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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
江迟崖扣了扣手指，头低着，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发旋。他听到这话，一下子僵在原地，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塑，动都不会动了。
楚一恒说什么胡话呢。
他爱自己什么？不过是用来安慰他的话语罢了。
楚一恒就喜欢这样，一味地安慰他，仿佛在他眼里自己没有缺点一般。可他明明全身都是缺点。
就在江迟崖又开始胡思乱想，自我怀疑的时候……下一秒，楚一恒的声音就从电脑里传了出来。
“我知道你或许会问，我爱你些什么呢？”楚一恒轻笑，“太多了，我实在不能一一列出……但是我爱你时而别扭的性格，也爱你自尊又强大的内心，也爱你被小孩子欺负时不知所措的模样……很多很多，只要是你。所以你不用怀疑自己，也不用去质疑我的感情，但我可从来不会说假话，你是知道的。”
江迟崖错愕地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他像是被妲己迷惑了的纣王，深深地陷在楚一恒的话语中中，无法自拔。他是落入泥潭的鹰，翅膀都被这裹挟着甜言蜜语的淤泥黏住，没办法再不顾一切地飞翔。
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相信这些话是对他说的。对谁说都可以，但对象……从来不可能是他。
“我就说这么多了，不过请你记住，我从未抛弃过你。至始至终，从未变过，你要相信。”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最后留在屏幕上的只有楚一恒一如既往的笑颜。
江迟崖眼眶中的泪不自觉地溢了出来，滑过脸颊，最后滴落在电脑键盘上，砸出“哒哒”的声响。
室内寂静无声，只有江迟崖时不时抽鼻子的声音。
杨灏江适时抽了几张纸，递到对方面前。他自己的感情都处理得乱七八糟，此时也不好对别人评头论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
“想哭就哭吧，一直憋着也不好。”
许是他这句话起了作用，江迟崖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哭咽声大了不少。情绪一直被积压，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就像火山喷发，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江迟崖好久没有哭过了，从他那天被楚一恒带回家起。
那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最后的结束。
小时候被周围的孩子骂没爹没娘的时候，他都坚强地忍着没有哭。到了现在不过一个简单的视频，都足以让他泣不成声。
其实没有一个人抛弃他。
困住他的人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一直都是。
“哥，我想，我走错了这么多路……是时候纠正过来了……”江迟崖眼眶泛红，手里攥着纸巾不断擦拭着自己的脸颊，想要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不再那么丢人。“你带我走吧，我总不能一直错下去。”
“想说了？”杨灏江看他，脸上没有对他的鄙夷或是嫌弃。
“嗯，楚哥也不想我一直这样下去吧。”江迟崖将已经揉得很皱的纸巾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垃圾桶，随后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使它看起来整洁不少，“还有从前的事，我感到抱歉，但愿有一天我能弥补……”
“走吧。”
他先一步出了门。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了，还让楚一恒失望吧。他的楚哥，肯定藏在某个地方偷偷观察着他，他知道的。
杨灏江跟着起身，走在他的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就好像，江迟崖的身后其实一直都有人在默默守护着他，只不过他恍若未闻。
杨灏江倒也没再扯什么闲话，一路开着车直奔警局。
宁回庭抱着玻璃杯，站在门口，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江迟崖下了车，步伐坚定地朝他走去。
宁回庭揽过江迟崖的肩膀，顺带着拍了拍：“你还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江迟崖供认不讳，将帮助李智春实行诈骗的过程通通讲述了出来，包括他年轻时犯浑的事。
大大小小数十起，还有没摆在明面上的。
掀云及绛色就是靠着这些赃款开了起来，甚至于李智春短时间内凭借着这笔财富，结识了不少小老板，同时还做了不少生意，资金链越扩越大，慢慢地他就不去踩线，反而专注于自己的生意。
也难怪这段时间在他身上根本查不出踪迹。
“唉，也算是了却了一桩事。”宁回庭叹口气，递给杨灏江一根烟，“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之后好好放松一下。”
杨灏江拒绝了他的烟，温和地笑笑：“一会儿要看阿阳去，就不抽烟了，怕熏着他。”
“哦，他最近怎么样了，还好吗？”
“状态不错，只是还没醒，兴许快了。”杨灏江挠挠头发，神情很是放松。
“照顾好他。”宁回庭用玩笑般的口吻说着，“不然我唯你是问。”
“好好好，我等着。”杨灏江说道，“先走了？”
“行，我就不送了。”宁回庭喝了口杯子中温度正好的热水，“慢走。”
从掀云一来一回，耗的时间有些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会儿去医院应当又早花上些时间，现在赶过去怕是赶不上探视时间。
杨灏江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给江一蔚打个电话，没什么情况的话明天早上再赶过去也是一样的。
“可以啊，我们这没事，一切都好。对了，你那边情况还好吧？”
杨灏江：“都结束了，以后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那就好，等阿阳好些了，去见见他爸爸。”
杨灏江脸上的笑容深了些：“知道的。”
“以后稳定下来了，可就要改口了。”江一蔚打趣道，“你累一天了，先休息吧，我不跟你说这么多了。”
电话挂断，杨灏江还是觉得仿若在梦中一般，困扰他许久的事就这样解决了，真是有些不切实际。
他总算可以甩下一身的负担。
民宿因为这事也许久没营业了，好在是旅游淡季，也没有损失多少顾客。近期可以筹备再次开起来了，一切生活都又回到正轨。
杨灏江回到了自己的小家，家里许久没人住过，地板上积起一层薄薄的灰。他倒也没让自己闲着，将整个地板拖了一遍，之后才坐在沙发上，让自己彻彻底底地喘口气。
第二天他起的晚了些，因着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睁眼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九点。等他一切都收拾好，探视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江一蔚今天并没在病房守着，不过她说会晚些再过来。
小小的病房又只容纳下二人，倒平添了几分闲适。
杨灏江还是同之前一样，静静地坐在床边，什么也不干，光是一直盯着床上的人他就能过一天。
陈为阳没什么动静，他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阳光打在他的眼睑上，显得人的气色比平时好了不少。
他的手垂在雪白的被子上，突然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幅度很小，若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杨灏江却看到了，他第一反应先是不可置信，进而才是确认。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在他期盼的目光中，那根食指终是不负众望地又颤抖了一下。
这回的幅度大了不少，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
杨灏江一下子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将陈为阳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要醒了吗？那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在等候医护人员到来的途中，陈为阳忽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带着些茫然，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最后才将目光投在杨灏江的身上。
“你感觉怎么样？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杨灏江关切地问道。
陈为阳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僵硬地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没有。
护士很快赶到，替他做了个全身的检查，确认没什么大碍后，笑着对杨灏江说：“您可以放心了，病人恢复得很好。”
杨灏江欣喜道：“那就好。”
陈为阳一直没有说话，只用眼珠子四下看着，方方面面都看了一遍，最后才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在了杨灏江身上。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疑虑：“你是……”
杨灏江心下忽然有些慌乱：“你不记得我了？”
又是一阵沉默，陈为阳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杨灏江叹了口气，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拿过一旁柜子上的水，问着：“要喝些水吗？”
点头。
陈为阳这副模样有些太乖了，乖得他都有些不习惯。
忘记就忘记吧，反正不是永久的，他总有办法让对方全部想起来。
“我是杨灏江，是爱你的人，重新认识一下？”他嗓音清亮，听上去像是真的在很认真地介绍自己。
陈为阳呆呆地点了下头，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反应，仿佛成了一个小傻子。
“记不住的话叫我阿水也可以。”
“阿水……”陈为阳轻轻咬着这两个字，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带上了笑容，“阿水。”
“嗯，我是你的阿水，不要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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