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与破晓

　　枪声不是序幕，是绝境中炸响的惊雷。

　　武振雄的怒吼与脉冲武器独特的嗡鸣同时撕裂雨幕。他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子弹精准地射向那些黑色作战服抬起的武器，试图为倒在地上的夜烬阑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掩护射击！压制他们！”武振雄咆哮着，庞大的身躯从龙门吊后悍然冲出，如同暴怒的犀牛，以自身为盾牌吸引火力。两名外勤队员紧随其后，交叉火力瞬间在堆场上空织成一张危险的网。

　　秦青没有武器，但她迅速躲到掩体后，双手在便携终端上疯□□作，试图干扰对方的通讯或武器系统，脸色因紧张和专注而煞白。

　　沐笙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看着夜烬阑在泥泞中试图挣扎，看着那些幽蓝的电光险险擦过他的身体，看着武振雄和队员们以寡敌众、在弹雨中穿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残酷。

　　但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武器，但他有那枚哨子，有他与众不同的“感知”。在混乱的枪声和能量武器的嗡鸣中，他捕捉到了那些黑色作战服之间，一种极其微弱但高度同步的**信息协调波动**。他们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网络化的战斗单元！

　　“他们的行动是同步的！”沐笙对着通讯器大喊，声音在爆炸的间隙中显得尖锐，“左翼第三个，和右翼第一个，下一步动作有强关联！”

　　武振雄虽然不完全理解，但他信任沐笙的判断。几乎在沐笙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猛地调转枪口，一梭子子弹提前封死了左翼第三个敌人试图移动的路线，逼迫其后退，果然打断了右翼那个敌人正准备发动的协同侧袭！

　　有效！

　　沐笙成了战场上一个特殊的信息节点。他紧握着哨子，将全部精神力集中，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捕捉细微的洋流。他不再试图解读夜烬阑的信号，而是将“感知”铺开，笼罩向那些黑色的敌人。

　　“正前方，集火准备！三秒后齐射！”
　　“后方有绕行！两人，高速移动！”
　　“他们的脉冲武器充能频率有规律！间歇一点五秒！”

　　他断断续续地报出信息，大脑因高速运转而传来针刺般的剧痛，鼻血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混着雨水滴落在胸前。但他不管不顾，眼神死死盯着战场。

　　秦青根据沐笙的提示，尝试释放特定频率的电子脉冲，虽然无法完全瘫痪对方，但成功造成了数次关键的干扰，为武振雄他们创造了宝贵的击破机会。

　　一名黑色作战服在秦青的干扰下动作迟滞了零点几秒，被武振雄抓住机会，一枪击中肩部，能量武器脱手飞出。

　　战局，因为这意想不到的“信息战”而出现了细微的倾斜。

　　然而，“熵”的使者并非易与之辈。他们迅速调整战术，不再追求活捉，攻击变得更加凌厉致命。脉冲电光开始夹杂着实弹，子弹呼啸着穿透雨幕，打在废弃的金属和设备上，溅起刺目的火花。

　　一名外勤队员闷哼一声，大腿被跳弹击中，鲜血瞬间染红了裤管，但他咬着牙，单膝跪地继续射击。

　　“这样下去不行！耗不过他们！”武振雄一边更换弹夹一边低吼，他注意到维修库里似乎还有敌人没有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倒在地上的夜烬阑动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用军刀割断了缠在脚踝上的某种束缚索（也许是之前被困的原因），趁着敌人被武振雄他们火力吸引的瞬间，他猛地从泥地中翻滚起来，动作因受伤而显得僵硬变形，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他没有冲向沐笙他们，也没有试图逃离，而是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反身扑向了那个半开的维修库大门！

　　“他干什么？！”秦青失声惊呼。

　　夜烬阑的目标，是维修库里面！里面有什么？是控制这些“使者”的节点？还是……别的什么？

　　“掩护他！”沐笙嘶声喊道，尽管他也不知道夜烬阑的目的，但他选择相信对方这搏命般的举动。

　　武振雄咒骂一声，火力全开，疯狂压制试图拦截夜烬阑的敌人。子弹在他身边呼啸，脉冲电光几乎擦着他的身体掠过，但他不管不顾，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着冲进了维修库的黑暗中！

　　维修库内瞬间传来更加激烈的打斗声、金属撞击声，以及一声短促的、压抑的痛哼！

　　紧接着，维修库内猛地爆出一团耀眼的、不正常的蓝白色电火花！伴随着电路过载的刺耳噪音和一股焦糊味，堆场上所有黑色作战服的动作，齐齐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不到半秒的凝滞！

　　就是现在！

　　“打！”武振雄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怒吼着扣动扳机。两名外勤队员也拼尽全力倾泻火力。

　　凝滞的半秒，决定了生死。

　　数名黑色作战服在火力网中倒下，身体抽搐着，不再动弹。

　　维修库内的打斗声也停止了。

　　雨，还在下。

　　堆场上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雨水敲打万物的声音，和伤员粗重的喘息。

　　武振雄警惕地举着枪，缓缓靠近维修库。秦青扶着受伤的外勤队员，紧张地注视着。沐笙用手背抹去鼻血，心脏高高悬起，目光死死锁定那黑洞洞的门口。

　　里面怎么样了？夜烬阑……还活着吗？

　　几秒钟后，一个身影，扶着门框，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了出来。

　　是夜烬阑。

　　他看起来比刚才更加糟糕。战术目镜完全碎裂不见了，露出那双深邃却此刻布满血丝和疲惫的眼睛。脸上多了几道血痕，左臂软软地垂着，右手紧紧捂着小腹，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将作战服染成更深的颜色。

　　他靠在门框上，几乎站立不稳，目光扫过堆场上的尸体，最后落在沐笙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深入骨髓的疲惫，有未散的杀意，还有……一丝难以解读的、仿佛卸下某种重担后的空洞。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血沫：

　　“通讯节点……暂时……毁了……”

　　一句话，解释了他搏命冲进去的原因。他不是去送死，他是去摧毁可能召唤更多敌人，或者泄露他们位置的通讯枢纽。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武振雄，那里面没有了以往的冰冷对峙，只有一种同为幸存者的、沉重的平静。

　　“老武……”他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档案馆……自毁前……我拿到了……‘筛网’核心位置的……最后坐标……”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颤抖着，指向东南方向。

　　“我们必须……赶在……‘七弦琴’全部……被定位之前……”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沿着门框缓缓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和身上的血迹。

　　堆场上，只剩下风雨声，和五个伤痕累累、站在灰烬与谜团中央的幸存者。

　　战斗暂时结束，但通往最终战场的路，才刚刚显露轮廓。

　　而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依旧缠绕着最多的谜团与……那挥之不去的苦艾酒的气息。

　　（第四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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