他拎起来，放他座.自己退.，按头就亲。

　　前后动作不过两秒，沈空昱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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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一阳总感觉，有那么一秒，沈空昱回应了他。

　　于他而言，和沈空昱接口勿是件很美妙的事，现在对沈空昱来说会不会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退/开几厘米，额头抵着沈空昱的额头，哑道：“哥，你其实也喜欢和我接吻，对不对？”

　　沈空昱又羞又恼：“不要噌.！你这疯子！”
　　“哥怕有反映.吗？”

　　沈空昱扯他的头发，抓成两个小辫子，用力拽。
　　赵一阳求饶：“我要秃了，哥快松手吧。”
　　“把你拔成秃驴。”
　　“嘶——”
　　赵一阳皱着眉装疼，沈空昱到底狠不下心。

　　“哥老是逃，为什么不肯回答我的问题，你在怕什么？”赵一阳沉声道。
　　被衔/住/耳/垂的沈空昱木然。

　　赵一阳直视他，好似这样就能看透他内心所想：“哥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沈空昱耸肩埋住耳朵，声音发虚：“我没有。”

　　赵一阳将他看得明白，了然低笑一声，shou旨.一点点探井.他的依.服，勾得人心里发慌：“说谎。”

　　沈空昱被烫到一样挣起身，脚刚沾地，赵一阳就说：“我长得那么好看，对你又好，日夜作陪，养只蟑螂也该养出感情了，哥喜欢上我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承认。”

　　“你……你还要不要脸了。”沈空昱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单恋哥这么久了，也该有好结果了，”赵一阳笑意更浓，“被我戳中心事生气了，想用生气来欲盖弥彰？”
　　沈空昱给他脑袋一板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赵一阳问他：“哥的手疼不疼？”说着，他抓住沈空昱的手，欺近，嘴蠢蠢欲动似是要舌-忝。

　　“啊啊啊——”沈空昱慌忙甩开，反应很大，“……变态，神经病，无知之徒！”
　　认为这只是小事的赵一阳没说话，嘴角扬着势在必得的笑，让沈空昱尽管骂。

　　回家路上，赵一阳追在沈空昱后面，问题一个接一个，不依不饶，开心得要死。

　　“哥发现自己不对劲，开始喜欢上我了吗？”
　　“什么时候动心的？”
　　“喜欢我哪里？”
　　“是不是不讨厌我了？”
　　“……”
　　沈空昱想把他绑住，丢到桥下沉江，换得耳根清静。

　　沈空昱到家就拿衣服去洗澡，KTV沾上的甜腻香水味和难闻的酒气让他不适。
　　沐浴露的泡沫刚冲干净，他准备关水擦身穿衣服。
　　赵一阳推门而入。

　　卫生间的门没有锁芯，像酒店那种只是关上而已，给了心怀不轨的人可乘之机。

　　熟悉的身影侵入视线，沈空昱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仓促抓过毛巾盖住沈小二，脸一秒钟红了。
　　在脆弱的时候被人拿住，沈空昱无反抗之力，只能护着防线，捂住自保：“出去！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酒精在血液灼烧，赵一阳感觉自己要热炸了。
　　赵一阳每一步都踩在沈空昱的神经上，他忐忑到话都说不利索：“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这句话无威慑之力，赵一阳已到跟前，双臂一伸撑在墙壁，把他困在墙角进退不得。

　　沈空昱若能空出手脚来，非揍他不可：“滚出去！”
　　…
　　赵一阳诡.地上…得逞轻/佻的抬眼往上看。

　　“王八蛋。”沈空昱含泪道。
　　“书.服.吗？”赵一阳坦然自若问，“舍.了这么多，是书.副.的吧。”
　　沈空昱死死瞪他。

　　赵一阳亲一口沈空昱，走之前说：“我明天还要上早八，先去睡觉了，哥晚安。”
　　沈空昱气笑了，想着今晚怎样摸进他房间把他弄死。

　　沈空昱面前摆着两份工作：一份是编辑，另一份则是图书管理员，比起伏案改稿，他更喜欢后者的闲适。

　　去面试时了解到，每天只需早晚各整理一次书籍，随后就是坐在自动借阅机的前台，进馆者有疑问再过去解决，其他时间他可以坐在那尽情看书，时间几乎是自己的。

　　这份工作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是薪资只有编辑的一半，他犹豫片刻，选择老本行。
　　快乐固然重要，但钱对他来说更重要。

　　沈空昱跟着沈岚饿一顿饱一顿，她经常不着家，去新交的玩伴那鬼混，挨饿是常有的事，好在租房隔壁住了个老奶奶，见他可怜，时不时投喂他。

　　他刚被送到孤儿院那年，分到的零食都藏到床底下的箱子，早上的牛奶或鸡蛋，总要留到晚上饿了才舍得吃，久而久之，屯东西的习惯慢慢刻进他骨子里，我随时有东西吃，不会饿肚子，有这样安心的保障他才有安全感。

　　只不过从前囤的是食物，如今囤的是几乎万能的钱。

　　赵一阳得知他的决定，劝了又劝，可终究劝不动。

　　小区微信群传最近有个丧心病狂的虐猫狂，附近的流浪猫被他折磨得半生不死，再丢弃在小区门口。

　　保安抓到他，男人声称自己有心理疾病，行为不受控制，虐猫并非他的本意。
　　虐待动物没有触犯法律，保安拿他没办法，只能放他离开。

　　昨天，沈空昱看过群里住户发的视频，小猫眼睛全是血被弄瞎了，手脚被生生砍断，血肉模糊，躺在地上惨叫不止。一个心地善良的阿姨送小猫去宠物医院，但伤成这样估计救不活了。

　　虐猫狂又出来在小区游荡，物业在群里提醒大家多留意，注意人身安全。
　　沈空昱到家楼下，上司的电话打了进来，他转去小区的小广场，打算接完电话再上去。
　　挂断电话，他抬脚刚要走，一声痛苦又尖锐的猫叫戳中他的神经。

　　沈空昱快步跑去声源，在凉亭背后的清洁工具房停下，门前有个男人把小猫按在地上，扇打它，动作又重又狠。

　　“你这死人，被我逮到你他妈完蛋了！”沈空昱怒火中烧，脱口而出说脏话。
　　男人看了沈空昱一眼，拔腿就跑。

　　沈空昱岂会放过他，紧随其后追了上去，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没好好锻炼身体，要是体能好些，这种一看就是死肥宅的弱鸡哪用得着费力追赶，分分钟就能把他按倒在地，他喊：“有本事别跑！坏事做尽的人虚什么！”

　　眼看就要追到保安亭附近，许是怕被保安撞见，男人突然停住，转过身眼神阴鸷地盯着沈空昱。
　　沈空昱攥紧拳头，用力到骨节发白。
　　男人从裤兜掏出匕首刀，亮出来恐吓沈空昱。

　　沈空昱不惧：“你最好捅死我，这样就能以命抵命，把你这社会败类关一辈子，省得你出来祸害无辜的小猫。”

　　“它们本来就是野种，没人要的东西，我弄死几个怎么了！”男人叫嚣，脸上不屑。
　　沈空昱咬牙切齿：“你死定了！”
　　男人握刀挥向沈空昱，沈空昱还提着电脑包，来不及多想，用来当武器胡乱朝男人抡过去。

　　男人被他这一套“醉拳”弄得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节奏被打乱，他抓住电脑包用力扯，不结实的提手断了，他丢垃圾一般扔到旁边。

　　“你完了！这电脑两万！赔死你！”
　　男人愣了两秒，眼神更凶。
　　沈空昱手上没什么武器，赤手空拳未免吃亏，脑海闪过小猫的惨状，瞬间又把他那点害怕烧得干净。
　　两人力道不相上下，几番拉扯沈空昱的鞋掉了。

　　男人说：“多管闲事的下场就是死！”
　　“你这种渣滓才该死。”
　　“既然你非要凑上来，我像对那些该死的猫一样，把你片成肉片。”
　　“闭上你的臭嘴！”沈空昱破声喊。

　　两人又扭打起来，沈空昱的手臂被刀刃划出一道血口，血顺着手臂流，沿着手指滴在地上。
　　男人笑了一声：“还以为多厉害，菜鸡也这么嚣张。”
　　男人提刀冲向他，沈空昱准备出脚阻止——

　　一个人影如疾风闪到他面前，一脚将人踹出数步远，重重砸在地上。
　　赵一阳像道突然降下的坚实屏障挡在沈空昱前面，将所有危险隔绝。他开完班会回来，刚转过小道就听见沈空昱的叫喊声，然后就看见他哥淌血的手臂，以及危险的陌生男人。

　　“哥，你没事吧。”赵一阳拧眉，目光黏在那道渗血的伤口上，眼神杀气腾腾。
　　“没事，你小心点，他有刀。”

　　男人捂着肚子踉跄站起，畏畏缩缩的不敢嚣张。
　　赵一阳把书包甩在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敢动我的人，五个你都不够我收拾。”

　　男人嘶吼着冲来，赵一阳侧身避开他的刀，一脚踹他膝弯，一记勾拳砸中下颌，几脚几拳就把他制服了。

　　男人倒在地上还不安分，破口大骂：“装什么烂好人！那些猫本来就一文不值，就他娘的该死！发情了只会骚乱叫，还生一窝窝没人要——”

　　沈空昱默默捡起自己的鞋，走过去，一下接着一下砸男人头，全然不像平常那个温和的他，狠厉道：“叫你乱叫！你这败类，才该死！该死！”
　　男人抬手掩脸，沈空昱出了全力，他痛得嗷嗷乱叫。

　　赵一阳吃惊的瞪大眼睛。

　　这样的沈空昱太威猛了，赵一阳心底竟掠过一丝庆幸，自己再怎么闹他作他，沈空昱从未真正对他生过这样的气。
　　沈空昱疼他，他是被偏爱的那个。

　　赵一阳拦腰抱起沈空昱：“好了，先处理伤口。”
　　沈空昱被抱着往后带，挣扎着又踹了男人一脚。
　　保安把男人带走了。

　　万幸伤口不深，沈空昱满不在乎，唯一可惜的是电脑，还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该心疼的赵一阳都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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