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还

　　昨日还是个书童，今日就成了许府的少爷，陈云山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
　　“你发什么呆呢？”许乘舟接过一旁善喜端来的参汤，碗身摸着还有些发烫，许乘舟拿起汤匙搅拌着参汤，时不时吹口气。
　　估摸着不烫了，许乘舟将汤匙递到陈云山面前。“你怎么不喝？”陈云山没有动静，许乘舟撇了撇嘴。
　　“这不合规矩，少…”陈云山差点又下意识地称呼许乘舟少爷。许乘舟并没有将汤匙放下，而是一板一眼地对陈云山道：“你现在是许府的三少爷，我的弟弟，我喂你哪不合规矩了？”
　　见许乘舟不为所动，陈云山只好低头喝药，许乘舟边喂边问：“烫不烫？”陈云山咽下汤药，乖乖回答：“不烫。”
　　许乘舟兴致勃勃，一勺一勺喂了下去，不久参汤便见了底。
　　许乘舟将碗放下，矫揉造作地对陈云山说：“端着这碗那么久，你是不是该对我说什么？”陈云山摸了摸后劲，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就这？没其他的了？”许乘舟语气透出一丝丝不满，陈云山只好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哥。”
　　许乘舟听到陈云山的这声哥，心里酥酥麻麻的，本想捏捏陈云山的脸，但是怕吓着他，只好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那股冲动。
　　“今晚我们去醉玉楼，金贵说那新进了一批江南的鲜鱼，你爱吃鱼，肯定会喜欢。”许乘舟其实并不是在和陈云山商量，但陈云山本也没什么想法，大概是伺候许乘舟习惯了，对于他的提议陈云山也不会拒绝。
　　中午许乘舟命人在澜春院摆午饭，除了一些家常菜，陈云山面前还摆有几道特意为他做的药膳。
　　“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药材做的，大夫说你气血两空，得多补补。”陈云山看着面前的菜肴，又想起那个大夫一瞬而过的皱眉与故作镇定的神情。
　　陈云山夹起其中一道菜放入嘴中，心想：若是喝汤药吃药膳便能治好，那大夫大可直言不讳，但是他有所隐瞒，显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吃完午饭陈云山有些犯困，对许乘舟说：“哥，我困了，想去睡一会儿。”说罢便要回屋。陈云山走入里屋，许乘舟也跟了进来。
　　陈云山微微皱眉，又说了一遍：“哥，我要歇了。”许乘舟在一旁的书桌坐下，翻开桌上的书，慢悠悠地回答到：“你睡你的，我在一旁看书，不会打扰你。”
　　陈云山知道许乘舟的性子，不再劝他，爬上床歇着了。
　　陈云山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感觉有些口渴，便下床找水喝。
　　许乘舟不知去了哪，陈云山也不大在意，只是走到水壶旁给自己到了杯茶。
　　一杯茶下肚，口干缓解不少，眼下太阳还未西沉，陈云山便想去院中晒晒太阳，澜春院的里屋太大，只有他一人时总感觉凉飕飕的。
　　刚要推开门，屋外传来许乘舟与他人的交谈声。声音听着像是张是玉，不过想来也是，除了张是玉外许乘舟也没有其他朋友。
　　推开门，张是玉与许乘舟坐在院中饮着茶。“你醒了？”许乘舟问，“醒了。”陈云山本还想叫许乘舟哥，但是有张是玉在，他反倒有些害羞。
　　“张公子好。”“嗐，你现在也是许府的少爷了，以后不用跟我那么生分，叫我哥就成。”陈云山有些无语，这些少爷怎么一个两个的就喜欢别人叫他们哥。
　　陈云山刚准备唤张是玉哥，便被许乘舟打断：“你不许叫他哥。”张是玉反应很大，对着许乘舟大喊：“好你个许乘舟，不就是一声哥吗？你那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许乘舟剜了张是玉一眼，缓缓开口：“陈易全天下只有我一个哥，你若想当他哥也可以，你待会便回去让你父亲把你从张家的族谱上除名，你同陈易一样，做许府的义子。”
　　张是玉喝了口茶，晃着脑袋对许乘舟说：“许府这小庙可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天色渐晚，张是玉回了家，只剩许乘舟与陈云山在院内坐着。
　　许乘舟拿着书翻看，陈云山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于是打算说点什么缓合一下气氛：“哥，我们…”“你还知道叫哥？”
　　果然，刚刚许乘舟一直未说话是故意的。“我…”陈云山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也不太清楚该如何哄许乘舟。不过陈云山知道，每次喊许乘舟哥的时候，许乘舟的呼吸便会加重几分。
　　“哥哥，”陈云山凑近许乘舟，说话的速度也放慢几分，“我哪里做错了吗，哥哥？”
　　许乘舟翻书的动作在陈云山唤了他两声哥哥后停滞，随后拿起茶杯，一口便将整杯茶灌下肚。
　　许乘舟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继续翻书。“以后不论在谁面前都要叫我哥，而且你只能叫我哥，明白了吗。”许乘舟表面镇定，手却慌乱地连翻了好几页书。
　　陈云山点点头不说话，心想这招果然有用。
　　又坐了一会儿，许乘舟唤来金贵，让他去备马车。“昨日让你去订的位子可订好了？”“都订好了。”
　　陈云山抬眼看了一眼许乘舟，又看了一眼金贵，心想许乘舟这小子，今日邀他去醉玉楼，昨日就安排好了，想到这陈云山忍不住轻笑一声。
　　许乘舟听见陈云山那不易察觉的笑声，揉了揉陈云山的头发，“你身子弱，平日多笑笑，别总想那么多，忧思伤身。”
　　陈云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揉捏搞得有些发懵，耳根子也染上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血色。
　　马车很快备好，许乘舟与陈云山上了马车，前往醉玉楼。
　　坐在马车上陈云山忍不住思考，从前许乘舟对自己虽也不差，但也没有今日这般亲密。本还在思索，却被许乘舟伸到额前的手打断了。
　　许乘舟的手为陈云山理了理额前散下的碎发，“想什么呢，头发散下来了都不知道。”
　　陈云山仰起头与许乘舟对视，在心中无声叹气。许乘舟性子娇蛮，几乎没什么朋友，平日除了许家人，金贵、善喜，也就陈云山与他关系亲近，想来对他依赖一些也正常。
　　许府离醉玉楼不远，不多时马车就抵达了醉玉楼。许乘舟先下了马车，陈云山紧接着要下来，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从前都是他扶许乘舟下马车，如今换过来了，一种奇异的倒错感占据了陈云山的大脑。
　　见陈云山没有牵他的手，许乘舟直接抓着陈云山的手将他扶下车。
　　“哥，你不必扶我，我可以自己下车。”陈云山有些尴尬，许乘舟倒是无所谓：“你身子弱，得小心些。”
　　陈云山现在是看明白了，只要许乘舟想做些在他看来奇怪的事，就会拿他身子弱来当借口。
　　“好了，快进去吧，饭菜都提前让他们备好了，再慢就要凉了。”许乘舟快步走入醉玉楼内，陈云山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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