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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周末。
常见月在李萍的目送下出门。他手心握着三块钱,作为路费和中午饭。肩膀的酸痛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只有学习才能出人头地,高考考不好你一辈子就完了。
生命可以轮回,高考只有一次。
他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旁边是一位和蔼的老爷爷,手里拿着诸葛亮的羽扇。那个爷爷看着常见月,笑了:“小伙子长的真俊,”他看见了常见月背上的旧书包,“去上课啊?”
“去图书馆。”
“我前几天也去图书馆,我写诗,出了本书,给图书馆了,图书馆给了我一个收藏证书。”
说这话时,老人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和笑意。
常见月笑了笑:“那您很厉害。”
上了公交,是一位女司机,看着五十多岁。常见月找了个靠窗的座位,他静静看着窗外,又看了看满是墨水痕,有些变形,装了很多练习册的旧书包,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交在一个站台停了很久,下面的人一直往上搬东西。就在这时,他看见窗外一辆电瓶车驶过来,后座上坐了一个小男孩,带着奥特曼头盔。
电瓶车在驾驶座的窗户边停下,小男孩对着驾驶座上的人喊:“外婆外婆!”小男孩的身子朝驾驶座窗户倾斜,满脸笑意。那个女司机笑着,露出脸上岁月的痕迹,朝着那个男孩说:“外婆的小宝。”
小宝,小宝。
好熟悉的称呼。
小时候外婆也这么喊他。
恍惚间,他看见外婆在老家的梨树下搭秋千,伸手招呼他:“小宝过来,秋千做好了。”
“哇!外婆好厉害!”
“外婆厉害吧,外婆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长命百岁?”
“就是要活很久很久的意思啊。”
“那我也要长命百岁!和外婆一直在一起!”
对啊,长命百岁。
可是外婆,你为什么连60岁都没有活到呢。
小时候父母北上打拼,把他丢到乡下外婆家,他7岁之前一直和外婆住在一起。和外婆一起的7年里,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记得外婆的古琴曲,记得院子里的梨树,记得树下的秋千,记得外婆在门框上留下的测量身高的划痕。
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忘不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外婆一样包容他的所有情绪,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外婆这般爱他。
有人爱的滋味真好,像蜜糖,外婆说糖是好东西,妈妈说糖吃了会蛀牙,爸爸让他听妈妈的话。
所以他不爱吃糖了。
他是得不到爱的孩子,也不必再去奢望爱。
可人都是贪恋温暖的,只要一缕阳光照进来,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去抓住。
曾经不是没有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而是在他快要抓住时消散了。
给了他希望,却再一次赋予他绝望。
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他恍惚的抬起头,胡乱抹掉眼泪。
早就没有阳光了。
他也没办法看着阳光因为他而消散。
突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宝呀,要长命百岁。”
他身躯猛地一颤。
啊……幻听了。
他真傻。
明明知道世界上没有鬼的。
可是……如果那个鬼是外婆的话,杀了他也甘愿的。
只要能再见外婆一面。
这次,他想好好说声“再见”。
因为外婆说,只要说了“再见”,就一定会再次相见。
到了公交站,他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急匆匆下了公交。
到了图书馆门口,他径直走向了一旁的小巷。在小巷口赫然有一家琴社。
他走进去,里面的老板是一个70岁左右的女人,看着很和蔼,气质独特,像一株兰花,穿着一身真丝的平裁旗袍,右手中指戴着一枚和田玉戒指。
“阿婆。”常见月轻唤了一声。
那女人闻声抬头,看到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亲孙子一般:“小舒来啦,你外婆的琴移到那个房间里了。”说着,她起身领着常见月往房间里走。
女人叫苏兰枝,是他外婆林荣的老朋友。两人在同一个师父手底下学琴,年纪相仿,感情深厚。林荣的遗物大部分已经被整理由李萍保管,唯独这把琴。
外婆喜欢琴,把琴视作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她的女儿不一样。
李萍是一个很偏执而固执的人,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观。当年北上打拼就是为了闯出一番事业,当时的她和常佑兵都太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撞南墙不回头。
为了这事林荣和李萍吵过一架。林荣认为两个人在异乡打拼成功的希望渺茫,他们没有足够的学历与背景,可能会处处碰壁,也可能会吃很多苦头。
但当时的李萍不懂。
她认为只是林荣懦弱,不愿跳出自己的舒适圈,安于现状。
两人最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李萍和常佑兵执意要去外地打拼,把小小的常见月丢给了林荣。
事实确实如林荣所说,他们碰了一鼻子灰。
他们在外地干过最苦最累的活,到后来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但两人当时都还年轻,始终相信自己努力就会换来结果。
但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外婆病了。
外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精神似乎出了问题。
时而清醒,时而又像醉酒沉沦的人。
乡下的卫生院看不出任何的问题,那时的医疗条件太有限了。
常见月七岁的时候,外婆说突然听到女人的尖叫和孩童的啼哭,晕倒在河边。
外婆去世了。
经此一事,李萍和常佑兵彻底放弃打拼的想法,在小县城扎了根。
李萍整理了许多林荣的遗物,唯独将这把琴遗留在老房子里。
她太固执,她始终认为这把琴是她母亲懦弱的证明。
三年级的一个暑假,常见月自己偷偷坐客车回到乡下把这把琴从老房子的阁楼了搬了出来,交到了苏兰枝这里保管。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被李萍发现这把琴将会被丢掉。
那是外婆最宝贝的物件,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把琴变得破败不堪。
房间内,一把仲尼式的古琴躺在桌案上。
“这把琴是我们师父当年送给你外婆的出师礼。”她的手指轻轻抚上琴弦,“你跟着我学琴也有七八年了吧。”
从8岁开始,他就跟着苏兰枝学琴,当然,瞒着李萍。苏兰枝不收他的学费,孜孜不倦的教导他,他很感激苏兰枝。多亏了她,外婆的遗物才得以保存。
“对,今年是第八年。”常见月回答。
“时间过得真快,”苏兰枝感慨道,“这么快都弹的和你外婆一样好了。”
常见月愣住了。
和外婆一样好吗?……
外婆弹的曲子很有感染力,外婆从前常跟他说:“一定要放松去演奏、感受和了解乐曲意境,不要仅仅关注于背谱和演奏的手法,这样才能弹出有感情的曲子。注入了演奏者情感,辅以扎实的基本功的曲子才算好曲,否则就是一潭死水。”
感受着手指擦过琴弦发出的声音,就像琴在呼吸一样。
这一刻,他真正明白外婆所说的。
琴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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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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