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赞美

　　余箴情的周末加练计划泡汤了。

　　一个上午她都在不断嘀咕。

　　“我承认我魅力是很大，但也不至于大到能让人下楼还摔着吧，是有多急着来见我......”

　　我冷静地补充：“也可能是单纯不看路。”

　　她想了想，肯定道：“确实有可能，那还挺惨的。”

　　我的睡眠不深，多数时候清早就会自然醒，余箴情则相反，如果没有工作和聚会，她一觉能睡到下午。

　　有时我解决完两顿饭了，才能看见她睡眼惺忪地推开门。

　　不过今天不一样，起个大早却出不了门的她只郁闷了一会儿，就兴冲冲地去厨房折腾了。

　　她不是个爱做饭的人，家里的伙食经常由我顺手完成。比起做饭，她更爱研究甜点，冰箱里堆积的大多是她买的材料，不去上课的时间，余箴情喜欢在家里挑战各种甜品制作。

　　最开始的成品，只能说勉强能吃。

　　经过不懈努力，她的水平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有时的成果甚至能让我这个不热衷甜食的人发自内心地夸赞出声。

　　.

　　周末的作业不算很多，我快速写完两张卷子时，厨房里香甜的气息早就飘进书房里了。

　　奶香混合着黄油味，浓郁但不腻人，是我一直都很喜欢的味道。

　　走进厨房，余箴情正在往烤箱里放盘子。

　　随手拿了块桌上的饼干，今天的形状居然是花朵，余箴情倒是很少用这个模具。

　　“今天怎么烤两盘？”我边嚼边说。

　　她斜睨我一眼，“这次可不是我们两个人吃。”

　　“嗯？”

　　从橱柜里翻出包装袋，余箴情熟练地装好一袋，递给我，“给你隔壁的林姐姐送一袋，就说感谢这两天的花。”

　　“林姐姐？”我恍然大悟，难怪她今天做的花状曲奇。

　　“嗯，我和你说过的，是一对姐妹，”设置好温度，她解开围裙绑带，“这里我来整理，你帮我捎过去就行。”

　　我随口应着，反正就在家门口，索性踩着拖鞋去了。

　　.

　　礼貌地叩三下门，等了会儿却没人应，加了些力气又叩三下，仍是听不见里边的动静。这边隔音太好，判断不出什么。

　　或许是出去了？

　　我正打算转身，眼前的门猝不及防打开了。

　　我呆滞地看着开门的人。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直接愣住。

　　“......林姐姐？”我试探地叫出声，随即被自己逗笑了。

　　林曦西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姐姐？”

　　我彻底乐了，倒是从没想过的场面，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抬手指向隔壁那间的门牌，“我住那，”说完又拿起手里的饼干袋子，无辜地看着茫然的林曦西，“我妈让我来找......林姐姐。”

　　她这才反应过来，对着里间叫唤了几声，应该是在喊她的姐姐。很快又转头重新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解释，“刚刚在房间里没有听见，你......要不先进来？”

　　我承认，最初真的只想着完成余箴情的任务就离开，如果是旁人邀请我，一定会礼貌地拒绝并告别。

　　但现在，我就这样很自然地跟着她走进去了。

　　真奇怪，自从她出现后，节奏总会乱套。更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厌这种乱套感。

　　进了居室后，我才发现里边别有洞天。

　　强烈的色彩冲击着我的视线，暖色调的墙体上挂着各式装饰，数不清的挂毯和挂画，以及地上那些色彩绚丽的地毯。绿植的摆放也恰到好处，所有装点均不显得突兀，走进这个空间，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流动。

　　能看出设计者是个别有巧思的人。

　　“波西米亚风？”我问。

　　林曦西点头，带着些许惊讶，“你学过设计？”

　　“初中美术课学过艺术鉴赏，还记得一些。”

　　“你记忆力很好。”

　　不打算谦虚，我默认了她的夸赞，歪着脑袋道：“只是会对漂亮的东西印象深刻。”比如现在这个居室，即使是我这种仅了解皮毛的，乍一眼也会被惊艳到。

　　看出我的喜欢，她应道：“是我姐姐设计的。”

　　“她是设计师吗？”

　　林曦西思考了会儿，摇头，“不完全算，只是比较涉猎广，她本职是画师。”

　　我想起林曦西自我介绍时说过自己的爱好是画画，多少是受过这位姐姐的影响。

　　有些人明明不曾见过，但从她的作品里便能产生些许好感。这是种很特别的感受。

　　在藤椅上坐好，林曦西拿着饼干正要往厨房去，“喝水吗？”话落又补充，“果汁也有，刚榨好的。”

　　我想也没想便答：“果汁。”

　　她点头，示意听清了，便往里走去。

　　直到她去拿果汁，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进了别人家，不过......也不算陌生人。

　　.

　　藤椅旁是复古式的沙发和茶几，桌上除了绿植和一些零碎的物件，还堆着几本书，看着像画册。

　　下意识拿起一本翻看，画册的扉页上印刷的字体。

　　林栩然。

　　应该是这本画册的主人，也是林曦西的姐姐，我想。

　　翻了两页我才后知后觉，未经允许就动了别人的东西，尤其还是第一次来的地方。

　　正要把画册放回去，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喜欢吗？”

　　我猛地转头，连带着匆忙合上的画册。

　　却落进熟悉的眼里。

　　明黄色的睡衣衬得人肤色白皙，卷曲的头发似乎还没打理，只随意拢在耳后，以及那令人记忆犹新的五官。

　　捧着花的女人正笑看着我。

　　“是你。”带着肯定的语气。

　　我向来不觉得万事万物间讲求什么缘分，但这两天接踵而至的事，似乎又百般提醒我：世界上是有这种东西存在的。

　　“林栩然？”

　　前几天为她指路的那段短暂回忆还在，思索了几秒，我试探性地叫出她的名字。

　　那张脸上再次露出欣然的神情，将手中的花轻轻放下，她感叹道：“我的直觉真准。”又扬起那好看的眉，摆出骄傲的模样，“你看，这不就又让我遇着了吗？”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余箴情了。

　　仅仅是两面之缘，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有让所有人放下拘谨的魔力。

　　如果说妹妹是古井无波的镜子，那姐姐则是极致的反面，染上鲜艳色彩的流水。

　　我正想说话，林曦西的声音先出现。

　　“你们认识？”盛满果汁的杯子递到我身前，她问。

　　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这两姐妹走路都不带动静的吗？

　　接过杯子点头，我轻抿了一口，淡淡的果蔬味沁入口腔。

　　她没有追问，将另一杯递给她姐姐。

　　不过林栩然似乎来了兴致，好奇道：“我知道你们同校，所以是同班同学？”

　　这次轮林曦西点头，顺便介绍道：“她叫余音。”

　　“余音，”林栩然了然地笑，“你就是箴情的女儿。”

　　看来她俩不止一般熟，我在心里嘀咕。

　　“余阿姨给我们烤了饼干，我放在在厨房了。”林曦西在我身边的沙发坐下。

　　林栩然瞪大眼睛，直奔厨房而去。

　　早已习惯自家姐姐的举动，林曦西慢吞吞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林栩然喜欢甜食。”向我解释着，“闻到味就走不动道的那种，不用管她。”

　　“她很有意思。”我发自内心感叹。

　　“是，”身边的人喝着手里的水，“是很有趣，我第一次见她时也这样想。”

　　“第一次见？”姐妹难道不是从小待在一起的吗？

　　“嗯，我和她认识了四年。”

　　我惊讶地看着她，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平静神色。

　　林曦西很自然地解释道：“我是被林阿姨，也就是栩然母亲收养的，栩然比我大十四岁。”

　　我后知后觉，这对姐妹的样貌确实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林栩然平时比较......跳脱，”她斟酌着用词，“有时会语出惊人，不用太在意。”

　　“你们更像朋友。”我笑。

　　林曦西点头赞同，“不止是我的朋友。”

　　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我不自觉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探险者寻找迷雾森林里破碎的魔法镜子。

　　像是不经意触碰到了层层泥土中的，镜子的一角。

　　.

　　刚要开口，外边又响起敲门声。

　　彼此对视一眼，林曦西起身道：“我去看看。”

　　我继续抿着手头喝了一半的果汁。目光落在刚被我合上的画册上，还是没忍住向那本册子伸手。

　　接着又被门口暴起的声音打断。

　　轻松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我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大概接下来猜到会发什么。

　　只见余箴情就这样搂着人走来，林曦西的上衣较刚才多了些褶皱，应该是被用力地抱过。

　　难得一见的，我看见了她绷紧又故作轻松的姿态，那张不太会有大幅神情的脸上露出了些裂痕。

　　强咽下即将溢出的笑声，我赶忙让余箴情撒手。

　　恢复自由后的林曦西松了口气，向眼前的罪魁祸首打招呼：“余阿姨好。”

　　没问喝什么，看来还是没缓过来。

　　余箴情笑应着，“我说小音怎么一去不回，原来是遇上朋友了。”

　　“是一个班的同学。”她回，“也是朋友。”

　　“还没加联系方式的朋友。”我补充。

　　林曦西侧目瞥我一眼，懒得吭声的样子有些可爱。

　　真是奇怪，明明相处时间不算多，但我能明显感觉到彼此放松的状态。

　　嗯......是一种特别神奇的感觉。

　　余箴情永远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眯眯地递上手中的纸袋，“没来得及让小音拿过来，反正这么近，我干脆自己来送——话说栩然呢？还没醒吗？”

　　林曦西接过，乖巧道：“谢谢余阿姨，栩然在......”

　　“在这。”轻快的声音响起。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那位神出鬼没的明黄身影倚靠在门框边，不知是看了我们多久。

　　进门时的感觉再次出现，眼前的景象仿佛成了流淌的油彩画。

　　林栩然快步走来，自然又亲昵地牵起余箴情，感谢道。

　　“很好吃，我前天随口提的，你居然今天就做了。”

　　舔着嘴角的样子似乎还在回味。

　　提起这个，余箴情便又回想起了早晨的事，于是彻底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嘟囔自己被迫早起的痛苦。

　　林栩然听得很仔细，听完还认真总结：“所以你现在是缺个学生，是吧。”

　　余箴情点头。

　　“那好办啊，我来做你的学生嘛。”她一拍手，像作出重大决策，“走吧，我跟你去。”

　　余箴情两眼放光。

　　一拍即合的两人就这样兴冲冲地收拾起东西准备出门，走前余箴情还用一种“看吧你不去总有人去”的表情看我。

　　和林曦西交换了眼神，彼此都无奈地笑笑。我们似乎明白这二位“家长”为何如此一见如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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