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

　　『如果连感情都能用金钱衡量，或许我就不会这么害怕失去了。——谢逸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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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习的第一周很快过去了。

　　每天放学后，谢苏婉都会准时回到家中，和谢逸扬一起度过一个半小时的补习时光。起初的尴尬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默契。

　　这天傍晚，谢苏婉推开家门，客厅空无一人。

　　餐桌上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谢逸扬龙飞凤舞的字迹。

　　「在房间，带导数习题。」

　　她轻叩房门，里面传来一声含糊的“进来”。

　　推开门，谢逸扬正伏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那道月牙状的疤痕。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坐。”他头也没抬。

　　谢苏婉放下书包，取出习题集。安静在空气中蔓延，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鸟叫声。

　　“这道。”他的铅笔尾端突然点在她翻开的页面上，力道不轻，“昨天错了三步。”

　　正是她昨晚绞尽脑汁也没解出的难题。

　　她下意识凑近。一缕发丝垂落，带着画室水彩和薄荷洗发水的混合气味，很淡。

　　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笔尖迅速在纸上画了个圈，“这里，转换步骤漏了。”声音比刚才低哑了些，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

　　谢苏婉点头记下。他的讲解总是那么清晰明了，能把复杂的数学概念拆解成她容易理解的部分。

　　“懂了？”他问，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嗯。”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台灯光下，他的瞳孔是透亮的琥珀色，边缘泛着浅金的光晕。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了片刻。

　　谢逸扬率先移开目光，指尖敲了敲桌面，“下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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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习结束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谢逸扬合上习题集，伸展了一下身体，T恤随着动作拉起，露出一截腰线。

　　谢苏婉瞥见他左侧肋骨处一道细长的淡白色疤痕，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今天的。”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微信收款码。

　　第一天的尴尬早已不复存在。她熟练地操作手机，“叮”的一声提示转账成功。

　　“金钱费用，结算完毕。”他把手机扔到床上，嘴角勾起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接下来，人情费用。”

　　谢苏婉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说法，亲人之间又是金钱，又是人情，实在是......太生分了。

　　“今天……要做什么？”谢苏婉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认命的意味。

　　谢逸扬靠坐在桌沿，长腿随意支着，目光在她脸上巡梭，“怎么，嫌我太计较？”

　　他歪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谢苏婉，“还是你觉得……”他故意拖长音，带着恶劣的玩味，“我们之间，应该更‘亲近’一点？”

　　谢苏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想起昨晚爸爸打来的电话，说谢逸扬从小就被妈妈严格要求，连零花钱都要靠考试成绩来换取。

　　或许，这就是他习惯把一切都明码标价的原因。

　　“算了。”他忽然直起身，速度极快。校服袖口擦过她鼻尖，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烟草味。

　　“今天的人情费用......”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她抬头。

　　他的声音低沉，裹着玩味，“帮我把冰箱里的樱桃拿来。”

　　谢苏婉呼吸一滞，被迫仰头看着他。

　　这个姿势让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琥珀色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戏谑，试探，还有一丝她无法解读的暗潮。

　　-

　　冰箱里的樱桃鲜红欲滴，装在透明的保鲜盒里，是昨天爸爸托人捎来的，说是谢逸扬小时候最爱吃的水果。

　　谢苏婉从中取出一些，放在精致的白陶瓷碟里，再次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回应比刚才更冷。

　　推门时门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谢逸扬斜靠在书桌边转笔，台灯从他侧后方打来，将他的大半张脸埋在阴影里，他的表情显得更加难以捉摸。

　　“爸爸让人捎来的樱桃，”她将碟子放在桌角，“说是你小时候喜欢的。”

　　谢逸扬抬头，目光落在白瓷碟里的樱桃上。白瓷盘衬得那颜色愈发扎眼，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倒记得。”声音里带着冰冷的讽刺。

　　谢苏婉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刚想开口，却见他突然摊开掌心，上面沾着些许墨渍。

　　“手脏。”他淡淡地说，“喂我。”

　　谢苏婉耳尖倏地红了。

　　她迟疑片刻，望着眼前这个连日来耐心指导自己的少年，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捏起一颗樱桃，小心递到他唇边。

　　他轻轻张嘴，含住了那颗樱桃，细细咀嚼后，吐出樱桃核。

　　“好吃，继续。”

　　谢苏婉又捏起一颗，小心翼翼喂到谢逸扬唇边。

　　他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脸颊瞬间烧红了。

　　他当然没有错过她那一瞬的慌乱。

　　这些天，他在她脸上见过太多次类似的神情。那种无措，那种羞赧，他再熟悉不过，他曾在很多女生脸上见过。

　　可此刻，心底翻涌而上的，却并非一贯的漠然，反而被一种恶劣的，想要摧毁什么的快意所占据。

　　看啊。

　　这个被父亲捧在手心的女孩，此刻不也正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谢苏婉捏起第三颗樱桃时，指尖已经微微发颤。

　　“抖什么？”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拇指狠狠压在她急促跳动的脉搏上，“怕我？”

　　他的掌心滚烫，谢苏婉能清晰感觉到他拇指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打球留下的印记。

　　她下意识想抽手，却被他钳得更紧。

　　“我……”

　　她的手指突然收紧，饱满的樱桃在指间无声地破裂。

　　鲜红的汁液瞬间溢出，顺着她纤细的指节淌下，滴落在他冷白的手腕内侧，像几道突兀的血痕。更有几滴溅在他雪白的T恤袖口，晕开刺目的红。

　　“弄脏了。”他声音很轻，目光却死死锁住她惊慌的眼睛。

　　下一秒，他突然俯身。

　　温热的舌尖猝不及防地扫过她黏腻的指尖，卷走那滴嫣红。湿热诡异的触感让她浑身剧烈一颤。

　　“你……！”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攥住手腕。

　　“你知道樱桃在古希腊象征什么吗？”他忽然凑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谢苏婉咬着下唇摇头，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诱惑。”他低哑冷笑，拇指粗暴地碾过她的下唇，力道大得发痛，“就像你现在这样……”

　　谢逸扬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他猛地将谢苏婉拉得更近，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妈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靠着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我爸最他妈痛苦的时候……趁虚而入？”

　　谢苏婉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毒指控震得浑身发抖，拼命摇头，眼泪瞬间涌上眼眶。

　　“怎么，不承认？”他冷笑一声。

　　“他们刚离完婚，你们就迫不及待搬进来！现在你又来假惺惺地讨好我……你们母女，真是一路货色！专挑别人最脆弱的时候下手！”

　　“啪——”

　　谢苏婉的掌心火辣辣地疼。

　　她怔怔看着谢逸扬左脸上迅速浮起的红痕，从颧骨延伸到下颌。

　　他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一滴汗珠从额角滑落，砸在地板上，溅开小小的水晕。

　　“对、对不起……哥哥……”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掌心的灼痛一路蔓延到心脏。

　　“对不起？”他神经质地嗤笑一声，笑声在喉咙里碎成残片，“十几年没见过面，你叫我哥哥？”

　　“可惜……我一点实感都没有。”

　　他眼神骤然变得骇人，猛地将她狠狠拉近，几乎鼻尖相抵，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既然叫了哥哥，那哥哥就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过分’！”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将她死死困在墙壁与他之间。

　　谢苏婉本能地紧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后背紧贴着墙壁，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校服传来。

　　时间在谢逸扬极具压迫感的姿势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的气息在谢苏婉耳廓上流连，像一把无形的刀一寸寸划过她的神经。

　　她死死咬住下唇，眼眶迅速泛起湿意，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这种煎熬时，他却突然撤开所有力道，轻飘飘地掷下一句：

　　“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反手将桌上那碟樱桃狠狠扫落在地！

　　瓷碟碎裂声尖锐地刺破空气，惊醒了僵硬的谢苏婉。

　　“出去。”他背过身，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颤抖，“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

　　谢苏婉慌忙后退，小腿撞到书桌，碰落了铅笔盒。

　　金属砸地的刺耳声响中，笔散落一地。一支滚到他脚边。

　　“对不起……”谢苏婉下意识弯腰去捡笔，却在抬头时突然僵住。

　　他因剧烈动作而歪斜的T恤领口下，露出一段后颈。

　　上面赫然交错着几道新鲜的抓痕，血痂红肿，狰狞地嵌在冷白皮肤上，那显然是指甲狠狠撕裂的痕迹。

　　谢逸扬察觉到她的视线，迅速扯正衣领。但那一瞬间的暴露已经足够让谢苏婉胃部绞痛。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强硬的少年，内里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她语无伦次，转身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衣物窸窣声，他似乎把自己重重裹进了被子里，像一只作茧自缚的蚕。

　　-

　　谢苏婉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反锁上门，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她的心跳如擂鼓，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指甲缝里残留的樱桃汁像干涸的血迹。

　　窗外暴雨骤至，老式排水管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一颗沉重的雨滴“咚”地砸在玻璃上，她终于崩溃地捂住嘴，将哽咽死死锁在喉咙深处。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声疯狂拍打。

　　恐惧如冰水浇透全身。她现在，正和一个完全失控的人，孤零零地困在这栋房子里。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抖。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刚才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那些话，那些动作，还有他后颈的伤痕……他会不会突然冲进来？会不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她连滚带爬地起身，用尽力气将书桌拖到门前死死抵住。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冷汗和泪水混在一起，黏腻地贴在身上。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谢苏婉吓得浑身哆嗦。

　　迟疑片刻，她点开了手机，是徐米乐发来的消息。

　　【米乐】：婉婉，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她盯着屏幕，眼泪模糊了视线。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谁也帮不了她。

　　她颤抖着手指回复。

　　【婉婉】：明天有事

　　然后迅速关机，仿佛这样就能切断与所有危险的联结。

　　她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雨声越来越大，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屋内扭曲的阴影。

　　她死死盯着房门，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人踹开。

　　眼泪不停地流，枕头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全是谢逸扬血红的眼睛和冰冷的禁锢。她拼命逃，却永远逃不出那片阴影……

　　窗外，雨未停歇。

　　偶尔一道闪电照亮她泪痕斑驳的脸，和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皱的眉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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