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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皇后的试探
赵光义回府见她站在廊下,眼底先漫开几分暖意,伸手拂了拂她鬓边的碎发。
“看什么呢?”
“看热闹。”她语气放得温顺。
“收拾花圃有什么热闹,阿宁怕不是伤养得久了些,闷着了?今日下朝时,皇后提及中秋夜宴,说宫里的舞姬今年想排演霓裳羽衣舞,想请你进宫指点指点,也好让宴会上添些江南风味。”
李从宁望着赵光义,指尖悄悄蹭过腕间冰凉的玉镯,心里已有了破局之计。
“皇后娘娘抬爱,臣女自当遵命。”
赵光义见她应得爽快,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二日清晨。
入宫的马车刚抵宫门口,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拦在了门外。
李从宁抬眼望去,只见宫道两侧列着整齐的禁军,玄色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穿着银白嵌青戎装的人,正是赵德昭。
他昨日领了平乱圣旨,此刻满脑子都是袁州的急报,见她入宫,难免想起她与南唐旧部的牵扯。
赵德昭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她车旁的侍卫,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永嘉县主,这是要入宫?”
李从宁行礼,声音平稳:“回殿下,皇后召臣女入宫,想必是为了中秋排演一事。”
“袁州之事,县主可曾听说?” 赵德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刘茂中举复唐大旗反宋,县主身为南唐宗室,该不会也盼着他能成事吧?”
“殿下多虑了。” 李从宁语气平静,“刘茂中举旗反宋,苦的是袁州百姓。我只盼早日结束战乱,还江南父老生路。”
话音刚落,队伍里忽然传来周海的声音:“殿下,时辰不早了,再耽搁恐误了行军!”
李从宁循声望去,只见周海穿着副将铠甲,骑马跟在赵德昭身后,目光扫过她时带着几分恭敬。
她早该想到,赵光义绝不会让赵德昭独自领兵。
“县主入宫后,见到皇后,请替我带句话 —— 德昭定不负陛下所托,早日擒回刘茂中,平定袁州之乱。”
赵德昭虽为太祖嫡子,却因性情温厚,在朝堂上总被赵光义压制。如今他领兵平乱,怕也是带着几分证明自己的执念。这话与其说是让她带,不如说是说给周海听的。
她屈膝应下:“殿下放心,臣女定将话带到。”
赵德昭勒转马头,扬鞭大喝:“出发!”
马蹄声再次响起,禁军队伍像一条黑色的长龙,缓缓出了城门。
李从宁也转身踏上入宫的石阶,去凤仪宫拜见宋皇后。
宋皇后一身明黄宫装,鬓边插着东珠步摇。
据说那步摇是赵匡胤当年亲赐的,珍珠圆润饱满,流苏垂落时轻触肩头,衬得她本就温婉的眉眼更添几分柔意。
这位年方二十四岁的皇后,是赵匡胤的第三任妻子,出身洛阳名门宋氏,父亲是忠武军节度使,母亲更是后汉公主,家世显赫得鲜有其比。
十七岁入宫封后时,赵匡胤已年过四十,比她年长二十五岁,她也只和继子赵德昭差不多的年岁,可帝后二人十分恩爱。
李从宁还在金陵宫中时就有所耳闻,赵匡胤每次退朝,宋皇后总会身着冠帔在殿外等候,亲手侍奉御膳,那份恭敬与温情,在帝王家实属难得。
更让李从宁心头一动的是,宋皇后无出,对待赵德昭和赵德芳如亲生儿子一般。
这是李从宁第二次见她,上次春日宴她坐在赵匡胤的旁边,距离远并未怎么交流,没想到经王侍郎一闹,竟让宋皇后对她印象深刻。
“永嘉县主肯来,真是太好了。宫里的舞姬练了半月,总觉得差些味道,还得靠你指点一二。”
李从宁屈膝行礼,目光扫过殿内排练的舞姬,她们身着五彩舞衣,动作却也不僵硬。
“皇后娘娘见多识广,自然知道霓裳羽衣舞的妙处,一半在舞,一半在衣。据臣女所知,江南女人的舞衣,用的是最细的苏绣金线,缀的是秦淮河畔采的淡水珠,舞动时才会有珠落玉盘的脆响。宫里这些舞衣金线太粗,珍珠也重了些,舞姬跳起来可能少了些灵气。”
宋皇后闻言,眉头微蹙:“竟有这般讲究!可眼下,去哪里寻江南的那样的金线和珍珠?”
“臣女倒是听说城里就有几家绸缎庄,说不定能寻到合适的料子。” 李从宁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若娘娘信得过,臣女愿意亲自去挑些合适的金线和珍珠,也顺便帮窅娘补一补她从前的那舞衣 ,那舞衣是按金陵旧制做的,让舞姬照着练,定能找回味道。”
宋皇后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赞许,抬手抚了抚鬓边的东珠步摇:“这事交给你,本宫自然放心。”
她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传本宫旨意,派两名宫卫随永嘉县主出宫采买,所需物料皆从内库支取。”
李从宁屈膝谢恩,
宫卫已候在殿外,玄色的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这两人是宋皇后的亲信,虽不如晋王府的人盯得紧,却也需多几分小心。
马车驶出宫门时,窅娘悄悄凑到李从宁身边,压低声音:“主子怎么知道宋皇后会同意咱们出来?”
李从宁声音压得极低:“宋皇后虽身在后宫,却比谁都清楚宋廷的权力局。咱们能知道金匮之盟,宋皇后自然也知道!她若想护住两位皇子,就得暗中拉拢势力。咱们是南唐宗室,手里握着江南文人与旧部的人心,她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她让咱们出宫采买,其实是想卖个人情给主子?”
“是,也不全是。她还想借机看看咱们的态度和本事!”
“先去前面的云锦斋看看。” 李从宁掀开车帘,对赶车的宫卫道,“听说那有江南新到的苏绣金线,咱们先挑些样,再去别家比对。”
进了云锦斋,故意在铺子里磨蹭了一会, “这线不够细,咱们再去看看别家!”
“这珍珠少了几分莹润”折腾了近半炷香的工夫,才对宫卫笑道,“这几家的料子还是差些,去前面的锦绣庄瞧瞧。”
马车拐过街角,李从宁刚好瞥见满庭芳茶楼,她忽然抬手按住眉心,露出几分倦色。
“挑了这么半天想来大家也该口渴了,刚好这有个茶楼,犒劳两位军爷辛苦跑了一路,我请大家先喝个茶,咱们再去好好挑挑。”
宫卫对视一眼,见满庭芳门庭若市,伙计正忙着招呼客人,不像有异常,便应道:“县主客气,歇片刻再去采买也无妨。”
窅娘引着宫卫在一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扬声唤来伙计:“沏一壶江南的雨前龙井,再备两碟桂花糕 。这两位军爷随我们跑了一路,可得好好歇歇。”
李从宁站在桌旁,目光掠过伙计手中的茶壶,忽然 “哎呀” 一声轻呼,指尖看似无意地撞向伙计的手臂,滚烫的雨前龙井瞬间泼洒出来,大半溅在她素色襦裙的裙摆上,洇出深色的水渍。
窅娘慌忙上前,掏出帕子想替她擦拭,却被李从宁眼神示意拦住。
伙计也连忙道歉:“都怪小的手笨,贵人随我来后堂,小的给您找块干净布巾擦擦。”
李从宁故作懊恼地攥着湿衣,对两名宫卫道:“都怪我冒失,这茶水烫得厉害,怕是要去后堂清理下。两位军爷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宫卫见她裙摆湿了大半,确实不妥,又想着后堂就在满庭芳内,不会出什么差错,便点了头:“县主快去快回。”
跟着伙计穿过回廊,转进后堂偏屋,李从宁收了慌乱神色。
“我听小哥是吴越口音,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确定没找错人,李从宁才从袖口亮出吴越令牌。
伙计瞥见令牌上的 “吴越” 二字与玉鱼纹,脸色骤变,连忙反手关上门栓,屈膝行礼。
“掌柜吩咐过,若有人持鱼符来,即刻引去见他。”
雅室里,燃着淡淡的檀香。
一名身着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前,见她进来,立刻起身拱手:“永嘉公主,安好?”
“你认得我?” 李从宁心头微凛,指尖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磨利的银簪,进宫不可带利器,这簪子是窅娘特意给她备的。
“属下已经静候多日,吴越王递消息吩咐过,说公主若来,不可怠慢。”
此人既是钱俶的亲信,必然知晓她的身份与目的,倒省了多余的试探。
她将青铜令牌推到男子面前:“既如此,那我也开门见山,请吴越王整顿水师,至少分出半数兵力,随时准备沿钱塘江而进,突袭宣州东南的宋军粮囤,与卢绛里应外合退宋兵护江南!”
“公主准备何时动手?”
“现在只需准备,以待时机!到时候我自会派江南旧部联系吴越王,商讨细节。”
男子点头:“寻常消息,我会让人在茶楼挂两个大红灯笼,代表安然无恙公主看见便知!若是急事,我会让人散布茶楼出新茶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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