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没了库存

　　枯沉的新住处是公司附近的一间小型公寓，比他从前的家好了太多，干净、整洁，却也冰冷得像酒店样板间。他几乎一夜未眠，清晨五点就醒来，对着浴室镜子一遍遍练习着自我介绍和可能试镜的片段，眼底带着睡眠不足的青黑，却掩不住那股孤注一掷的亮光。

　　上午九点，他被一位面无表情的助理带到了星曜大厦的某个排练厅。今天有一个小成本网剧的男N号试镜，这是洛观念给他的第一个“机会”。

　　排练厅外挤满了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个个外形出众，眼神里混杂着渴望与焦虑。枯沉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他过于出色的容貌和那种格格不入的脆弱感让人无法忽视，但也仅此而已。没人知道他是谁，只当又是一个怀揣明星梦的新人。

　　试镜过程枯燥而残酷。一个个名字被叫进去，又很快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枯沉。”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导演、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表情大多疲惫而敷衍。他按要求念了一段台词，表演了一个简单的情绪转折。

　　“好了，回去等通知吧。”副导演头也没抬地挥挥手。

　　枯沉的心沉了下去。他听得出来那语气里的敷衍。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老师”，走了出去。

　　结果毫不意外。下午，助理冷冰冰地告知他：“没选上。导演说你台词太生硬，眼神没内容。”

　　枯沉沉默地听着，指甲掐进掌心。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情景不断重复。他又得到了几个试镜机会，有的甚至只是几句台词的背景板角色，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理由各种各样：表现力不足、不够放得开、不符合角色气质……

　　他像一头困兽，在星曜华丽的金丝笼里撞得头破血流。他开始怀疑，洛观念给他的“机会”，是否只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施舍，或者更糟，是一种观察他狼狈模样的恶趣味。

　　又一次试镜失败后，枯沉没有立刻离开。他躲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看着那些被选中的艺人兴高采烈地离开，胃里像塞了一块冰。抑郁和焦虑像潮水般涌上，他几乎想要放弃，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和谈话声。是那个网剧的导演和副导演，正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

　　“刚才那小子条件是真不错，就是太木了，教都教不会。”导演随口说道。

　　“嗐，新人嘛，没背景没经验的，不就是拿来充数的。”副导演不以为意地笑，“反正最后定谁，还不是看……”

　　后面的话没听清，但他们语气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进枯沉心里。他猛地从阴影里走出来，挡在了两人面前。

　　导演和副导演吓了一跳，认出是他，眉头皱起：“你怎么还在这儿？”

　　枯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让他一阵眩晕。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声音不发颤：“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任何一个角色都可以，我可以学……”

　　副导演不耐烦地想推开他：“走走走，没完没了了是吧？说了你不合适……”

　　“怎么回事？”

　　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枯沉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洛观念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上，身后跟着他的CEO。他今天没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却依旧气场逼人。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枯沉苍白的脸，最后落在导演和副导演身上。

　　那两人瞬间变了一副面孔，脸上堆起恭敬甚至略带谄媚的笑容：“洛少！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新人不太懂规矩……”

　　“他是我的人。”洛观念打断他们，声音不高，却让对面两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空气凝固了。

　　洛观念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导演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见惯场面的导演额头渗出了细汗。

　　“李导，”洛观念的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我记得星曜是这部戏的主要投资方之一？”

　　“是……是是是，多谢洛少，多谢公司信任……”导演连忙点头。

　　“嗯，”洛观念淡淡应了一声，视线转向枯沉，语气没什么变化，“他觉得哪里不合适？”

　　“没……没有不合适！”副导演抢着回答，声音发紧，“刚才是我们看走眼了，仔细想想，这位……枯沉同学的气质很独特，有个角色特别适合！对，特别适合！”

　　洛观念没理会他们的语无伦次，只是看着枯沉：“你觉得呢？”

　　枯沉迎着他的目光，那深海般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屈从和一丝微弱的希冀。他低下头：“我听公司的安排。”

　　洛观念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他对导演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带着CEO离开了。从头到尾，他没有提高过一次音量，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却轻描淡写地扭转了一切。

　　导演和副导演长长松了口气，再看向枯沉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敬畏和探究。

　　枯沉站在原地，看着洛观念消失的背影，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

　　他得到了角色。

　　但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认识到，在这里，他拥有的的一切，都系于那个少年的一句话。那是恩赐，也是枷锁。

　　投名状已然递出，他再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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