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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叶华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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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靶场的风


      靶场的热风裹着沙砾打在迷彩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付时鹤趴在射击位上,手指搭在扳机上,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斜前方飘。
      靶场的风沙卷着滚烫的热浪扑在舒清的脸上,她攥着步枪的手心沁出的汗几乎要把木质枪托泡软。
      教官的吼声混着远处的枪声炸响在耳边:“三点一线!屏住呼吸!”
      舒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准星稳稳咬住靶心。后坐力撞在肩膀的瞬间,风沙恰好迷了眼。
      “不错啊,舒清。”隔壁靶位的郑确吹了声口哨,他刚打完最后一发,弹壳落地的脆响里混着笑意,“看你平时连矿泉水瓶都拧得费力。”
      舒清揉着酸涩的眼睛没来得及回答他。
      斜后方突然传来惊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是温宜尔被步枪后坐力惊得坐在了地上。她的发带松了,碎发粘在满是冷汗的额头上,却还死死护着枪身。
      “没事吧?”郑确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他刚打完一轮,枪口还冒着热气,却半蹲下来递出手。
      温宜尔抬头时撞进他眼里,那双眼总带着浓浓的笑意,此刻却映着靶场的阳光,亮得惊人。
      “起、起得来。”她慌乱地抓着他的手站起来,指尖触到郑确掌心的薄茧,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舒清正调整着姿势,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握枪的动作很标准,手肘稳稳地抵在膝盖上,只是肩膀绷得太紧,连带着后背的线条都显出几分僵硬。
      付时鹤嗤了声,心里暗骂一句笨蛋,目光却老老实实落回自己的靶纸上。
      “喂,”他突然偏过头,声音被风撕得有些散,“呼吸匀着点,别跟要断气似的。”
      舒清吓了一跳,指尖微颤,准星瞬间偏了。她转过头时,付时鹤已经重新瞄准,侧脸绷得线条利落,下颌线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仿佛刚才那句提醒只是错觉。
      她抿了抿唇,小声应了句“知道了”,耳根却悄悄泛起薄红,“谢谢你。”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郑确用胳膊肘撞了撞付时鹤的背:“阿鹤你行啊,还懂指点江山了?早上是谁说女生打靶都是花架子的?”
      付时鹤没回头,扣动扳机的瞬间,后坐力让他肩膀微沉。
      “我是怕她脱靶连累全连成绩。”他语气硬邦邦的,眼底却掠过舒清那边——她正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扣下扳机,枪声响起时,她的肩膀只是轻轻晃了一下。
      “不错啊舒舒!”温宜尔的声音带着雀跃。她刚打完一轮,正凑到舒清身边看靶纸,马尾辫甩动时扫过郑确的胳膊。
      郑确往旁边躲了躲,却顺手帮温宜尔她扶了扶歪掉的帽檐:“你自己都脱了两发,还好意思夸别人。”
      “要你管。”温宜尔瞪他一眼,转身却把水壶塞过去,“刚看见你咳嗽,多喝点水。”
      郑确愣了愣,接过水壶时指尖碰在一起,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各自扭头看向不同方向,耳根却不约而同地红了。
      休息时舒清坐在树荫下看理论书,膝盖上摊着的笔记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
      付时鹤踢着石子走过来,在她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坐下,假装看远处的靶位,余光却总落在她翻动书页的手指上。
      那双手纤细白皙,指节分明,握着笔时格外好看。
      “喂,”他又开口,声音比刚才软了点,“下午考核,紧张吗?”
      舒清抬眸,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有点。”她诚实地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怕打不好。”
      付时鹤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丢进嘴里,薄荷的清凉却压不住喉咙发紧。
      “有什么好怕的,”他含糊不清地说,“照着早上教你的来,再差能差到哪去。”话刚说完,又觉得太温和,补了句,“反正你考试那么厉害,这点小事还能难住第一名?”
      舒清被他前后矛盾的话逗笑了,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像月牙落在唇边。
      付时鹤猛地别过脸,心跳突然乱了半拍,嘴里的薄荷糖似乎也没那么凉了。
      午休时舒清啃着压缩饼干,瞥见温宜尔对着水壶发呆。
      壶身上印着的卡通猫被磨得快看不清了,那是上周郑确在小卖部顺手帮她拿的。
      “你俩再这么含情脉脉下去,全连都要开始传了。”舒清戳了戳她的胳膊,“尔尔,水壶可不好看。”
      温宜尔的脸腾地红了,刚要反驳,就见郑确端着两盒冰镇绿豆沙走过来。
      他把其中一盒塞给温宜尔,指尖擦过她手背时顿了顿,转而挠了挠头:“刚去小卖部抢的,赔你上午受的惊。”
      靶场西侧的白杨树沙沙作响,温宜尔低头用勺子搅着绿豆沙,冰粒碰撞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下午实弹考核时,舒清刚趴在射击位上,就见郑确突然朝温宜尔的方向偏了偏身子。
      风里卷来他压低的声音:“记得我教你的,呼气时扣扳机。”
      温宜尔的肩膀明显松了些,枪响时她稳稳地趴在那里,郑确的嘴角悄悄扬了起来。
      考核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温宜尔看着自己靶纸上的九环,突然转身撞进走来的郑确怀里。他身上有硝烟和阳光的味道,像刚从靶场的风里走来。
      “我做到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灿烂。郑确僵了僵,慢慢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远处舒清冲他们笑笑,付时鹤在旁边扯了扯她的胳膊:“别当电灯泡了,看看你的十环。”
      夕阳把靶场染成金红色,弹壳在沙地上闪着微光。温宜尔的发带不知何时换成了和郑确同款的军绿色,被风吹得缠在了一起。
      舒清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突然觉得付时鹤递来的矿泉水,好像比平时甜了些。
      轮到了舒清趴在射击位上时,听见隔壁传来付时鹤压低的声音:“呼气,扣扳机。”
      她愣了愣,依言慢慢呼出一口气,手指同时用力,枪声响起的瞬间,她清晰地听见隔壁也传来一声枪响。
      报靶员报成绩时,舒清的靶纸上多了三个八环。她正松了口气,就听见郑确咋咋呼呼的声音:“阿鹤牛啊,十环!不过你刚才是不是偷看人家小美女了?我看见你枪口偏了。”
      “放屁。”付时鹤的声音带着怒意,却没真的生气,“风刮的。”
      “我们都十几年哥们儿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射击,你不减实。”郑确的脸凑到付时鹤眼前不到10厘米。
      付时鹤一巴掌把他甩开,“滚!”
      他收拾东西时,瞥见舒清正对着靶纸笑,阳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水。
      他喉结动了动,把刚想说的“还行”咽回去,换成一句“勉强及格”,然后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像在逃。
      温宜尔凑到舒如云身边,戳了戳她的胳膊:“某人嘴上不饶人,行动倒是挺诚实。”
      她朝付时鹤的背影努努嘴,“刚才他打最后一枪时,明明可以更早结束,偏等你打完才起身。”
      舒清低头收拾步枪,指尖触到微凉的金属,心里却暖融融的。
      远处舒清正帮温宜尔捡掉在地上的发绳,温宜尔踮着脚够他手里的发绳,两人的影子在沙地上挨得很近,被夕阳拉得老长。
      付时鹤站在老榆树下,看着那两对影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郑确走过来递给他瓶水:“看什么呢?脸这么臭。”
      “没什么。”付时鹤拧开瓶盖灌了两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舒清。
      她正和温宜尔说着什么,侧脸在夕阳里泛着柔和的光,像一幅被精心晕染过的画。
      夜风渐起时,郑确把自己的作训服外套披在温宜尔肩上。“明天还有越野拉练,”他望着远处风吹摇摆的树叶,“别又掉队。”
      温宜尔拽着外套下摆,上面有淡淡的皂角香,她又露出了标准的露齿笑,听见他在身边低低地笑。
      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沙砾,舒清下意识地眯起眼。
      付时鹤几乎是本能地往前迈了一步,想挡在她身前,脚却在半空顿住,转而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
      石子落地的轻响里,他听见自己说:“风大,赶紧回宿舍。”
      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比平时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度。
      舒清抬头看他,眼里映着晚霞,亮得像落了星子。“嗯,谢谢”她轻轻应了一声,“你也早点回去。”
      付时鹤没说话,转身往营地走,脚步却放慢了许多。郑确在他身后偷笑:“阿鹤走这么慢,是在等谁呢?”
      “等你妈。”付时鹤头也不回地骂了句,耳根却悄悄红了,郑确无奈跑在找温宜尔。
      靶场的星子亮得惊人,像谁把实弹射击时溅起的火花,全撒在了天上。
      远处,温宜尔正抢过郑确手里的背包,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郑确笑着伸手帮她拂去肩上的沙砾。
      暮色漫过靶场的铁丝网时,远处的号角声悠悠荡过来,带着夏末特有的温软。
      付时鹤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却总在不经意间放慢半拍。
      舒清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那张印着八环的靶纸,纸角被汗水浸得发皱,却像藏着什么滚烫的秘密。
      风卷着沙砾滚过脚边,她忽然想起下午考核时,隔壁靶位传来的那声同步的枪响,还有付时鹤转身时的低笑,莫名与梦里的人影重合。
      温宜尔和郑确走在更前面些。温宜尔正踮着脚给郑确看她新画的靶场速写,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郑确伸手替她挡了挡迎面而来的风沙。
      他的手悬在她头顶,没碰到发梢,却像有电流顺着风缠过来,让温宜尔的笔尖顿了顿,画歪了靶心的轮廓。“画错了。”郑确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要你管。”温宜尔把画纸往身后藏,却故意让他看见那片被夕阳染成橘色的天空——她在角落里画了两个小小的人影,并肩站在老榆树下。
      付时鹤忽然停住脚,转头时正好对上舒清的目光。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沙粒,像落了层碎金,看见他望过来,慌忙低下头,耳尖却比夕阳还红。
      “那个,”付时鹤清了清嗓子,手在口袋里攥皱了那张刚从报靶员那抢来的十环靶纸,“你的成绩……不算太差。”
      舒清抬头,眼里的光比靶场的探照灯还亮。“嗯。”她轻轻应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递过去,是她中午买来分给三人剩下的两个,“谢、谢谢你早上这几天帮助我。”
      付时鹤的手顿在半空,指尖触到糖纸的褶皱时,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攥紧。“谁要你谢。”
      他把糖塞进嘴里,橘子的甜混着刚才没散尽的薄荷味漫开来,“我只是怕你拖后腿。”话虽硬,脚步却等她并肩时才重新迈开。
      风穿过白杨树的缝隙,把四个人的影子揉在一起。付时鹤的影子总往舒清那边偏,郑确的影子替温宜尔挡住了斜来的风沙。
      靶场上的空弹壳还在余晖里闪着光,像谁不小心撒了一地的星星,落在他们走过的脚印旁。
      远处亮起了灯,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海。有些心意,不用宣之于口,就像靶场的风,带着砂砾和硝烟味,却能悄悄吹开少年人的心门,在暮色里,长出一片柔软的风景。
      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在一起,在靶场的沙地上,交织成一幅温暖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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