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酒江湖行

　　虽然安乐乡主怒而离开，但是姚七娘没有离开，等天色渐黑，篝火燃起，她便与其他人一起坐在篝火旁弹起乐器，善舞的男女则也合着乐声起舞。

　　宋岱和辛玄走近时，就听到姚七娘的琵琶声正在高潮之处，樊大则正在她面前跳得起劲，两人眉目间的情意，只要是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宋岱也难免好奇这对有情人为什么还没订下婚事，不过此时怕是不好询问。

　　不过等姚七娘弹完一曲，却主动招呼宋岱到她旁边去坐，“卫娘子，我姑姑那里你不要太担心，我家人不是那种……比较不好的。”

　　姚七娘笑着同她说话，后面几句的声音压得很低，毕竟她也知道现在各族矛盾难以调和，汉人近百年面对诸胡都没有足够的战力，哪怕治理地方时又因为汉人学识更佳不得不让汉人做官，但是一天没有足够的武力，汉人的地位就不会被重视。
　　姚家是羌人，虽然在雍凉一带势力较大，但他们也不会与鲜卑人直接冲突，所以行事作风还是更加收敛的。
　　而她的姑姑安乐乡主姚萱虽然是鲜卑公主之女，但是两人年龄相仿，自幼熟悉，她既了解姚萱不是太跋扈的性子，也觉得卫涅这人对她胃口，所以想在两方之间调节一二。

　　“无事，我们与乡主的事不好叫你为难，今晚你好好玩就是。”宋岱指着那边两眼亮晶晶想要凑上来的樊大郎调侃她，“我总不好挤在鸳鸯之间打扰。”

　　姚七娘被调侃这事还是落落大方的，不像一般女郎一般直接羞红了脸，她冲樊大摆摆手，指了指远处让他去别处玩。

　　宋岱看得不解，“你是不满意他吗？”

　　姚七娘摇摇头，“算不上吧，我是喜欢他的，但是他想早点把我娶回家我就没那么高兴了。你与辛郎感情很好，不也还没结婚吗？”

　　“嗯……可能不太一样？”宋岱感觉之前自己说和辛玄还没成婚是不是让姚七娘误解了什么，“主要还是前两年他在替老师守孝。不过换个情况想想，三年前要是他就来求娶我，我应该也不想急着嫁过去，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姚七娘两掌合十一拍，面上多了几分活泼模样，“就是这样，我知道你肯定懂我，我姑姑如今21了也还没有出嫁，她说不准备嫁人了，我倒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嫁人生子，但是让我现在就考虑要定下一辈子的婚姻，我还是比较犹豫的。”

　　姚七娘今年已经15了，按照汉朝律法，15到30岁的不婚女子需要交五倍算赋，而汉末乱世至今，按照女子不嫁的年龄收取税赋难以施行，但各地官员为了政绩会给大龄不婚女子随意指婚，而且乱世里传宗接代不易，北魏皇室基本十一二岁就有孩子了，民间习俗同样是早婚，如卫十九娘便是十二就要嫁人了。

　　所以姚七娘这样的想法，既不是寻常家庭该有的，也不是寻常女子会有的。
　　她也因此同宋岱多上几分亲近。

　　宋岱听着姚七娘说自己的想法，在一旁连连点头，也剖析起自己的想法，“我与微之的婚约是自小就有的，但他母亲过世后，我们见面不多，我也想不起来这桩婚事，最近六年我又跟着家里人跑去了六镇，连信件也不通，如此只做自己确实畅快。现在我们感情好便结婚，若是哪一日感情差各自嫁娶我也不至于活不下去。早早就嫁作人妇，做他人妻他人媳他人母，如果哪一日被厌弃，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活是什么样的生活。”

　　姚七娘还是想缓解宋岱与姚萱的关系，小声劝着，“就是如此，小姑姑和阳翟公主就是这么说，一个人活得畅快了，我们自家又不是养不活一个女郎，那就一个人过。你与我小姑姑一定投契，不知你们到底为何一直没谈拢，能不能给我一个在其中说和的机会。”

　　宋岱想了想，陇西公一家如果没参与此案，那么姚治中一家也是可信的。不出意外的话，如今安乐乡主在城中多半正靠着姚家的势力查账呢！

　　于是她也看了看周围仍在载歌载舞的人群，在嘈杂声中与姚七娘交了底，“我们没什么大矛盾，听你这么说，如果乡主瞧得起，我也想同她做个朋友。”

　　姚七娘自然了解自己的小姑姑，她听了眨眨眼睛，“商量好的？”

　　“嗯。”

　　既然其中还有别的原因，姚七娘也不再继续追问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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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当宋岱在这里和姚七娘畅谈时，辛玄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虽然他惹怒了有着鲜卑血统的安乐乡主，但是自魏晋以来，文人任诞之风盛行，竹林七贤长久为人称道，汉人长期受到压迫，但是自强汉以来汉人自有傲骨，自诩学问广博，于是似辛玄这种作风自也有人喜欢。

　　再加上辛玄博闻强记，读书甚多，一时间与其他人聊得也很投契。

　　而在辛玄的刻意引导，以及今天发生过的诸多事情上，大家聊天的内容又一次涉及了顾老的画技。

　　顾恺之以人物画像出名，而喜爱顾恺之并以模仿顾恺之而出名的顾老自然也以画人物出名，但是那藏在庄子上的几幅画确实顾老难得喜爱的几幅田园山水画，画的正是庄上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时之景。

　　景中无一人物，而见之便知这场景中正是农人忙碌，在顾老所作诸画中可谓别出一题。
　　但这画所见之人并不多，因为这组画顾老去年用了整整一年打磨，直到今年年后才算是满意，而这样的组画只要成了一组再拿来给人看。

　　辛玄与众人谈到画不同题材的名家与技法，谈论秦地各家画派的区别，就是想从中听到一些破绽。
　　时人作画题材以人物、记事、宗教为主，如山水田园景色只做背景观之，甚至于顾老作此画也只是因为平生画人颇多，发觉细致描绘人物便难以展示四时农耕全貌，于是进行了一次对自己技法与创作内容的尝试。

　　如果那天顾翼拿了画与多人传看，总能听到些对此种画法的言论，这也是他这几天分析出来的突破点之一，放了饵还要看对手是否上钩，而已经发生的事情，总是要留下痕迹的。

　　此时有一个画画一般的小孩听他们聊画，感情真切地抱怨着，“这画人画鸡都太难了一些，还是狗好画一些，皮毛不像鸡的羽毛那么复杂。”

　　旁边有人笑话他，“你上次画那狗我觉得也不像，跟头猪似的。”

　　画技一般的小孩努力给自己辩解，在偏黄的火光下也看不清他有没有羞红了脸，“你见过刚出生的小狗没有，就是肉乎乎的，并不是狗只有一种模样的！”

　　少年人总是自己好面子，但是下起别人面子毫不客气，周围人都一片哄笑了，他的好友还在说他画得差，“我当然知道狗有很多模样，我还见过四尺高的獒犬，威武如金狮，面对群狼也敢上去撕咬，但你也不能不承认你那画得简直就是小猪。”

　　眼看着两个年轻人就要冲突升级，便又有人上前劝解，“这书画一道，天赋首之，你看这王右军章隶行草无一不精，整日里看鹅都看痴了，也没有听闻他有什么传世画鹅的佳作啊。”

　　“就是，天赋不好承认就是了，不会画的人多着呢。”

　　这嘴毒的孩子可能还觉得自己这是安慰，但是听在画技差的小孩耳中，一下眼眶就红了，说和的人又赶紧跟着劝，“你们从小一起念书，你还不知道他，就是说话难听，我想他想说的肯定是，很多人画得甚至还不如你呢，有一点短处很正常的。”

　　这人一边劝和一边偷偷踢了那嘴毒的小子一脚，两个小孩确实从小一起念书，感情还不错，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又有什么问题了，赶紧随着说和之人的话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嘴笨，你看我这嘴，你让我夸人都能说成骂人，比你那比狗画成猪还遭呢！”

　　画技差的小孩被他这话弄得，又委屈又想笑，咧嘴笑了起来，但那积蓄已久的泪也“啪嗒”掉了下来。

　　因为这表情实在太扭曲，篝火旁光线又不好，嘴毒的小孩只看清了反光的闪闪泪珠，赶紧凑上去给他擦眼泪，“别哭啊别哭，求求你了，我不想回去挨打啊，我偷偷告诉你啊，柳二哥虽然画鸡画得好，但是他画不好景，还跟人说不画景是画面已经很满，多加景物反而夺了其中真意。”

　　“真的嘛？”这时候画技差的小孩彻底不纠结自己那像小猪一样的猎犬图了，刚哭过的眼睛格外明亮，圆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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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叠个甲，这是言情文，我会讨论独身主义思想，但是安乐乡主和姚七娘还有采萍都已有官配，都会嫁娶，有波折但不会为虐而虐她们，也不会过度渲染只有结婚好，强调独身主义不好，大家各有不同的婚姻状态和生活智慧。
　　还有男女主不出意外应该是生子的。
　　不要因为我写过一些嫁娶不公的分析，就觉得我不写嫁娶不写生子，大家想法不一致的话就不要看，谢谢。
　　实际上根本没人看，我也不知道我天天叠甲加注在焦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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