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改造指南

　　“宝贝，我这么会做生意，肯定有很多人脉。我找那些医学专家，让他们给你会诊，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对不对……”

　　像是求证又是央求。

　　季慈用脑中一片空白，感到一阵晕眩，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死亡，又在另一个世界活过来，再次死亡？

　　他用手遮住惨淡苍白的笑意，没留意到微微颤抖的指尖。

　　大脑里一片沉寂，难不成先前的声音，是幻觉？

　　季慈用绽出一个温和恬静的笑容，裴正突然住声，像是被这个笑容魇住了。

　　“都听你的吧。”他最终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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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你真要住进疗养院吗？虽然检查很方便……”

　　季慈用点点头，遮住苍白的唇色，将视线从欧式的大门滑走。草坪上的自动喷头发了疯的转，细碎水珠透过阳光，在他眼中折射出点点光芒。

　　裴正亦步亦趋地将他送入房间，手却死死攥住把手，不肯交出行李箱，“我真的也可以住在旁边，在这里不影响工作的……”，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

　　“如果你想公司破产的话。公司破产后，我就没有办法继续治疗了，我会死的。你忍心看我去死吗？”

　　季慈用眉眼低垂着瞭裴正，嘴角似弯，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听话，你也乖乖听林秘书的话，处理完工作我们就能见面，你处理得那么快……”

　　季慈用抬起手，在离面颊一寸的位置悬停半秒后，用指背轻柔蹭过对方的下颌。

　　“裴总，距离董事会议开始还有一小时，我们现在得赶往公司，提前做准备。”林硅突兀出声，打断了这难得温情的场景。

　　裴正眼底当即浮出一层水色，在季慈用眼中盈盈，十分抗拒这场分离。

　　“快去吧，裴总他不会缺席这么重要的会议。等你开完会，三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我等你吃午饭。”

　　季慈用手腕微转，如珍似宝都捧住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极尽温柔伎俩。

　　千宠万哄后，裴正终于舍得离开。季慈用则无力地陷入柔软的大床里，独自消磨过分多的困意。

　　但安静没有持续很久，季慈用很快被人扰了清梦。

　　“欸，你知不知道，这个房间里住的是谁？”

　　外面“咕噜咕噜”的滑轮声滚过，在门口只停留了一瞬，但在寂静的环境中，有心留意时议论声分外明显。

　　“谁啊，挺帅的，但惨白惨白的，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样子。”

　　“……他那家属你不眼熟，院里的最大股东……”

　　“……等等。”

　　两个渐渐行远的工作人员停住脚步回望。

　　一个身着病号服的黑发青年斜倚门边，半张脸被阴影切割。

　　“我想问问有盐或其他调味品吗，我的口味有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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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先生，季先生……醒醒……该用午饭了。”

　　林硅压低声音唤着。

　　季慈用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裴正正蜷在他身旁，像个孩子一样，一恬静地睡着，分享着枕头的一角，不知做了多久的美梦。

　　自从裴正失忆后，住在裴家的那段日子，他们二人每每以这样的方式共眠，季慈用却始终无法适应这种醒来方式。

　　选择搬进远离裴家的疗养院，未尝不是一种逃离。

　　“裴正，该起床了……”季慈用轻声唤着，手指在推开和轻拍间犹豫着，最后落在肩头。

　　躺在他身侧的人嘤咛一声后，又闯入季慈用的怀抱，收了力气，四处乱撞，婴儿渴乳一般汲取他的吐息。

　　季慈用下意识就要推开，但拳头几度松和，还是放下。

　　林硅适时道，“裴总，我今天特意订的营养餐，对季先生的身体有好处，凉了就不好了。”

　　季慈用趁势将裴正从怀里拽出，扔给林硅，“那你先带他去洗漱一下吧，先我去餐厅了。”

　　片刻后，二人在餐桌两侧落座。

　　季慈用慢条斯理地进食着，一转眼裴正已将大半食物消灭。

　　“好吃吗？”季慈用停筷，望向对方。

　　裴正眉眼含笑，“好吃啊，和宝贝在一起的每一餐都特别美味。”

　　“……是么？房间里有电视，等会吃完饭我一起看会吧。”季慈用收敛目光，把注意力放回餐盘中的食物，“不过，我看还得找人调试一下。”

　　这是一个明显的示好信号，裴正喜不自胜，“……我……我这就叫林硅找人去！”

　　“不，我不希望别人来打扰我们。”季慈用打断，“你去吧。”

　　裴正敏锐地捕捉到那一抹笑意，更加欣喜若狂，“……好的宝贝……就我们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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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餐完毕后，裴正便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留季慈用坐在桌边。

　　片刻后，原本应该已经返回公司的林硅在季慈用旁边落座，毫不掩饰地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是商业间谍？你的目的是什么？”

　　“看来你不相信我的话。去查查当年老裴总的事吧。如果你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当年的事会重演，公司的股价会再次大跌，只是那时候……恐怕没有接手烂摊子的人了。”

　　季慈用拿起桌上的盐罐，向他示意，接着直接倒了小半在水杯中，晃一晃，晶莹的盐粒便消匿于无形。

　　“你如果想要更多的佐证，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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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累了，喝杯水吧。”季慈用推过水杯。

　　裴正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笑得甜蜜，好似喝下了甘露琼浆，“好渴，宝贝，你给我喝了什么。”

　　“白水。”

　　季慈用随意地按着按键，切换频道，电视屏幕半不断闪烁，最后定格在新闻界面。男女主播面容端肃，有条不紊地播报着当地新闻。

　　“近期，XX区发生多起恶性袭击案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据警方通报，多名独居市民在住所内遭遇暴力袭击，受害者身上均发现多处咬伤，部分伤者伤势严重，目前仍在医院接受治疗。经过连日侦查，警方于前日成功将犯罪嫌疑人抓获。令人意外的是，经专业机构鉴定，该嫌疑人并无精神病史，作案动机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真巧啊。”季慈用轻声说，“可惜你不记得了。我们也是通过一场袭击认识的。我那个突然发疯的邻居，追到公司来的那天……”

　　电视荧幕的冷光在季慈用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新闻主播机械地念着："......受害者颈部发现撕咬痕迹，法医鉴定齿痕与人类颌骨结构吻合......"

　　裴正趴在他的肩膀上玩弄着头发，又骤然俯身逼近，又热又重的呼吸隔着纱布喷在旧痂上，“宝贝，难道那个邻居也咬你了吗？”

　　季慈用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感受着纱布微凹的弧度，与皮肤接触，带来细微的麻痒。

　　林硅的敲门声打断了令人窒息的质询。

　　“裴总，紧急文件。”他的目光在两人间扫过，精准地掠过空荡荡的水杯，与裴正对视。那眼神中有催促、焦急，还要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宝贝，等我回来。”裴正站起身，身影在门口顿了顿后，随着林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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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看着黑色轿车在夜色掩映下驶出大门，躲在窗帘后的季慈用紧绷的精神终于能稍稍放松，脱力后，跌落在沙发中。

　　寂静重新笼罩黑暗，只有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如擂鼓轰鸣。

　　在黑暗中安静下来后，季慈用又开始检查输液记录，反复比对医生配的药与药效。

　　营养剂？中枢兴奋剂？……还有抗抑郁药物？

　　每个都没有问题……季慈用的眉头将黑如墨的痣痕提起，更显慌乱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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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索栏中的光标闪烁不停，“裴氏惊天丑闻”的搜索词下一片空白。

　　林硅猛然悔悟，猛锤自己大腿，沉默一会后还是拿出手机，将多年未联系的导师拉出黑名单，发出信息。

　　“……老师，你了不了解老裴总出事的内情？”

　　“林硅你这小子是不是傻！把我拉黑了，现在你又来找我来了！”

　　电话那头的老人声如洪钟，恨不得隔着重洋，将手指狠狠戳在林硅脑袋上。

　　“你这小子也是老实，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人家让你删丑闻，你就都删了，我看人家想起来处理你的时候怎么办！”

　　“裴总……他、他不会的……”想起往日里正直可靠，眼里一颗沙子也容不下的裴正，林硅立即出声反驳，可又想到失忆后反复无常的裴正和季慈用的推断，他的语气又犹豫起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常见，歹竹里面出好笋的时候少，你当初要是好好听我一言……欸不说了，我给你发一张照片，你就全明白了。”

　　黑暗的消防通道内，手机的白色荧光映在林硅的脸上。他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猩红，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惨败。

　　“……老师……这、这……”林硅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对面长叹一口气，“这就是我们刻意隐瞒的真相，恐怕你也已经见过了相差无几的场面吧，怎么还这么慌……看来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老师，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作为我最优秀的学生，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另一边，季慈用正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一闭眼脑中就浮现出对比惨烈的两幅画面：一对璧人相视而笑，双手相挽的温馨甜蜜，转眼又替换成血肉模糊，腥红淋淋的人间炼狱。

　　他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搜索裴氏相关信息时，弹出的全都是对小裴总新恋情的祝福，津津乐道裴家是“祖传的深情”。

　　季慈用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抓住了那条线，裴正踹飞时歹徒的狠绝和对他避犹不及的画面，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后更加痛苦。

　　第二天在餐厅相见时，三个人眼下都挂了一对浓重的黑眼圈。

　　“宝贝，我好不想当裴总，别人都下班了，我晚上还要工作，好烦啊……”裴正抱着他的腰拉长了声音撒娇。

　　季慈用试着与林硅进行眼神交流，对方却一直没有离开餐桌周围，好像在监督厨娘布菜。

　　“我昨天刷到A国有个专家，专门在做有关昏睡症的研究……”季慈用收回视线，四指无意识地穿过裴正发丝。

　　“我这就请把他请来，让他只给你一个人治疗……”裴正立刻翻身起来，冲着季慈用甜蜜地笑，眼中闪动着希望与幸福的光芒，让他几度恍惚。

　　“裴总，季先生，请用餐吧。”

　　季慈用慢裴正一步起身，走向餐桌。

　　忽然眼前一黑，季慈用瞬间走失，他的脑袋向着桌角直直摔去！

　　季慈用摔倒的位置离裴正比较远，林硅见势不妙，赶忙伸手去扶。季慈用的肩膀在他手里滑脱滚落，林硅却连他的一片衣角也没抓住，哪怕一瞬，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额角与尖锐的桌角重重一击——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裴正当即冲上来，用眼神狠狠将一块肉硬生生地从林硅身上剜去，接着呼喊着护士，颤抖着手抚摸、轻拍着季慈用的侧脸，试图唤醒他，“……宝贝？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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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慈用从早晨昏睡到夜晚，再次醒来时病房里只剩裴正一人。

　　裴正双手握住他未输液的另一只手，放在唇下轻吻着，一双凤眼蓄满泪水，化成了多情目，恸痛不已。

　　“宝贝、宝贝……对不起……没有接住你……我的错……我没有保护你……”

　　季慈用打断了裴正无意义的抽噎，无力地撑起身体，环视空荡荡的病房，“林硅呢？”

　　“……宝贝……”裴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不要再问他了……以后……我、我也不准他来看你……你发病了，他不仅不接住你，还推开你……没想到他这么人面兽心!我们……我们以后不理他了……”裴正抽噎道，肩膀微微耸动。

　　季慈用倾身，伸出手，裴正便顺从得依偎在他怀中，脑袋埋在胸前，一抖一抖。季慈用轻拍着他的背，轻柔安抚，“…………其实也是我不小心。”

　　“……我不管……他明明都接住你了。”裴正在他怀里闷声抗议，“怎么又能把你推出去，你还是个病人呢……”

　　季慈用的唇角无声勾起一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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