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负语

　　出山数日，余吟行至了扶风城，用两块晶石换了件青锦缎袍。
　　江南的日头白的晃眼。他走了几百里路，鞋底早已薄如蝉蜕，籁籁声里混着陈年血锈的土腥。
　　村镇的房屋望不到头，他行到了一处的山坳下。
　　这里刚好有片湖，静的像一滩死水，就这么匆匆地撞进视线。他想捞点水喝，不料指尖刚碰到水面“扑通！———”水花炸裂开来，余吟猝然回头，湖心有一团黑影不停的挣扎，但又很快沉了下去。
　　实在是悄然。
　　余吟的袖口无风自动，食指向空中一划，灵力如同银丝一样钻进了水中。片刻，“咳咳…”余吟突然大声咳嗽，猝然躬身，手扶在了一棵枯树上弯着腰止咳，血点渗入枯树皮缝，漠声望见那湖，他想走。
　　湖中的那一团黑影浮了上来——是个小孩。
　　他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心里走有那么几分犹豫。
　　余吟顿了顿，向前走了几步，单臂捞起了这具身体，嶙峋的肩胂骨像张薄纸。
　　他挟着人往村里走，小孩的湿袖黏稠在了臂上，他想到了谢烬跟他说
　　“小孩真的很麻烦”
　　挨户叩门，回应他的只有“砰”的闭门声。眼尽到了村尾，有个石墩，石墩上坐着了个老嬷。
　　她的枯手反复刮擦脸颊，眼泪混着淤泥。
　　余吟步履未停，身子马上越过着老嬷时，被这老嬷抓住了个衣角，指甲深陷锦缎
　　“你见过我孙女吗？就这么高…这么瘦…”老嬷说着说着，又一行泪划过。
　　过了半晌，余吟的怀中传来了一声不真切的声音“奶奶？”
　　奶奶
　　泪顿住了，哭声骤止停住。老嬷的脖颈有些僵直，转向了余吟臂弯里那双好奇疑惑却十分熟悉的眼。
　　“悠……悠悠？！”她的喉中滚出了几道呜咽，枯手握住了悠悠冻僵的手，风卷着湖腥虐过，吹乱了两人的碎发。
　　过了好半晌，老嬷把悠悠扣进了自己怀里，边哭边喊“冤孽啊真是冤孽啊，悠悠你去哪了？让奶奶这么胆心”悠悠伸出僵紫的小手，笨拙地蹭了蹭老嬷脸上的泪：“掉湖里了…黑的喘不过气来…。”她转向余吟，带着感激，“是这个…大哥哥…帮我救了上来。”
　　老嬷箍紧了怀中人，佝偻的脊背向下弯去，膝盖朝向地：“恩公啊，谢谢你救了我们家悠悠，老婆子我真的…”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口袋，掏出了几两碎银，“这是老婆子我的全部家当，如果恩公需要，尽管拿去！”
　　余吟侧了身避开。青袍在风里翻飞，他低眸望向她们，摇了摇头，目光掠过周围，目光落回了前面灰蒙暮色的山路。
　　他一向很讨厌这些人情世故，从来不会在自己所做之事作出回应，
　　余吟步履未停，袍子沾了些许灰尘，拖出道浅痕，向山间遍野走去。山风卷着些草木的气息，吹散了湖腥味，吹散了那老嬷哭喊的声音。
　　他走的远了，身后的村落成了残影。
　　等听一牧童骑牛吹了首不成调的曲儿。
　　——露水珠，铃铛摇。
　　水蜘蛛，借路腿。
　　山雀子，啄树影。
　　风儿起，数到三。
　　便是月亮与太阳了。
　　。
　　走过这村的山头拔草似乎有高了许多，有点悠长。
　　因为啊又过了两年。
　　后来等这两年回想时，做了很多很多事，很可笑的是被人称为什么
　　“陈道长”
　　“陈仙人”
　　“陈宗师”
　　白云城，茶水楼间，众客相谈甚欢。
　　“诶你知道吗，谢烬长老终于出关了。”旁首的中年男子像是故作神秘，有些半遮不遮地袖子向旁人透露。
　　“谢烬长老啊，等我算算啊，估计有两百多载了。”
　　“多好的人啊，伤了丹田，这辈子恐怕也止步那了。”
　　两人忽自有些发自内心叹了口气，不久后便转移了话题谈到了自己家里事。
　　余吟坐在一旁无声地听着，默默抿了一口茶水，心却已然不自觉紧绷。
　　谁伤的他？
　　谁伤的他？
　　谁伤的他！
　　但就在这几秒钟的时刻，一盏茶杯突然从二楼摔了下来。
　　“啪”整个杯身瞬间碎成了残渣。
　　这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霍然，传来了一股灵力波动向外展开，震得楼板轰鸣，周围的茶具叮当作响，机欲倾倒，水滴四溅飞溢，周围瞬间寂静了起来，众人抬头纷纷想要探究怎么一回事。
　　传来一阵喧哗——
　　“神他妈的常觉，你就非要跟我过不去吗！你常大人，常月仙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这咬牙切齿的声音想要走向前质问，“我岳恙为你掏心掏肺，哪样不是最好的，你跟我说说哪样不是最好的！！！”
　　这话几乎是要吼出来的，但另一半就显得冷静的多。
　　“你就非要人这样看笑话吗？岳恙。”常觉说。
　　茶间盏杯瞬间碎了一壶，岳恙手中笛口指向面前人的胸口，发狠地往他身上推了一把，“我发疯，还他妈轮不到你操心，你是我谁，谢烬那件事，我不原谅！不会！。”
　　常觉不想废话
　　“那打吧。”
　　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剑尖擦口，笛腔指腹，谁也不分伯仲，展芒露刺，擦出了些许血光。
　　余吟抬望那片斗争，分外敏锐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置口否的向直奔二楼去，手握觅云剑，剑锋推拽着木梯，发出噼啪的摩擦声。
　　面具下有了些急促，赶到争地时，两人已经斗在外阁了，打至天旋地转，直至西北去。
　　余吟没有办法，他想赶回觅云宗，因为还有一些事处理，还要去一趟千匀阁。
　　他在那里停顿了好一刹那，但心比不上退，他只得下楼。
　　来到千匀阁的时候暮色已经不早了，步履来到阁前，余吟向前台的小姐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却在此时千匀阁的阁主寻来，他的眉头长皱着，也有些匆忙，直直地看向余吟
　　“你是陈吟小哥吧。”
　　“这手镯…还缺一味神识精水，小哥，你确定要？”阁主不过年龄一百出载，身体发瘦，一副年轻面貌，他面带犹豫几分看向余吟，不太放心自己做黑价。
　　“要。”余吟把阁主用灵力拂出的手镯带到自己面前，想要触摸但碰之不及。随后拿出了个储物袋丢给了阁主，“一分不少。”
　　阁主面色有些震惊，十分意外这人的豪爽，便也怀开大笑，想要拍拍余吟的肩膀，但被余吟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陈吟小哥看起来这镯子不是自己用啊，是给道侣的吗？”阁主看向余吟，掌心握着两枚元宝盘转着，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余吟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打断了阁主剩下的话语，“你这样提我不介意你可以少一张嘴。”
　　有些看似威胁的话其实一直无用。
　　千匀阁阁主便一直信成这个道理，手里盘着的元宝灵力一转忽地又换成了折扇，清瘦的脸穿着一身红袍，让人实在联想不起来。“看来啊……是暗恋了。”他撅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看向余吟“陈吟小哥，我们阁马上停业了，你…可以走了哈。我们相识有缘，小哥可以同彼人交为好友啊，你下次来我给你优惠！”阁主向正要转身的余吟招了招手，便赶急衣袖一挥，一股灵力把余吟推出了阁。
　　实属有些急不可耐。
　　这镯子十分轻盈，周围身透白锡玉光，工艺精巧细腻，落在这霞彩中，毫不溢色。它被余吟捏了捏，用指腹摩擦着，半晌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按着自己的手背处重力的咬了一口，皮肤有些冰，他咬的狠，半个手背全是齿痕。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从手背滚落直至被镯子吞噬殆尽。
　　他不怨我吧……
　　余吟其实有些想问阁主，千匀阁这般大，有没有能回忆记忆的方法。
　　终究是作罢，他只想见人。
　　见人。
　　见人。
　　见—师尊。
　　还有些晕，好晕，我还要回觅云给谢烬看个惊喜呢。
　　不能睡……
　　落在日暮的身影拉长，
　　觅云宗在北方
　　他便看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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