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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追
单单从老张头家到姥爷房子的这一条路线,江云山走过太多遍,十次有八次后面总要跟着一只嚣张的红头鹅。
路上的村民见怪不怪,倒是注意到江云山手拉着一个打扮像城里的陌生男人,调侃了一句:“小江,你从哪里拐来了这么一个帅后生?”
江云山边跑一边转头,张口想跟他们说话,却有心有力。
“啊啊啊啊,哥!它要追上来了!”
大鹅压低脖子,两只眼睛亮的像探明灯,如恶魔索魂。
在老张头家院内,大鹅嗅到熟悉气味,一出来果然看到两个“入侵者”。它盯上了江云山和喻连青,便一路紧追不舍。
喻连青虽然身后背大包,又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表面却丝毫不见吃力,听到江云山的哭丧嚎叫还能回头目测他们的距离,然后一脸淡然地应和:“嗯,我们要再跑快点。”
闻言江云山深吸一口气,两条腿努力提速,不管不顾拉着喻连青直直冲向自家院子。
“砰——”
江云山摔门的动静特别大,铁门惨烈地发出一声巨响。
下一秒,江云山累的差点倒在院门后面,双手撑膝盖,低头大喘气。他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了也不爱运动。
这次被大鹅追杀,江云山头一回跑出了最快的速度。
缓过劲,江云山站直起身,扒着门瞧困在门外的鹅,嘿嘿一笑:“嗨,这大鹅还是那么傻。”
“哥你真厉害,负重还可以带我跑这么快。要我说,体侧有你陪着我跑,我一千米肯定不能再倒数第二。”
江云山转回身,门外。大鹅翅膀不停地用力拍打那扇铁物。
“还好我们速度快。这下它被关在外面了,看它这次怎么叨我哼哼哼——喻哥我聪明吧。”江云山走向喻连青,脑袋微微晃,眉眼间满是自得,“这鹅再凶,回家了就不可能咬到我们啦。”
村子里有院子的人家围墙砌的较矮,江家的前院也是,石砖堆到不过一米的高度,喻连青凭着他的大高个子可以一眼看到外面的情况。
喻连青欲言又止,看了看江云山脸上小得意的表情,“……嗯。但是云山,它、好像要飞进来了?”
江云山当即呆愣了一秒,脸色大变,“不好,快溜!”
依旧不忘喻连青,江云山没说完,伸手去扯他的手臂,就要把人带进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大鹅脚蹼踩铁门顶端,胸脯高昂,锐利的眼珠锁定在江云山头顶,整个身体旋即像导弹一样飞射出去。
鹅翅膀在空中急速扑腾,唰唰的声响吓得江云山有些腿软。
江云山颈后一凉,直觉大鹅那口尖齿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他不敢回头看,声音颤颤地对旁边的人叫唤:“哥!救我……”
余光一瞥,大鹅的黑影已经压了上来。
“嘎啊!”是喉咙扼住了,被迫中断的一声无力惨叫。
江云山又惊又吓,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表情僵着,配合他那张漂亮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荒诞怪异。
身后的青年冷淡的声线一如既往,“没事的。”
喻连青左手掐紧鹅脖子,右手抓住那对翅膀,之前嚣张跋扈的大鹅落到他手里竟然变成了鹌鹑,安静得无声无息。
喻连青抓着鹅离江云山走远了几步,双手一抛,把鹅甩出院外。
看着大鹅瘸腿般在地上踉跄,喻连青转身,却瞧见江云山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他,眼神露骨。
他黑框眼睛后的眸色微微闪动,尴尬地下意识抿了抿唇,“怎么了?”
江云山这时慢慢回过愣神,对喻连青刚才果断敏捷的手法大肆夸赞:“哥,你抓鹅的手法和姥爷有的一比。你怎么做到的?太谢谢你了,喻哥今天英勇帅气,简直是救了我一条狗命,真不愧是喻爷爷的大亲孙子嘿嘿。”
喻连青对上江云山满是小星星的崇拜眼神,脸颊的皮肤有点灼热,微弓着背低语:“这没什么。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伤到?”
江云山摇摇头,“它这次没啄到我。”
踮起脚往院子外面看了看,江云山手指扒着墙头欣赏大鹅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上掀带着嘲意的弧度:“有喻哥在,看你还敢不敢来招惹我?”
喻连青听后忍不住轻笑,郁气散去,连脸上的疲惫感都少了几分。
“不过。”江云山手向后摸了摸他凌乱的麻花辫,有点苦恼,“我头发乱了,姥姥又得说我了。”
家里有远道而来的大客人,江家的二位老人在江云山出门接人之后,一起下田里摘菜、捉鸡捞鱼。
等背上满满一筐新鲜菜回家,老人一进屋,却看见自家孙子蓬头散发,顶着个鸟窝似的白毛就要身上脱客人的衣服,两眼发光的模样像极了准备干坏事的小流氓。
“喻哥,快把你身上衬衫脱下来吧。”江云山嘟囔着催促,视线紧紧落在喻连青衬衣粘着土褐色尘灰的地方。
喻连青脸色微红,扭身躲着江云山伸过来的手,“别、……”
我进房间去换。
喻连青顿然抬眼,下半句话卡在嘴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正对面,两位老人肩背竹筐,双手失去力气般地垂下,神情各异。
双方相对站立,场面透着一股尴尬的静寂,唯有江云山浑然不觉。
喻连青抬手,快速碰了一下江云山的手臂。
江云山若有所感,转过头,见到从田里回来的长辈脸上瞬间绽出笑颜,声音甜腻腻的:“姥姥,姥爷。”
垂下眸,喻连青轻轻地瞥一眼江云山。
按理说终于见到了班长的亲孙子,江爷爷心里肯定是激动欣喜,但回来意外撞见自己的爱孙在“骚扰”人家,没理清楚怎么回事,江爷爷不好开口招呼人,试探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晃来晃去。
还是何奶奶最先开了口,对几乎贴在喻连青身上的江云山笑道:“满满,又闹什么——回家了也不先给小喻倒杯茶,扯着小喻衣服做什么?”
江云山闻言立即松开手,挺胸指着茶几上的两杯绿亮茶汤为自己辩驳:“我没忘呢!”
“喻哥衣服脏了,我想让他换掉。”
他一说完,江爷爷忙不迭放下背上的竹筐,拿挂在脖子的白布巾,把手擦了又擦。
江爷爷两手微颤,快步走过来,喻连青连忙上去握住那双手。
“小喻,辛苦你这么老远过来,路上累不累?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江爷爷有很多话想要问,走近看清喻连青脸上的气色之后,慈爱的声腔却突然升高了几个调,“唉哟!”
江爷爷连忙喊老伴过来看,满眼心疼,“都累成这样啦。你看小喻的黑眼圈,多重。”
两位老人围着喻连青絮絮叨叨,十分关切他的身体状况,又贴心地问他需不需要现在去楼上睡一会儿。
喻连青招架不住长辈的热情,眼神局促躲在笨重的眼镜后面,看着地面点头:“好的。谢谢爷爷和奶奶,麻烦了。”
江爷爷直呼他实在太见外,连连拍着他的肩膀,“把这里当自己家,小喻,别跟我们客气。”
何奶奶脸上笑眯眯,看向喻连青的眼中也同样传达着温柔的善意。
这时候,江云山已经拉上了喻连青的行李箱,站在楼梯口,冲喻连青喊:“过来啦,哥我带你上去。”
喻连青抬起头,肩膀自然垂下,唇角向上略微牵动。
这间老房子建有三层,两楼住人,顶层用来放闲置农具和杂物。
江云山带喻连青打开了他住的房间,挥着手臂,向他展示亮堂堂的干净的屋内。
“姥姥在这间房收拾了好久,扫的可干净了。而且,我也有帮忙哦。”江云山一边帮喻连青安置行李,一边和他聊道。
喻连青扫视了一圈清清爽爽的屋内摆设,明媚的阳光此时穿过玻璃百叶窗,铺在洁白的床褥上。
他走了过去,把窗子开到最大,一条存在微弱的小路在泥地中曲折起伏,渐渐被两边高低错落的杂草丛隐没,而消失的方向是通往山里。
望着山上那片森茂葱郁的树木,喻连青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
“想去吗?过几天我带你去玩?”江云山在身后忽然出声。
喻连青合上窗户,转过身,浅笑道:“我之前没来过这种地方。”
“啊。”江云山的视线慢悠悠,跟随着喻连青的身影离开窗前,“那太好啦,我可以带你玩好多东西。”
喻连青脚步一顿,看了江云山一眼,坐到床边脱鞋。
“好啊。”他应道。
江云山忽然变得很高兴,兴冲冲地坐过来,肩膀有点挨着喻连青,“你在B市平时都玩些什么?你进部队之前,说不定我们在同一个地方碰到过。”
“我不常出门,玩过的地方很少。”
喻连青捏起衬衫贝母扣子,扭头看着江云山,“要换衣服睡觉了,可以麻烦你先出去吗?”
江云山愣了一下,点头,“哦噢,好的呢。”
他听话走开了房间。
房间静得落针可闻,喻连青转了转身,皮肤摩擦布料的窸窣声在床上响起后,又有一声低低的叹气。
喻连青摘下眼镜,疲倦地皱着眉,他下面眼睑的阴影很重,显然是睡眠不足所导致的。
他的房间对面住着江云山,老房子隔音效果一般,喻连青甚至能听到一点江云山关门下楼的动静。
江云山送他的茉莉,放在背包里。喻连青坐起来,打开包拉链,小朵的纯香的茉莉在衣服最上面安静躺着。
喻连青黑睫掩落,小心翼翼取出那小束花,摆在枕边。
很快睡意袭来,喻连青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在这间普通的老房子完全放松下来,他犹如踏入一潭柔和温暖的清泉,全身心不由自主地安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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