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40 章
祝春和认真算了算时间，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到韩胥了。韩胥照常给他邮寄信件，从他出差的地方，这两个月里韩胥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个地址，也不知道是出差还是在度假。
将信件和韩胥准备的小礼物都收拾好，祝春和走出房间。刘乾正从外面回来，甩开手边的提包，一把冲过来抱住祝春和。
祝春和不明所以地拍拍刘乾的后背，“怎么了？”
“春和，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刘乾松开手，郑重其事道。
祝春和认真地看向他：“什么事情？”他们一并走到餐桌旁坐下，刘乾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提起自己最近正在做的研究课题。祝春和越听眼睛越亮，话说到最后，刘乾一口喝光杯中水，严肃地向他发出邀请：“所以春和，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做这件事。”
“我？”祝春和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可我没有钱啊。”
刘乾潇洒一挥手，“我是在邀请你技术入股，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我会解决的。”他说着说着，就拖着凳子靠到祝春和身边，拿肩膀顶了一下祝春和，“你难道对这个技术就没有想法吗？说不定我们两个人也能创造新世界呢。”
祝春和的确很心动，可跟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这不是一件头脑一热就可以立刻下决断的事情。他缓了一口气，还是没有立刻同意，只说他要好好考虑一段时间。
祝春和在韩安科技的实习已经步入正轨，部门上下对于他的评价都很高，再加上安教授的举荐，想要留在韩安科技于他而言几乎是不费吹灰的事情。祝春和相信，只要自己留下来，韩胥一定会拿出他所有的资源和人脉来托举他成长。
在这段没有和韩胥见面的时间里，祝春和反反复复地叩问自己，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留在韩安科技，意味着他将一辈子与韩胥无法切割。借助韩胥的人脉向上攀爬，他将一辈子都无法甩脱韩胥的影响，假使有朝一日他们分开，跟着祝春和的标签也不会属于祝春和，而是“韩胥的恋人”。
他的确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在安教授询问他是否有意向留在韩安科技时，他已经用摇头作为表态。
安教授没有问他这件事是否告诉过韩胥，而是点头称赞他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不能太信任韩家的人，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留好退路。”这大概是确切的经验之谈，退路、退路，似乎每个人都在告诉他，要为自己寻好退路。
就连韩胥自己也是。
祝春和将自己不打算继续留在韩安科技的事情写在信里，告诉韩胥，得到的回信里，韩胥一本正经地给他介绍业内的其他大公司的优劣，还问他是否有打算自己出去创业，如果打算创业他也可以全力支持。
每个人都在推着他向前走，往更高、更广阔的地方去走。
祝春和不想辜负这些人的心意，贸然地去做一个决定。
兢兢业业地完成这段为期三个月的实习工作，当正式员工的合同递到他手上时，祝春和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能从给出的待遇里看出韩胥的心，一面说着“没关系，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另一边还是忍不住开出远超新人水平的工资待遇，试图将他留在韩安科技。
捧着沉甸甸的一颗心，祝春和还是在那一刻下定决心。
他将员工合同退回，面对领导的挽留，祝春和不可抑制地想起刘乾那天晚上勾着他的肩膀，说出的那番豪言壮志。他轻轻弯起眼睛，“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自己做出一点成绩。”
反正韩胥说了，无论在哪里，韩安科技会是他永远的后盾。
首都星大学的毕业生里会选择自主创业的人不少，但如同祝春和这般的优秀毕业生会选择自主创业的人却不多，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最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这四年来欠下的助学贷款。
主管看向祝春和的眼睛，确认他不是在用一个相对好听的借口拒绝留下来以后将合同放掉，“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跟你有合作的机会。”祝春和向这位帮助自己许多的领导深深鞠一躬，推门走回到自己的工位。
他认认真真地将工位上的东西收拾进箱子里，短短的一段实习为他积攒下不少的实际经验。他将每一份资料分门别类地装进资料夹里，贴上标签后送进领导办公室，随即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这是他留在韩安科技的最后一天，他会为自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午饭时间，同一时间进入公司的实习生都知道了祝春和的决定。
有些人劝他还是再考虑一下，有些人却恭喜他，祝春和笑眯眯地掏出手机请他们喝一杯临别咖啡，众人欢呼起来，盛赞老板大气。他也跟着笑起来，望向太阳的时候，他想，这的确是崭新的一天。
外卖就定在当初打工的那家咖啡店里，祝春和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看看，借着拿咖啡的理由回去探望曾经给予过自己帮助的人。
祝春和推开那扇熟悉的门，风铃声摇动，响起一声散漫的“欢迎光临”。站在吧台后的人抬眼望向走进店内拿咖啡的祝春和，脸上显露出几分诧异，“小祝，你怎么有时间过来啊？”
他朝人晃晃手机的订单号，“过来拿咖啡。”
杨姐给他指了指已经打包好的咖啡，“都在那里。”说着，又从吧台后取出一块卖相没那么好看的小蛋糕放进袋子里，“快去吧，蛋糕给你的。”祝春和看着袋子里的蛋糕有想要落泪的冲动，过去的时候店里的人就总是这样接济他，怕他不好意思就特意留这种有点外表瑕疵但不影响味道的蛋糕、三明治给他吃。
他的确是受着百家恩惠成长到现在的孩子。
想要同杨姐道一声谢，反被对方爽朗的笑声盖过，杨姐朝他挥一挥手，“行了，快回去上班吧。”
初夏的阳光热烈却不刺眼，只晒着他的心，将他被春雨淋湿的灵魂烘干。
祝春和拎着咖啡回到公司，最后一次坐在工位上和同事闲聊、谈论工作，喝完打工人的苦命咖啡，踏上一段全新的旅程。回到家里的祝春和看见刘乾，穿着西装外套的刘乾脸上少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漫不经心，带着几分郑重，再一次向祝春和发出邀请。
这一次的刘乾可谓是有备而来，祝春和看着他打开电脑，将提前制作的PPT投屏到电视上。祝春和目瞪口呆，而刘乾清了清嗓子，从头开始向祝春和介绍自己的想法。
当PPT放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祝春和久久没有回神，看着刘乾仿佛在看一个全新认识的人，“祝春和，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请问你愿意吗？”
一份提前准备好的合同被递到祝春和的手中，祝春和细细地看了一遍合同的内容，刘乾真诚地、没有任何保留地向他表达，可祝春和不明白，“为什么是我呢？你应该有很多选择吧。”
“那不是我的选择，是我姐的选择，我爸妈的选择。”刘乾言简意赅的话语，换得祝春和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两份，在两个人手里完成交接。
笔帽被盖上时，祝春和竟生出几分想要跳起来大喊大叫的冲动。他将冲动强压住，一旁的刘乾看着签名傻笑了许久，随即抬起头认真地向他承诺：“春和，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祝春和笑起来，向自己的同盟军伸出友谊之手，“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刘乾。”刘乾重重地与他掌心相合，彼此碰肩。
就从这里出发，踏上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
拍毕业照的通知在班群里发了好几遍，祝春和同韩胥聊起学士服的事情，韩胥让他到自己家里拿他穿过的那套去拍照。祝春和笑他怎么连这个都要管，韩胥说：“当然，这是我在的证明。”
隔天，祝春和便收到了韩胥寄过来的快递，里头放着那套韩胥说过的学士服。他让人按照祝春和的尺码稍作修改，套在身上正正好好，仿佛被韩胥拥抱。
祝春和问他：“你不打算过来参加我的毕业礼吗？”
“我怎么会错过呢？相信我，我会来的。”祝春和带着这句承诺抵达学校。
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与这座陪伴自己四年的大学合影留念，班级照拍过以后，按照好友圈各自合拍。即使祝春和不爱拍照，在这天也留下诸多照片纪念。至此一别，好像很难再遇见。
尚在校园和踏上社会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祝春和不断地与身边的人说“再见”，再见，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收拾好怅然若失的心情，低头看手机，却没有看见韩胥的消息。
刘乾在一旁给不同的人发名片，聊起自己工作室的主营业务。
祝春和的目光转向更远的地方，想象着韩胥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迅速接通电话，韩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春和，向后转。”
他立刻扭过头，韩胥的臂弯里夹着一大捧花，看向他时微微弯起唇角。
学士服拢起的风将他裹住，祝春和向前奔，跃进韩胥的怀里，将花瓣撞碎，散落在两人的周身。韩胥亲昵地揽住他的腰身，磨蹭过他的唇角，“毕业快乐，春和。”
祝春和笑眯眯地歪一下脑袋，“来拍照吧，韩胥。”他抓住韩胥的手臂将他拖到树荫下，花束从韩胥的臂弯转移到祝春和的怀中，被拉过来当摄影师的刘乾向他们喊：“三、二、一，来，笑一笑——”韩胥恰好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祝春和，怀抱着花的祝春和偏着脑袋笑若艳阳，照片就此刻永久定格。
刘乾招呼祝春和一起来看照片，祝春和向后仰，倚进韩胥的怀里问他怎么不看镜头。
韩胥扶正他有些歪的学士帽，“嗯，只想看你。”祝春和捧着花掩饰自己红透的面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祝春和一面问，一面向刘乾道别，被韩胥拥在怀里向外走。韩胥欲要保持神秘，不把正确答案告诉他，只说去了就会知道。被带上车的祝春和意识到这是韩胥的又一次“绑架”。
眼前的景色却变得越来越熟悉，祝春和立刻意识到，这是前往车站的路。
从别青县到隆汇城，从隆汇城到别青县，这样的路他走过无数遍。
而这一次，韩胥要带他重新回别青县。祝春和有一瞬间的慌张，面对即将抵达的车站他想要逃跑，可韩胥握紧他的手，摩挲他的手指，抚平他心头皱起的不安。他脱下学士服和学士帽放到车上，韩胥带着他踏上返家的列车。
可他在别青县已经没有家了。
韩胥还要带他回去干什么呢？祝春和惴惴不安，将沉默的背影留给韩胥。从隆汇城到别青县，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透。祝春和始终不知道韩胥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他一步步地靠近熟悉的地方，想要逃跑的欲望变得愈发强烈。
终于，他止住步伐，拖住韩胥，不肯再继续向前。
韩胥牵住他的手，将他一下拽进怀抱里，“不要怕。”
祝春和抓紧他的衣服，闷声闷气道：“一定要去吗？”
“我有东西想要在那里送给你。”韩胥向他解释原因，一下又一下地拍打他的后背，不急迫、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祝春和的心回落到原处。
祝春和反复调整呼吸，从这里走向未花孤儿院需要再过一个坡，再拐一道弯，孤儿院的门正对马路，妈妈也因此接收到许多被抛弃在街头的婴孩。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最终下定决心，回去。
韩胥握紧他的手，两人一并走向未花孤儿院。
在祝春和想象中，孤儿院会因为妈妈的离开而变得破落，最终被拆除，可现在孤儿院被里里外外重新整修了一遍。未花孤儿院的招牌被改成“未花幼儿园”，焕发全新的生机。
祝春和转头看向一旁的韩胥，意识到这是他所做的努力。
韩胥没有向他邀功，只是抓着他的手带他进幼儿园里逛了一圈。过去的伤痕被悉心处理，贴上闪亮的OK绷，韩胥将祝春和带到二楼去认识这家幼儿园的现任院园长。
脸圆圆的年轻园长站起身，率先向祝春和伸手，“祝先生，您好。”祝春和好似看见当初年轻的母亲，恍惚地回答了一句，便转开视线。这间办公室是当初祝卿良的办公室，从那扇窗户看出去，恰好能望见别青县最高的山。
祝春和走到窗边向外望，摇动翅膀的蝴蝶恰好停靠窗边，落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指触碰蝴蝶的翅膀，妈妈——他眨眨眼睛，蝴蝶消融在明亮的日光里。
妈妈，还在守护着这里。
韩胥走向他的身边，“春和，开心吗？”祝春和一个劲地点头，他很开心。开心这片土地被保留下来，开心这里将会永葆生机。他用力握紧韩胥的手，认真地告诉他：“我现在很幸福。”
参观完改建后的幼儿园，祝春和本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惊喜。没想到韩胥却蒙上他的眼睛，将他带到另外一个地方。祝春和感觉到自己似乎向上走，踩过许多个台阶，最终停在一个门口。
缓缓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梦境成为现实击中祝春和的心房。
落户在祝春和名下，地址位于别青县的房子被韩胥双手奉上，“春和，别青县永远都会是你的家。”这里是你出生、成长的地方，承载了你一整个少年时代的地方。
我在此处为你筑巢，让你拥有一个只属于你的家。
祝春和颤抖着双唇转身扑进韩胥的怀里，韩胥拉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后颈。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反复确认自己的感受是否真实，韩胥贴住他的双唇，“嗯，它没有了。”曾经困住我，又伤害到你的东西被彻底消除，韩胥将腺体摘除，再也没有任何原因会成为他和祝春和之间的阻碍。
“韩胥，我......”
韩胥捏住他的下巴，止住他的话头：“不要说谢谢，也不准说抱歉。”祝春和握住韩胥正在发颤的手，将脸贴进他的掌心，“没有要说这些话的意思。”他微微发亮的眼睛认真注视韩胥紧绷的面颊。
在这一刻，祝春和发自内心地想要告诉他：“韩胥，我们在一起吧。”
韩胥捧住他的脸，虔诚地亲吻他的眉眼。
他们重新走向春天。
——全文完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