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悬城
两人一路御剑,很快打听到了悬城附近。落到一处驿站,两人便在驿站的石桌旁坐下,稍作休憩。楚幸见驿站旁边有一户人家,家中正升着白烟,于是起身便去那家讨口水喝。
乡村里人家都是朴素至极的。只见木屋的外面围着一片木栅栏,栅栏之中便是一个简易的木门,门的上方一堆草垛。这驿站之处,本是没有什么人,十里八乡的门都是不上锁的。楚幸用手轻轻一推,木门便开了。
他再一往里走了些,那屋中便步出一个农家妇女,她见楚幸也并不生分,大声道:“道长可是讨水喝啊。”
楚幸笑眯眯拱手道:“正是正是。”
农妇走到栅栏处的水缸处,用那木瓢盛了一大碗,端端递向楚幸:“都是山上的井水,甘甜着呢。”
楚幸拿起那木瓢就咕咕喝起来,一大勺下去,便舒坦了。楚幸连忙道谢,又问道:“这附近是不是离那悬城不远了?”
农妇疑道:“悬城?哪有什么悬城?我只知道前面十里荒郊之外有个宣城,不过早就被当年的地震给毁了。现在那宣城连同着周遭的荒山,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早已无人问津。”
悬城。宣城。楚幸这才忽然想起来,原来这悬城就是当年的宣城!宣城是当年是地震发生后,被毁坏得最为严重的一座城池,那地动山摇之后,宣城一夜之间覆灭。当年宣城的人,几乎全死了,一日之间,尸横遍野。从此,宣城变成了一座死城。再也无人提起。
楚幸告别了农妇,向言卿而去。他告诉了言卿悬城即宣城,言卿才倏尔间恍然大悟,只感叹:“当年地震一役,死伤无数,可悲可叹。”
听闻到言卿的感叹,楚幸眼眸闪烁了一下,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曾经自己深陷在这愧疚中始终无法自拔,折磨得自己心力交瘁。当年几乎修真界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楚幸带来了地震这场灾难,因为他去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遭到了上天的谴责。
一想到这里,楚幸脑仁就隐隐颤痛,他咬了咬嘴唇,忍住自己的思绪,随即回过神来,对言卿道:“师兄,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两人也已然稍作休息了一番,于是便顺着一条小道,往十里之外的荒郊走去。没多久,便到了那悬城之外。那悬城的城门并不高大,略一看,城门破烂不堪,石墙斑驳,门上挂着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布絮,想是许久没有人前来过了。
而悬城门外,赫然长着一棵大树。这大树枝叶繁盛,枝干粗壮,十分茂密。在大树的一根枝干之下,挂着一只秋千。那秋千晃晃荡荡,似乎有人刚坐过离开。
言卿怔了片刻,才道:“当年这宣城曾是中原地带最繁华富庶的地方之一,而如今这模样真是令人惋惜。”
他轻推城门,却没想到一阵“吱呀”声后,城门应声而开。只是门开的瞬间,掉下许多簌簌的灰尘,落到两人衣袍上皆是,两人忙用手轻轻掸去。他望向城内,却发现那宣城中的景象并不与城门所展示出的衰败之景相同,反而是房屋街道干净整洁,商贩小摊排列井然有序,虽城中人并不多,偶有几个小贩在叫卖,路上行人三四,倒是和谐一片。虽不如曾经那样繁华,但已经十分不错了。
这与自己曾经所知道几乎灭城的宣城竟大相径庭,楚幸着实震惊了一番。这悬城,似乎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样,变成了另一个活生生的地方。
只是这城中的每一个人,眼前都缠着一条白布巾,遮住了双眼。楚幸驻足,露出疑色,转而对言卿道:“这些人都怎么了?”
此时一个行人正好迎面而来,他一身简朴素衣,用竹竿探路,走到两人面前一定,似乎感觉到前面的障碍,于是立即往一旁侧身,错开而行。那人忙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差点撞上啦。”说毕又继续往前走去。
言卿断言道:“都看不见。”
楚幸又抬眼看去,城中小贩、路人虽都看不见,但都各行其道,互不干扰,感觉生活十分安宁。
他走到一处摊贩前,那摊贩上的大爷正摸索着摆弄自己摊上的地瓜。那地瓜看上去新鲜可人,楚幸忍不住询问道:“大爷,这地瓜如何卖啊?”
那大爷听闻有人前来,抬起头来,道:“一文钱三个。公子,你是城外的客人吗?”
楚幸惊道:“大爷,好耳力。竟还在分辨出我们不是这城中的人。”
大爷笑道:“这悬城多年来都不曾有人前来了。城中住的那么些人,声音大约都记下了。你知道的,我们这些瞎子,靠的就是这些声音。”
刚一说完,楚幸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姑娘,姑娘约莫十五六岁,同样蒙着双眼,一身白衣素净,她弯下身子,声音清脆道:“爷爷,今日地瓜怎么样啊?”
大爷道:“阿秋,又来买地瓜啦!地瓜啊,甜着呢!”
那阿秋姑娘一双白皙的手在地瓜上摸索着,似乎要挑选出又大又好的地瓜,她时不时地还将那地瓜拎起来掂量掂量,觉得不错,嘴角便会泛起一丝笑意,然后装进自己的袋子中,若是不满意,她小嘴一嘟,便又方回原地了,叹道:“这个不甜,爷爷。”
爷爷乐呵呵道:“阿秋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那阿秋姑娘装满了半个袋子,她将袋子一提,觉得差不多了,又抬起脸来,冲爷爷声音所在的方向顽皮道:“爷爷,就这些吧。”
她站起身来,眼睛虽望着前方,手却自然地整理好身上的长衣,顺势又从袖笼中掏出几枚钱币,递到大爷身前,道:“一文钱三个,我这九个,喏,三文钱给你,爷爷。”
那大爷收下,又道:“来,爷爷再送你两个地瓜。”说完使劲往阿秋姑娘的袋子中装上两个又大又红的地瓜。那阿秋姑娘笑着感谢,然后提着地瓜,轻轻走了。
果真如大爷所说,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熟识的。见到方才那一幕,楚幸一阵感叹,竟无比羡慕这样一种互相之间真诚至极的相处之道。
楚幸再一打探,发现他们几乎都是自给自足,生活简单平静,他们仿佛从来没有踏出过那扇城门,也没有人进来打破过这种宁静。
从城中再往里走,一座挂满明灯的楼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那灯楼的每一层都几乎密密麻麻挂满白色的灯,每一盏明灯的灯座下都飘出一缕青色的穗子,在风中飘曳一番,煞是好看。
楚幸估计,这就是小鬼口中的悬城灯楼。也就是,那位暗夜君便在此楼中?但不知道这位暗夜君到底是何人,好不好对付……
他转身看了看言卿,言卿知道他想问什么,还未及他开口,言卿便冷声道:“进去看看再说。”
两人刚一推门而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了。待两人再醒来之时,便看见,偌大的一个殿内,中间放着一口大锅,那大锅下被一堆柴火围着。
柴火烧得正旺,锅中的的热水沸腾,目光再往上移,两人才看见,大锅上方的房梁上,挂着一个娃娃。楚幸定睛一看,那娃娃不正是小鬼吗!
他心想,难怪自己这几日中觉得浑身发烧,额上烫乎乎的,敢情这小鬼差点在锅上快被蒸熟了。
心灵相通,神识纠缠,确有其事啊!
锅中的开水冒着白烟,那白烟围绕着小鬼周身,让人看不真切。但楚幸依稀感觉到,小鬼似乎一动不动,仿佛没了生气一般。
楚幸惊呼:“小鬼!”但梁上的娃娃没有任何反应。他连忙轻功一出,腾地往上飞去,谁知那半空中仿佛布下了结界一般,楚幸方一碰上,便被“咚”的一声,挡了回来。
楚幸摸了摸额头,霎时有些疼痛。半空中他见小鬼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奄奄一息,内心中一阵焦急,刚一落地,他又抽出邪怨,刺了上去,依旧被抵挡下来。
他沉静了片刻,立即用邪怨在手臂上割出一条长长的血口,随之而出的鲜血随着邪怨向上一挥,尽数洒向了空中那无形的结界上。猩红的鲜血犹如一朵所红花点缀在那空中,顺着结界缓缓向下流去,映出了一片血红的诡色。
血色的气息传递到小鬼的周身,那小鬼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见楚幸及言卿,高声呼道:“娘亲!爹爹!”他顺着那身子不停晃动,晃得绳子摇摇欲坠。
楚幸看得心惊,连忙朝小鬼怒声道:“你给我别乱动!!”听闻此话,小鬼又惊又喜,依言乖乖掉在绳索下,一动不动,他眨着那一双重瞳,奶声道:“好,娘亲,我不动,我不动。”
过了半晌,那结界淌上楚幸的血竟微微有了些变化,只见那鲜血仿佛是中和了无形的结界,只要被鲜血染过的地方,竟像寒冰遇见温水一样,渐渐化开了。楚幸明显感觉到,碰过鲜血的结界,变薄了很多。
看来此办法可行。于是楚幸未有片刻踌躇,又顺势拿起手中的邪怨,划开手臂,将流淌出的鲜血堪堪撒想结界所在处。一刀、两刀、三刀……楚幸雪白的手臂登时出现了许多细长的血口,鲜血汩汩渗出,染满了整个臂膀。那房梁上的小鬼看得心惊肉跳,急得要哭道:“娘亲……娘亲……”
言卿看楚幸如此行径,脸上冷漠之色也消失了许多,他眼眸中居然出现了少有的心疼之情,眼见楚幸又要割臂,连忙拉住他的手厉声制止道:“可以了!”
楚幸再一看,那结界确实化开了许多,只见中间一处已经完全消失,顿时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大洞,那大洞的四周正被那鲜血腐蚀,愈变愈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