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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不过李酥绵现在整个心思都在寻找妈妈身上，根本没有去逛街的想法，便用自己头还不舒服拒绝了她。
因为没有课，她决定先在附近走走，看看现在的布局和未来有什么不一样。
在她印象里，妈妈的村子很破旧，很贫穷。
家家户户都是青砖土瓦房，少有几户是红砖房。
根据记忆，她沿着路一点一点往村里走。
周围的一切跟她记忆里的村落一点一点形成对比，环境比之后要好，不过路更难走，以前村庄已经开辟出了一条全是泥土的大道，可现在，这条原本的大道如今还只是一条被休整出来的乡间小道。
学生们每天踩着小道来来回回，一双不厚的鞋子粘上厚厚的黄泥，重的很，特别是下雨的时候。
爬了一个小时，她终于是从山的这头爬到了另一头，落地一座青砖瓦房的村落浮现在眼前，现在的村子人还是不少的，也没有平房，就是贴在一起的青砖瓦舍，中间的过道间隔一米左右，用一块块扁圆的大青石垫着。
她一眼就看到了村口背着大背篓，里面装了大半猪草的小孩，那个五官太明显了，跟自己长的很像，但又不是那么像。
她俩气质不一样，小孩畏畏缩缩的，这天气还有些凉，脚上却还穿着破烂的凉鞋，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看起来就旧旧的。
李酥绵心情有些复杂，这个小孩，太像了……
她忍不住上前几步，见小孩瑟缩了一下，后退几步，她开口叫住了对方：“小孩，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疑惑看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自己。
“我…我是镇上的小学老师，今天想过来看看还有多少小孩没有去上学，你……你上学了吗？”
李酥绵几乎语无伦次，每次面对妈妈，她都无法跟对方聊上两句，现在也一样，哪怕是面对可能是年幼的母亲，她也下意识说的很干巴。
“我……我叫王小妹，没有上学。”
见对方说自己是老师，女孩没有再后退，只是抓紧了肩上的背带，低下了头，说起上学时，有期待，有失落，还有尴尬。
她身边一些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去上学了，但更多的还是穷的读不上书，只能在家打猪草，种地，或者帮忙带弟妹。
人在面对老师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带上敬畏，特别是这个时代，老师的地位非常高。
小妹，是了。
如果不是在户口本上看到过大名，她也一直以为妈妈名字就叫小妹。
这一刻，她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这就是她的妈妈。
年幼的妈妈。
“为什么不去上学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想上学吗？想读书吗？”
李酥绵走过去，蹲在年幼的妈妈面前，一字一句问道。
女孩捏紧了肩带，小声的点头：“想的。”
家里如今只有大哥在读书，但大哥在城里读高中，每个月只能回来一趟，而回来也只是拿了那个月所需的粮票和衣服，就又回去了，不会在家里呆着。
大姐二哥出去打工了，二姐在家里帮忙种地，她就割猪草，带弟妹。
每次看到大哥背着背包扛着食物上车，她都很羡慕，羡慕大哥能上学，能识字，像个文化人。
如果……如果她也能上学的话……
她捏紧了肩带，微微抬起的眼眸带着渴望。
可是……
家里太穷了，供了大哥后，根本就供不起她了。
大姐也只读了两年小学就没读了，二哥二姐更是没有读过书。
想到这，她又难过的垂下了眼眸。
李酥绵握住她的小手，小小的手上还带着冬天时留下的冻疮裂口，口子不大，但很痒，让女孩动不动就想挠两下。
见此，李酥绵想到了幼年时的自己。
她幼年一直在乡下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爷爷不会带孩子，奶奶眼瞎耳聋脾气还大，动不动就喜欢动手和辱骂她，所以更加不会管她。
基本上她都是爷爷带大的，就连穿破的裤子也是爷爷摸索着自己缝的。
尽管大部分时间爷爷都对她非常严格，但也会在那些同村男孩偷看她洗澡起哄的时候，将那些人通通赶走。
而爷爷毕竟是男人，有时候非常粗心，加上一直很贫穷，所以她冬天的时候总是双手冻出冻疮，裂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她知道这口子的痒和痛，也知道它们很难痊愈，所以她才更加心疼此时的妈妈。
“就你一个人去割猪草吗？”
抚摸着那些冻疮，她嗓音几乎哽咽。
有些事情长年累月的落在自己身上，就会变得习以为常，就不会对此事有什么，可当它们落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它们就会变得非常令人难以接受。
女孩看李酥绵通红的眼眶，有些茫然，但更多的还是无措：“老师你…你别哭，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帮你。”
李酥绵二话不说接过背篓，感受着背篓里的重量，她眼眶再度湿润。
原来真的很难。
“不用了老师，我自己就行！”
女孩有些着急，怎么能让老师帮她背猪草呢？这要是被妈妈看到，自己肯定要被骂的。
“没事，老师正好要去一趟你家里。”
李酥绵很坚定，牵着女孩的手，一步一步前往记忆里的方向。
女孩所在的村并不大，前前后后只有十几户人家，而女孩家坐落的其实很靠前，所以李酥绵并没有背背篓很久。
可这简简单单的几百步，就已经让她觉得累了，除了猪草本身的重量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刚摔伤的身体还没好全的缘故，她身体还很虚，不过她心中因为找妈妈这件事占据了全部心神，从而强撑着那口气，不肯停下休息。
.
大门被敲响时，年轻的外婆打开了门，看着背着背篓和牵着自家女儿手的年轻女孩，年轻的外婆愣了愣，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是……”
李酥绵开口嗓音略沙哑：“外……”
下意识想叫外婆，可开口时却哽咽住了，她不能叫，现在她的身份不是外孙女，而是陌生的老师。
李酥绵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这才再次开口：“你好，我叫李酥绵，是理塘镇理塘小学的一名老师。”
本来有些警惕的外婆听到李酥绵是镇上的小学老师，这才放松了下来，接过李酥绵背上的背篓放在了一边：“李老师，快进来坐，背篓给我就好，怎么还让您背上了？！”
“小妹，快进来给老师倒杯水，怎么能让老师给你背猪草呢？”
外婆假意板着脸示意女孩赶紧去倒水，女孩立刻小跑着进了房间，很快倒了一杯水过来，乖巧的道：“老师，您喝水。”
“嗯。”
李酥绵接过喝了一口，这才提起自己这趟的主要目的：“阿姨，是这样的，我今天过来看，发现妈……小、小妹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她怎么没去镇上小学读书呢？”
“现在学费也不贵，或许再过几年，大家都能上学了。”
年轻的外婆对这话愧疚的垂下了头，声音有些嗫嚅：“这……唉，李老师，这……”
“不是我不想让孩子上学，实在是…实在是家里……”
“家里供着一个高中生，上面听说刚放开了高考，我们家老大成绩好，脑子也聪明，是个能考大学的好料子……”
外婆名叫张秀琴，但很少有人叫她的名字，更多人叫她老王家媳妇，她也没文化，为人长的瘦小清秀，性格看着就很好。
跟未来的外婆性子一样，是一个温柔又贤惠的性子，基本不会忤逆儿子和老公的话，一辈子为了这个家任劳任怨。
只可惜她去世后，那个家里除了妈妈，根本就没有人为她难过。
明明她为了这个家付出了所有，最后大家齐聚一堂，却是没有一个儿子想要多出钱给她办葬礼，大家都说自己为了她付出了什么，葬礼份子钱要多收多少分，而躺在棺材里的她，无人在意。
要说可怜，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小老太”，也很可怜。
“可是我看小妹也很聪明。”
李酥绵看着坐在一旁小板凳上看着两人聊天的女孩，目光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柔情，可能是因为妈妈变小了，现在还是懵懂的模样，不会像未来一样一心为了儿子付出心力，两人想要聊天，三句话却都离不开弟弟身上。
因为除了聊弟弟，妈妈不太乐意跟她聊其它的。
而现在自己是大人，妈妈还是小孩，她的未来，还在自己的口中。
张秀琴张张嘴，眼中愧疚更甚了。
李酥绵简单环视了一圈，家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这跟她未来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比未来更穷。
未来她看到的时候，家里还有电视机，有席梦思，有好几张床，还有很多书。
现在的家里透过没关的门看进去，房间里只有两张简陋的小木板床，大厅里更是只摆放了两张桌子和几把凳子，一张放在一边，这代表了这房子是两家人的。
外公有个哥哥，结婚后生下了两个哑巴儿子和一个正常女儿，所以一直没有分家，两家一直住在一起。
后来两个哑巴舅舅结婚，找的也是残疾人。
而表姨，远嫁了，一年到头没回来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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