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夜：倒计时审判杀局

　　命运的讽刺令他苦笑。她的母亲死于一场爆炸案，而这场爆炸案的幕后黑手，却也有吕氏家族的一份。
　　他曾经以为他们的相遇是偶然，现在看来，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

　　或许，于王臻逸而言，只是她做得万千好事中其中不值一提也并不起眼的其中一件。她仅仅只是做了她认为正确的事，然后继续她的生活，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一个破碎的灵魂中种下了执念的种子。
　　就像扑火的飞蛾注定会在烈焰下灰飞烟灭。
　　生长于黑夜的植物见不得光，在炎阳烈日的炙烤下同样必死无疑。

　　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了。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罪证都摆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可惜，他好像等不到她拿着手铐审判的那一天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和自己的那一束光说再见了。

　　吕莫的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这样，就足够了......
　　能在这么温暖的怀抱里，死去，也值得了......

　　雨止住了。
　　阴云散尽后，天边终于现出一丝光亮，就如多年之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那束光从身后照过来，落在她的身上，干净而又温暖。
　　被他贴身放在胸口位置的那一抹绿，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一角。

　　“吕莫！”
　　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遥远了。
　　那束光终于照了过来，落在了那苍白而又俊秀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光线里显得深邃而又安静。

　　再次醒来的时候，王臻逸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在了一张床上。
　　但这里，并不属于fbi安排的救治点。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圈自己身上原有的物品，还好，都还在。警觉地坐起身后，她探查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间院子同港口距离并不远，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

　　“吱吖”作响的门，在下一秒被推开。
　　王臻逸防备地看向来人。
　　“你终于醒了。”
　　屋里头那盏老旧的灯，大约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亮一会就得时不时罢工歇一下。
　　在那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她又再一次见到了之前在地下手术室中遇上过的芒规珍。
　　只不过，她面上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比起之前，更加枯槁颓败了。

　　“吕莫呢？”晕倒前最后的记忆里，她紧紧抱着吕莫，一遍又一遍劝他不要睡过去，不要睡过去，直到......他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
　　“他，不会再醒过来了。不要太难过，这是他自愿的。成为杀死恶魔的恶魔就是他的宿命。”芒规珍移开了视线，有些艰涩地开口说道，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不是，恶魔。”王臻逸哽咽着反驳，“难道不是你吗？教唆他，蛊惑他，成为一把为你所用的利刃，你才是那个魔鬼。”
　　“是啊，这么多年，我早就活得没有个人样了。当初为了研究赛洛宁醇，因为职业暴露，同组的所有人都换上Helixen缺陷综合症。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都试着相信联邦法律，相信正义。那个时候的我们，也像你这般......过于理想化。”

　　她摇了摇头，又纠正道：“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清高自傲的天真？天真地以为，哪怕那些见不得光的罪恶即使一时能够用金钱来摆平，但天理昭昭，终有一天，会曝露在烈日之下。”
　　“可是啊，我们收集到的证据越多，它们消失的速度也就更快，或者被销毁、被篡改，又或者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地‘遗失’。没有完整的证据链，那些努力而又徒劳的举证反而成为了那些人加速掩盖罪行的催化剂。”
　　“直到，身边的伙伴挚友都接连死去......直到那一刻我才如梦初醒，一直以来我们所秉持的信念，在现实的复杂与人性的灰暗面前，脆弱地简直不堪一击。真是，太蠢了。”
　　“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再拉我一把了，我没脸就这样停止去见他们。所以，我选择了一条和她们完全不相同的路。”

　　“所以，你选择了一条更直接的道路。杀了那些人，同时通过视频的方式将那些人所犯下的罪恶直接摊开在所有人面前？”王臻逸的拳头在握紧后又松了松，抿唇看向一旁的芒规珍。
　　“嗯。但是，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最后能殊途同归。”芒规珍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
　　那道线并没有泾渭分明的边界。深蓝的海水与低垂的天空互相交融，云朵沉入波涛里，浪尖融于天幕中。

　　“可是这样一来，没有经过联邦法庭做出的有罪判决，那些受害者的家庭也就没有办法拿到来自被害者方任何的赔偿。”
　　在一阵剧烈地咳嗽过后，芒规珍才缓缓开口：“对此，我很遗憾。”

　　下一秒，王臻逸将腰间的手铐一头铐在了自己的手腕。另一头，连接着芒规珍。
　　“若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你的呈堂证供......”

　　芒规珍平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是能理解我这么做的那个人。”
　　“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我小时候还曾经抱过你的。你和你的母亲，长得真像啊。和那时候，你的母亲，简直一个样。”
　　芒规珍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像是陷入了许久之前的回忆里。

　　“我记得，第一次和你妈妈见面，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长跑竞技比赛上。她扎着利落的长马尾，像是空中翱翔的鹰。那天的阳光很好，领奖台上，她站在我的旁边，举着第一名的奖牌，笑得明媚而又......自由。”
　　“可能是不服气吧，也可能是被她那真实不做作，温和但不软弱的性格所吸引，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就连报考大学也选在了同一个区。”
　　“再后来，她遇见了你的父亲，是个匹配度很高的alpha。那个时候，抑制剂的研发还不够成熟......”
　　她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继续往下说道：“我其实打心底里反对你的母亲同你父亲在一起，但陷入爱情中的人，尤其是被标记之后，omega对于另一方alpha的依赖便会逐渐加深。”

　　说到这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王臻逸脖颈上的标记，“那时候，为了加快研发新的抑制剂，我常常一整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和她很少联系，直到知道你妈妈有了身孕。我抽空去看她，她比原本胖了一些，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既然是她的选择，我自然是尊重且祝福的。”
　　“在有了你以后，她好像把重心更多的放在了家庭和你的身上，我以为她变了，甘心为他人妇后没有了少年时的理想与志气，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只是可惜，我知道的太迟了。”
　　“她没有和我提过只字半句和实验室相关的事情，那时候她被杀害，我还天真地以为真的只是单纯的事故。直到，我在她去世后，收到了那一份她寄出的和斯泰尔斯家族相关的证据。只是太晚了，我没能救下她。”
　　“我很后悔，如果当初，我能够再坚持一点，反对你的母亲和塔隆在一起，她或许......今天就能依然存在于这个人世间吧。”
　　“那个满口蜜语甜言的alpha实际上是个贪慕权势的人，因为她调查到的真相，最后选择杀了她并制造了事故。你的母亲带着污名死去，你就，不想为她复仇吗？”

　　“不良夜中的人们，都曾被欺凌，被践踏，都曾感受过那种申诉无门无能为力的绝望。根据对象的不同而随意更改的判决，无视受害者却对加害者网开一面的联邦律法，我们只能选择自救。”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可联邦律法，早就成为了那些特权阶级的庇护所。联邦的这套规则，都不过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们为了让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而度身打造的。”
　　“在这场游戏里，庄家通吃，买单的永远只会是那些遵守规则的人。制定者利用规则来巩固和维护自身的利益，无特权者们若是循规蹈矩地照着那套规则行事，就永远也无法为自己争取到真正的利益。”
　　“我们身在黑暗中，只是想着发一点光，即便没有炬火。小逸啊，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你愿意，为了你的母亲也好，为了吕莫又或是这些为自由开路的人，来接手这个组织吗？”

　　许久，两道身影相坐无言。
　　像是终于支撑不住，那盏灯终于暗了下来。
　　良久。
　　只听黑暗中传出一道清脆的“咔哒”声。
　　像是野兽被铐住的声音。
　　又像是困兽挣脱了束缚后的声响。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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