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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作砺
“甘霖,这名字还是晓寒尽给你起的吧。我不管你是何来历,既受我军庇护,便需守我军规!你究竟用了何种手段蛊惑我麾下强将,致其行差踏错?”赵佩鸣不似往常近人,换了一副气势。
甘霖一着急,话便磕巴起来,他眼圈发红,用力摇头道:“没有,我没有……蛊惑!”他根本不知道蛊惑是什么意思,但被赵佩鸣眼神吓得不轻,怎么想也觉得不是个好词,于是连忙否认。
“总督,不是他,是我……”赵佩鸣一个眼神把晓寒尽后半句瞪了回去。
“你喜欢他么?”赵佩鸣看着甘霖,提起一指轻飘飘指了指晓寒尽。
甘霖没敢往晓寒尽那多看,边流泪边道:“喜欢,喜欢的。大人收留甘霖,甘霖感激不尽!别,别赶走我,我可以,治病!”
“没说要赶你走,就是问问,”赵佩鸣缓下语气,又看看晓寒尽,“你呢?”
“他是我救命恩人,自然是喜欢的。”晓寒尽坦诚道。
“行了,甘霖可以走了,”赵佩鸣挥挥手,甘霖担心地看看晓寒尽,提起衣摆退了出去,那身姿气度,已与汉人无异。他又示意晓寒尽起来,“……这孩子才十七吧,你也真下得去手。”
晓寒尽顿时慌了:“没,他十八了,只是长得矮小些,我有分寸,请总督放心!”
“保护好他,”赵佩鸣也起身拍拍晓寒尽肩膀示意其放松,“能克制就克制,我怕疆人体质与我们不同。”
“还有,战事无常,不要被感情和欲望牵着鼻子走。他活着,不要做什么选择都为了他,失了自我。如果他死了,就为他而活,不能寻短。不论如何,我们是要驰骋沙场的,首先是大昭的兵,其次才各有家庭,各有所爱。”
“是。”晓寒尽拱手道别后,踏出帐外。甘霖悄无声息候在旁边,两人汇合。晓寒尽抽出帕子来替甘霖擦去眼泪,轻轻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我也是第一次见总督这样。他是关心咱们才故意施威罢了,你不用怕……不过倒真把你吓得不轻,”晓寒尽摩搓着下巴,“不行,等回天颂见了江公子,非得告状才行!让江公子好生治一治。”
“江公子?哦,我听说过的,据说习剑术很快,听王笙哥哥说,他还会驯马?”甘霖吸吸鼻涕,回忆道。
晓寒尽噗嗤一笑:“哈哈,对,江公子确是驯马的一把好手。”
—————
“太好了!赵佩鸣这封密信一寄,傅琴湘的罪名就坐实了!”皇帝在桌前攥着那封信,身上抑制不住地颤抖,“那日命赵佩鸣去往半日花将功补过,她傅琴湘离得最近听得最真!赵佩鸣还没坐稳几日,这沙芥塞的探子就精准出现在半日花,抓住审了,矛头直指傅琴湘,几乎完美。”
但傅琴湘在朝中党羽众多,可谓根深蒂固。且太后碍于傅临川之事,态度一直暧昧不明,此刻若是当面对质,她必会反扑,并不能一举拿下。想到这,皇帝皱眉走到炉边,将信置于火中烧尽。
“皇上,新入朝中的不还有个叫江珩的?江忠之子,还是个新脑子,有机会收入麾下哪。如今在傅琴湘底下压着也是压着,不如叫他来替您排忧解难呀。”一太监旁敲侧击道。皇帝闻声看了那太监一眼,只觉得是生面孔,有些疑虑。但还是立刻叫人传了江珩来,又将信中事一述给他听。
“在下以为,打草惊蛇、引蛇出洞为最佳,”江珩跪在门前,“圣上大可叫人散布消息,就说赵将军在边关抓获敌国细作,其供词涉及一位‘位高权重,与军务无关的文官’,并不点明是何人,却能让傅琴湘听得到、听得出来,利用她疑神疑鬼的天性,让她骚动,只要有动作,就会有破绽。说与军务无关,则不会牵连赵家父子,不然国师必会借机嫁祸。”
皇帝听后露出赞许眼神,道:“就按江珩说的办。”
江珩正准备退下,皇帝又道:“江珩,你父亲是大昭上下闻名的忠良之臣,望你莫要忘记父亲遗志,也不要辜负朕的期许。”
江珩再拜谢恩,这才由太监领了离开。
次日朝会前,群臣对这天大传闻争得不可开交之时,殿门轰然开放,傅琴湘匆忙赶来,并未上阶,而是跪倒在地,一头珠钗流光四射,她声泪俱下:“陛下!臣要弹劾镇边将军赵佩鸣,通敌叛国,其心可诛!”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郭政与陈竹声对视一眼以鼻相嗤,自是意料之中。
“赵佩鸣此前战败被俘,却能全身而退,已是疑点重重,若说先前是他命大福大天人庇佑,那如今他刚到戍地,敌国探子便如入无人之境,又被他轻易抓获,这是否太过巧合?明明就是他与沙芥塞合演的双簧罢了!”傅琴湘眼中虽有泪光,眼神却毫不动摇,“若您因此受了蒙蔽,冤枉忠良,错移了权柄,到时候赵家裂土封王也未可知!”
“演技未免太过浮夸了……”
“是啊,你说这武官之首由赵宸任,赵佩鸣又是总督大将军,以后若是真联合起来,啧啧,真是不敢想象。”
“忠良?指她傅琴湘么?!”
“哼,我倒要看看闹成这样,谁能赢。”
“没人替赵将军说两句么?”
朝堂如滚油滴水般炸开之际,一道清越之声震开,瞬间吸引众人目光。
“陛下,臣有奏。”出列的正是江珩。
“这个毛头小子来凑什么热闹?”
“不是刚封半日花提举么,想着升官发财呗。”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傅琴湘杀他如拭刀啊。”
“国师所言,事关重大,此事涉及边关大将清誉与朝廷纲纪,臣以为,不可不察,却也不可不慎查,”江珩缓缓走到傅琴湘身边,目光如刀般扫过傅琴湘,“然国师指控赵将军‘通敌叛国’,或将‘裂土封王’,且依国师所言,遥控朝堂还能为其父铺路,这般能耐是否太过骇人听闻了?”
“若赵将军真如此居心叵测,还能带出忠军神勇的飒沓骑么?”江珩继续道。傅琴湘咬紧后槽牙,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想离江珩远些,不料自己裙边被对方踩住,动弹不得。
“爱卿认为,该如何是好?”皇帝放松了紧绷的身子,收了握着印的手,再一看,手中已留下那棱角的痕迹。
“臣以为,此事应当分而查之。一,查赵将军边关遇探、行反间计之真伪。遣使密赴半日花,询问飒沓骑戍卒,核对那两名探子是否存在、口供是否一致。二,查赵辅侍之责,若其子有通敌之嫌,赵辅侍纵然无参与,也定有失察之责,还请赵辅侍避嫌暂歇,皇上以朝中法度核对军务文牒等要件,即可证其清白。”
“嗯,那么此事主办之人也应避嫌。傅卿,你是指控者,应暂时回避。调查期间,由治才监与会才檐共同审理。由此,天下可信服。”皇上声音从大殿飘来,傅琴湘狠狠将自己裙角扯开,只得答应。
“两相矛盾,必有一真。臣相信清者自清。”江珩笑眼盈盈道。
先前自己虽无同行者,却自知同行者在朝中,所以并不孤独,但今日下朝,所有人都刻意与江珩保持距离,似乎忌惮什么似的,“默契”地在江珩身边隔出一个圈,江珩在人群中,竟觉得道路宽敞无阻,再左右张望,才发觉异样。人们对于他的眼神也是极为恐惧,纷纷三两成群地窃窃私语,说的也不像好话——江珩刚入朝侍奉赵宸时,朝中不少人见了他样貌便先入为主,就多传言他一副奸邪长相,乃妖孽化身,不是善种。他再看看旧友许燎香,发觉就连无话不谈的故人也在远处默默避开了他的眼神。
回了住处,江珩脱下朝服扔在地上,又捡起来拍了拍,挂在架上,他从亵衣中取出一叠信件,摩搓着上面的字。他向院里张望,有几个傅琴湘的人轮换着踱步。他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从未有一个可以大肆发泄的地方,而爱人的怀抱已经远到没有温度了。
原来无比思念一人时,心竟然是万虫嗫食般的刺痛。
他看着看着,将头埋在臂弯里,蜷起身子,落下泪来。
不是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么?孤身独行于这淌浑水中,维持自身清明本是好的,但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本近乎孤傲地认为自己一定扛得住这场暴雨,入朝前是多么的清高,觉得自己定能救多少人成多少事,到头来,原来只是蜉蝣撼树,螳臂当车罢了,除了如履薄冰外,还要扛住几乎朝中所有人的孤立与施压,木秀于林的代价,竟然如此痛苦。
江珩,只取单字“珩”,希望君子品性温润而气节坚韧,若得羽衣,则更显内外兼修之美。小时候,父亲总会摸着江珩的头说,珩儿的名字念起来,就像将玉捧在怀里。
“不求天下人都将你当作玉,追捧你、爱护你,只愿你自珍为玉,不失为人之良德,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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