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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车窗外,呼啸的山风逐渐被市井喧闹取代。
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铁匠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漫入车厢。
姜缓眸子亮得出奇,随着街景流转而熠熠生辉。
“你看,你看!那个糖人是猴子形状的!”
谢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摊主正灵巧地用糖浆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猴子。
他唇边笑意未起,又听姜缓雀跃道:“哇,你看!那边有好多好多糖葫芦!”
很快,她又被街边杂耍吸引了注意。
两个杂耍艺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她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
路过香料铺子时,她又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好香的味道呀!”
谢砚看着她这副模样,摇头失笑。
恰在此时,姜缓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间,二人皆是一愣。
谢砚迅速别过脸,却掩不住耳根逐渐漫上来的绯色,如晚霞染透薄云,一路红到脖根。
好在薛有理的声音及时解围,“姜姑娘,再往前就是姜府了。”
姜府近在眼前,却与想象中不大一样。
朱红大门紧闭,金漆匾额上落着残雪,显得格外冷清。
姜缓手心沁出汗来,马上就要见到阿兄了。
“薛大哥,把我放在这儿就行,我想活动活动筋骨,自己溜达过去。”
说罢,她端正地向谢砚行了一礼,青丝拂动,掠过她嘴角的笑意,“多谢公子一路照拂,愿公子此行顺利,我们后会有期。”
谢砚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轻轻颔首,“后会有期。”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谢砚瞥见姜缓跳下车的身影轻盈得像只刚出笼的雀儿。
他眯起眼睛,指尖收拢,“呵……”
原来这一路她都是装的,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目送马车离开,姜缓终于舒了口气。
她嘴上说着后会有期,心里想得却是再也不见。
那日,她提及旧毒,本是出于医者仁心,却不想谢砚闻言后,眼中杀意如刀锋出鞘。
虽然他道了歉,可那一瞬间的寒意让她至今想起还背脊发凉。
这世间原比她想象中还要险恶。
那些藏在背后的恩怨,那些隐在杀意里的纠葛,她不想懂,也不愿去懂。
此刻,她只想快点儿见到阿兄。
……
薛有理见自家公子面色阴沉,小心翼翼地问:“公子,咱们现在去哪?”
“先找个地方落脚。”
“一会儿你出去打探,看看姜家之事是否属实。”
“还有......”
“盯着点她。”
茶楼雅间,薛有理将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讲给谢砚,与那日小郎中所说基本无异。
谢砚沉吟片刻,“书信回家,将姜家情况告诉老头子,等他回信后再做定夺。”
“大锤到哪里了?”
薛有理低头看向腰间的同命珏,玉上泛着柔柔荧光。
这双生玉佩乃当年谢将军所赠,他与弟弟薛大锤各持一块,平日可通过玉上光泽变化感知彼此方位,甚至知晓对方安危。
“在附近,应该很快与我们汇合。”
“另外,公子让我盯着姜姑娘,姜家闭门谢客,我见她在门外徘徊许久……”
谢砚摆弄手中茶盏,状似不在意,“然后呢?”
薛有理嘿嘿一笑,语气间颇有赞赏,“姜姑娘脑子活络,绕到后门打晕了一个外出的小丫鬟,现下已扮作丫鬟的样子进府了。”
“她倒是聪明!”
谢砚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茶盏,“走,我们也去瞧瞧。”
薛有理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不是说要等老爷回信再做定夺吗?”
……
宝珍从后门走了出来,她虽是姜府丫鬟,但仗着亲娘吴嬷嬷得夫人窦氏宠爱,所以平日在府中并不用做什么具体活计。
数月前,府中大半家丁都被遣散,亏得窦氏离不开阿娘,她才沾光留了下来。
府中正是缺人之际,她也不得不开始承担些打杂的工作。
出门前,管家千叮万嘱,让她采买完东西立即回府,在外不要与人闲谈,可药房伙计抓药时耽误了时辰,她为了节省时间只得抄近道,走小巷回府。
“要迟了,要迟了。”宝珍咬着唇加快脚步。
树影婆娑,幽长的巷子忽然暗了下来。
仰头望去,两侧屋檐将天空裁作窄窄一线,让人感到压抑。
身后忽然传来似有若无的脚步声,宝珍莫名打了个寒战。
回头望去,只有寒风卷着落叶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打转儿。
宝珍紧了紧臂弯里的竹篮,脚下跑得飞快。
眼见姜府后门近在咫尺,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意。
“救”字还卡在喉间,瞬间天旋地转。
青石板在眼前急速放大,粗粝的石子几乎蹭到鼻尖,就在她即将摔得头破血流之际,一缕淡香拂过,下坠之势戛然而止。
昏迷前最后一丝清明里,宝珍瞥见那只接住自己的手,腕骨清瘦似玉竹,指尖处还结着两点触目惊心的血痂。
半刻钟后,宝珍步履轻快地迈出巷子,竹篮里的东西分毫未乱。
管家姜忠守在后门迟迟不见人影,心中早将那个不靠谱的丫头骂了八百遍。
正着急时,宝珍挎着竹篮出现了。
姜忠皱眉责备,“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这丫头不会又跑到哪里偷偷躲懒了吧?”
面对责骂,本该梗着脖子顶嘴的宝珍竟然一言不发。
“出去一趟哑了不成?”姜忠狐疑地上下打量。
宝珍摇头解释,“前日染了些风寒,嗓子不痛快。”
姜忠见她恹恹地,确实没什么精神,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摆摆手,“得了得了,别在这儿晃悠!”
“赶紧把东西送到小厨房去,然后回屋歇着,别到处乱跑!”
宝珍点点头,与平日活泼的模样大不相同。
姜忠看着她走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病了也不知道早点说,非得拖成这样!”
他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忙自己的事。
穿过回廊宝珍僵在原地,面前是个三岔路,到底哪条才是通向小厨房的方向?
无奈之下,她只好随便选了条小路,硬着头皮往前走,没想到竟真让她蒙对了。
金陵在小厨房门口来回踱步,见到宝珍仿佛看到救星。
“祖宗,你可算回来了,夫人的药可耽误不得。”
金陵是夫人窦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
自姜府出事后,窦氏身边只留了吴嬷嬷和金陵二人贴身照料。
炉火映着金陵疲惫的面容,她手持蒲扇轻轻扇着药罐下的火苗,“宝珍,你娘已经守了几个通宵,今日夫人情况稳定,我把她换下来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诫,“你娘年岁大了,身子骨不比从前,你别再任性气她。”
“世事无常,要好好珍惜。”
顶着人皮面具的姜缓乖顺点头,心里却暗暗记下,原来这丫头与自己母亲的关系并不好。
只言片语间捋顺了人物关系,她故作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金陵见她神色倦怠,语气关切,“快回屋休息吧,你这脸色也不太好,别累坏了。”
姜缓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本想趁机在府中寻找阿兄的踪迹,转了一圈,却发现偌大的姜府安静得有些诡异。
疑惑间,见管家从远处走来,她慌忙闪身躲到一旁,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松了口气。
“这府里怎么这么奇怪?”她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再贸然行动。
眼下天色尚早,她决定先按兵不动,待夜深人静再来探查。
回到耳房,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阿兄,你到底在哪儿……”
屋内灯光昏暗,半梦半醒间,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
她猛地惊醒,抬头便见一位鬓发斑白的妇人立在门口,想必这就是宝珍的娘亲吴嬷嬷了。
吴嬷嬷面色憔悴,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一般,可一见到姜缓假扮的女儿,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语气温柔,“乖囡,这几日娘忙着伺候夫人都没顾得上你,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看,都瘦了。”
姜缓怔住,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看着吴嬷嬷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鼻尖一酸。
吴嬷嬷将点心塞到她手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你这孩子怎么脸色这么差?”
“是不是又熬夜了?”
“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身子要紧,别总是不当回事……”
姜缓低头看着手里的点心,心里对宝珍生出了羡慕。她有些恍惚,此刻仿佛自己真的就是被娘亲疼爱的宝珍。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酸涩,轻声说道:“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倒是您,看起来累坏了,快去歇息吧。”
这话出口,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切。
吴嬷嬷笑了笑,眼角皱纹更深了,又絮絮叨叨嘱咐了好些话才颤巍巍地离开。
姜缓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心中五味杂陈......
更深露浓时,姜缓正欲外出探查,指尖刚碰到门扉,外头就炸开一阵喧哗。
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丫鬟小厮惊慌的喊叫,“不好了!不好了!”
“县令带着人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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