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

　　朱雀门·卯时初

　　江浸月抚过金错刀新配的玄铁刀鞘，指尖在"无尘"二字铭文上顿了顿。晨雾中传来辘辘车声，三十辆青篷马车载着戴帷帽的少女驶向贡院。最前头的车帘忽被掀起，露出张与慕容皇后七分相似的脸——寒门举子沈惊鸿正将《女诫》撕碎掷入护城河。

　　"大人！西侧巷口有暴民！"

　　江浸月翻腕间刀鞘已击晕偷袭者，却见那人袖中滑落夜家铜铃。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墨尘送刀鞘时的话："这玄铁掺了磁石，专克机关暗器。"

　　辰时的贡院东厢，白砚的药箱搁在褪色的"明经取士"匾额下，银针在江南才女腕间颤出青芒。他抬头看向雕花窗棂，墨色衣角从屋檐掠过，残留的龙脑香与贡院桂花茶气味交织，他温声问道："姑娘今晨可饮过东厢房的茶？"白砚指尖银针忽然转向，刺入少女虎口穴道。余光瞥见窗外闪过墨色衣角——夜星悬的暗卫正在屋檐收走空瓷瓶。

　　凤御龙立在龙纹照壁后，手中把玩着从暴民身上搜出的夜家令牌。祭无赦的铁面具映着日晷影子："要臣去摘星楼拿人吗？"

　　"不急。"女帝将令牌抛给机关朱雀，"去请墨公子修一修这铜疙瘩。"朱雀衔着令牌掠过屋脊时，爪尖在夜星悬的琴弦上勾出刺耳锐响。

　　墨尘赤脚蹲在贡院飞檐上，红衣下摆系着十七把鲁班锁。他望着考场内奋笔疾书的沈惊鸿，忽然转动手中青铜司南："小凤凰，你猜这姑娘的砚台能活几刻？"

　　话音未落，沈惊鸿的砚台突然迸出毒针。江浸月的刀鞘及时吸附暗器，却见梁上坠落淬火铁笼。墨尘轻吹腕间金铃，机关朱雀叼着磁石撞偏铁笼轨迹，惊起满场尖叫。

　　"真当我的朱雀是摆设？"他笑着将司南掷向地面，贡院地砖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成捆的狼毒箭——箭簇皆刻着慕容氏徽记。

　　白砚的银针在烛火上弯成问号。沈惊鸿昏迷中攥着的半块药玉，竟与他当年给慕容皇后陪葬的那块严丝合缝。"家传之物？"他蘸着血水在宣纸勾勒，渐渐描摹出慕容云羲临终前被强灌毒药的场景。

　　窗外忽起喧哗，夜星悬捧着琴谱倚在门框："白先生可听过《离魂调》？昔年慕容皇后最爱此曲。"他指尖划过琴弦，奏的正是沈惊鸿撕《女诫》时哼的乡野小调。

　　凤御龙踹开暗室门时，正撞见白砚将药玉按在沈惊鸿心口。少女锁骨下的胎记遇玉生光，赫然是慕容氏嫡脉才有的朱雀翎纹。

　　"当年慕容皇后被灌下鸩酒时，"夜星悬的声音从药柜后传来，"有个女婴被乳母藏在恭桶送出宫。"他广袖扫落满架瓷瓶，碎瓷中滚出冷宫嬷嬷的认罪书。

　　少女突然睁眼，五指成爪直取女帝咽喉，却被江浸月的刀鞘击碎腕骨。

　　"表妹这手分筋错骨，倒是深得慕容家真传。"夜星悬笑着扯开沈惊鸿后领，暗卫烙印在烛火中狰狞如蜈蚣，囚龙镯锁住沈惊鸿咽喉："这出狸猫换太子，演得可比你母亲当年精彩。"他忽然掀开她后领，露出慕容氏暗卫的烙印："真正的慕容遗孤，三年前就死在冷宫了不是吗？"

　　沈惊鸿突然咬破舌尖，血雾中飞出淬毒银针。凤御龙的金错刀截断毒针时，江浸月已用刀鞘击碎夜星悬的琴："御史台昨夜抄出三百封夜家通敌信，夜尚书可要过目？"

　　"不必。"夜星悬笑着扯断囚龙镯，"本官这里还有份更大的礼。"他击掌三声，贡院地窖中升起三百架机关弩——正是墨尘月前"销毁"的杀器。

　　暴雨冲刷着墨尘背上的鞭痕，他跪在凤御龙脚边展开宗正寺婚书。泛黄纸页上，慕容云羲与墨家主的婚约朱印未干，暴雨都浇不灭字迹间的情愫。

　　"当年你母亲为保我父性命，将我们逐出机关城。"他扯开衣襟，心口朱雀纹下覆盖着墨字刺青，"现在明白我为何次次救你？"

　　女帝金错刀突然劈开雨幕，刀尖挑着从暗格寻出的襁褓血书。墨尘望着"慕容氏与墨氏永结同好"的字样，突然抓起她握刀的手按向自己伤疤："你要慕容家清白，我要机关城重生！"

　　暗处传来瓷瓶碎裂声，白砚的药箱滚下台阶。染血的药玉碎成三瓣，其中一片正嵌着慕容云羲的绝笔。

　　祭天台上，凤御龙将慕容皇后灵位放入神龛。墨尘操纵的机关朱雀群衔来万民书，沈惊鸿戴着镣铐宣读罪己诏。当读到"牝鸡司晨"时，女帝突然挥剑斩断她锁链："女子科举照常放榜，但榜首之名..."

　　"当属慕容氏遗孤。"白砚捧着修复的药玉上前，玉中血丝竟与凤御龙腕间伤痕相连。夜星悬在人群中抚掌大笑："好个一箭三雕，既平反慕容家，又收服墨家，还..."他忽然被陆鸣舟的金算珠击中哑穴。

　　放榜日，江浸月亲手为沈惊鸿戴上状元冠。贡院门前忽然竖起十二面琉璃镜，将女子们的身影折射成参天巨树。墨尘蹲在树梢调试最后一个机关，腕间金铃与凤御龙的发簪共鸣："此物名'青云梯'，踩着自己影子就能登顶。"

　　白砚在医馆为新科进士看诊，药箱底层压着夜星悬送来的密函——上书慕容皇后真正的死因。他望着街角马车里女帝与墨尘对弈的身影，将密函投入煎药的火炉。

　　更漏声里，祭无疆的娘子军正护送女子进士们还乡。江浸月摩挲着刀鞘上的"无尘"二字，忽然听见孩童传唱新谣："朱雀乘风起，女子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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