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账本里的喜欢

　　“懂了吗？”他讲完，抬头看向她。颜煜慌忙点头，视线却不小心扫过他的睫毛，长而密，像小扇子似的。她猛地移开目光，假装看练习册：“嗯，懂了，谢谢你。不过刚才那个辅助线的做法，是不是还有别的思路？”
　　他挑了挑眉，指尖在练习册上点了点：“你想到什么了？”
　　“就是……能不能从另一个顶点画平行线？”颜煜指尖在纸上虚画着，声音带着点不确定。
　　周辰顺着她的思路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思路不错啊，比我的方法更简捷。”他拿起笔补画了两条线，“你看，这样是不是更清楚？”
　　颜煜盯着那几条线，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原来还能这样……”
　　“你很聪明，就是不爱说话。”他把练习册收回去，“放学要不要一起走？王磊博说巷口的麻辣烫今天打折。”
　　颜煜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起走？还要去吃麻辣烫？
　　“去啊去啊！”杨敏立刻接话，生怕她拒绝，“我们四个正好凑一桌，我早就想吃他们家的鱼豆腐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颜煜也不好拒绝，只能小声应了句：“好。”
　　放学的铃声像是带着甜味，颜煜收拾书包时，手指都有些发颤。杨敏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要多加点辣椒，她却满脑子都是等会儿要和周辰一起走的事。
　　走出校门时，王磊博已经在自行车棚等着了，看见他们出来，立刻挥手：“这边！”
　　周辰推着自行车走在颜煜身边，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上轻轻交叠。风带着傍晚的凉意，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今天体育课，谢谢你。”颜煜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我什么？”
　　“就是……教我调整呼吸。”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周辰笑了笑：“那是体育老师教的，我只是碰巧记住了。对了，你跑步时绑的马尾辫总往右边歪，是不是皮筋松了？”
　　颜煜猛地抬手摸头发，脸颊瞬间发烫：“好像……是有点松。”原来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下次可以多绕一圈，不容易散。”他说着，忽然停住脚步，从书包侧袋摸出个新皮筋，“这个给你，我妹多买的，粉色的应该适合你。”
　　颜煜看着那根印着小兔子的皮筋，指尖接过时轻轻抖了一下：“谢谢你，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一根皮筋而已。”他推着车往前走，“快走吧，晚了麻辣烫要排队了。”
　　巷口的麻辣烫店热气腾腾，杨敏和王磊博已经占好了位置，正拿着菜单争论要多加点什么。颜煜和周辰走进去时，老板娘笑着招呼：“四个学生仔啊？要微辣还是中辣？”
　　“她不能吃太辣。”周辰忽然开口，目光落在颜煜身上。
　　颜煜愣了愣，他怎么知道？
　　杨敏也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颜煜不吃辣？她以前明明能吃啊。”
　　周辰的耳朵似乎红了红，含糊地说：“刚才看她喝温水，猜的。”
　　其实颜煜是跑完步嗓子不舒服才喝温水，可他这句随口的话，却让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她看着周辰低头认真选菜的样子，他把她爱吃的金针菇和娃娃菜都夹进碗里，又细心地把她不喜欢的香菜挑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颜煜忍不住问。
　　他手顿了顿，抬头看她：“上次食堂打饭，你每次都先夹这两样。”
　　颜煜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原来他不仅注意到她喝温水，连她喜欢吃什么，都悄悄记在了心里。
　　麻辣烫端上来时，热气氤氲了镜片。颜煜看着碗里堆得高高的菜，又看了看对面正和王磊博说笑的周辰，忽然觉得，当初那个为了靠近他而改志愿的决定，大概是这几年来做得最勇敢，也最正确的事。
　　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颜煜低头喝了口热汤，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里，连身边的事物，似乎都变得可爱起来。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让一条陌生的路，变得处处是惊喜。
　　麻辣烫的热气裹着麻香在小店里蒸腾，颜煜小口嘬着汤，看周辰用筷子把碗里的花椒一个个挑出来。他好像很怕麻，挑得格外认真，指尖捏着筷子微微用力，指节泛出浅白。
　　“你不吃花椒啊？”颜煜忍不住问。
　　他抬头看她，睫毛上沾了点水汽：“嗯，会麻得说不出话。你呢？好像不怎么挑？”
　　“我还行，稍微有点麻反而觉得香。”颜煜夹起一颗鱼丸，“不过这个鱼丸煮得好嫩，你尝尝？”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周辰倒没多想，接过来放进嘴里，眼睛亮了亮：“确实不错，比我上次吃的Q弹。”
　　王磊博在旁边笑：“上次吃火锅他被麻到喝水都呛，我们笑了他一星期。”
　　周辰瞪了王磊博一眼，手里的筷子却没停，挑着挑着，忽然把颜煜碗里的花椒也夹了出去。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人的筷子在碗沿轻轻碰了一下。
　　“啊……”他愣了愣，手有点僵。
　　颜煜的心跳“咚”地一下，慌忙把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我自己来就好。”
　　杨敏在旁边看得直笑，用胳膊肘撞了撞王磊博，两人交换了个“懂了”的眼神。
　　吃过麻辣烫往回走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两旁的路灯，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王磊博和杨敏在前面追打嬉闹，笑声落了一路，颜煜和周辰走在后面，隔着半步的距离。
　　“会计课的笔记，你要是有看不懂的，可以借我的抄。”周辰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颜煜愣了一下：“你的笔记……很详细吗？”
　　“还行，”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习惯把老师说的重点都记下来。对了，你今天上课是不是没听懂‘累计折旧’？我看你皱眉了。”
　　颜煜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他笑了笑，“其实那个不难，就像你买了支钢笔，用久了会旧，折旧就是算它慢慢变旧的价值。”
　　这个比喻让颜煜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比老师讲的好懂多了。”
　　“明天我再给你画个图，保证一看就会。”他说得笃定，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最后一道大题我卡了好久。”
　　“写了，”颜煜眼睛亮了亮，“我给你讲讲思路？其实用二次函数就能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题目，脚步不知不觉靠得更近了。走到分岔路口时，王磊博和杨敏往左边走，颜煜家在右边。
　　周辰停下脚步：“我送你到楼下吧。”
　　“不用不用，”颜煜连忙摆手，“很近的，我自己可以。”
　　“天黑了，不安全。”他说得很认真，推着自行车跟了上来。
　　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巷子里，只有自行车轮碾过石子的轻响。颜煜偷偷看他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很柔和，连带着那颗小小的痣都显得可爱。
　　“其实……”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我以前报的是舞蹈专业。”
　　周辰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舞蹈？”
　　“嗯，”颜煜点点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后来改了会计。”她没说为什么，可心里知道，他大概能懂。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挺好的，会计也很有意思。不过我猜你跳舞一定很好看，是不是像电视里那样转圈的时候像蝴蝶？”
　　颜煜被他逗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就是基础的民族舞而已。”
　　“那也很厉害，”他认真地说，“我连广播体操都顺拐。”
　　这句自嘲让颜煜笑得更开心了，之前的紧张感一扫而空。
　　“我觉得那些分录好难记。”她顺着刚才的话题说。
　　“我教你啊，”他说得很自然，“比如‘借增贷减是资产’，你可以编成口诀，像背歌词一样记。比如‘资产借增贷就减，负债刚好反过来’，是不是好记点？”
　　他开始认真地给她讲怎么记会计分录，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轻轻回荡。颜煜听得很认真，可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跑到了他说话时微微动的喉结上。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听他讲枯燥的会计知识，都觉得是种享受。
　　到了楼下，颜煜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周辰把自行车往墙上靠了靠，从书包里拿出个本子，“这个给你。”是他的会计笔记，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基础会计重点”，字迹清秀有力。
　　“明天上课要用的，你晚上看看，不懂的明天问我。”他把本子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像有电流窜过。
　　颜煜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心里也跟着发烫：“好，谢谢你。对了，你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道题，步骤我写在便利贴上了，夹在笔记里了。”
　　周辰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我正愁着呢！”
　　“那我走了。”他推起自行车，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早点休息，别熬夜。对了，明天体育课记得用新皮筋。”
　　颜煜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灯尽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笔记本。晚风掀起书页，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上课无聊时画着的小表情——在“坏账准备”旁边画了个哭脸，在“本年利润”旁边画了个笑脸。她忽然笑出声，抱着笔记本往楼上跑。
　　楼道里的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得那点未褪的腮红像熟透的苹果。回到家，她把笔记本摊在书桌上，没有立刻看分录，而是盯着封面上的字看了很久。钢笔的墨迹在纸上晕开浅浅的痕，像他留在她心里的那些细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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