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与沉沦

　　洛琳和黑猫从梳妆镜处进入了一方空间。

　　这个空间并无什么不同，四周摆放着书柜，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圆桌，洛琳正坐在主位旁的位置，黑猫跳到她的怀中，安静下来。

　　座位逐渐被出现的黑袍人们填满，他们只是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还有人手支在桌上小憩。

　　“祂说。”洛琳道。

　　众人挺直了身板。

　　“重收录一批愿者，至于艾家，这次的城主就留着。”

　　“为什么，就因为那是个小女孩?”
　　一个黑袍人站了起来，他取下兜帽，眼睑处一片青黑，皮肤偏灰白，干净利落的寸头，仍挡不住它奇特的审美，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毛是粉色的。

　　“上一任那狗东西太能躲了，我七天没睡就为了把他给揪出来，好不容易来了个好杀的。”

　　“呵，还不是你太蠢，要不是我带你走了一趟妓院，怕是得等一辈子。”

　　坐在他身旁的人发了声，她顺发时连带兜帽一同撩下，露出一张美艳的面庞，像热情的玫瑰，丰润的身段，又如菟丝花般将会攀附生长，危险，柔美又迷人。

　　黑猫忽然感觉到它的尾巴被威胁于敌手，立刻明白了洛琳的意思，它后腿发力跳到了圆桌上，仰起头，同时暗暗欣赏保住自己小命的尾巴。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只嚣张的黑猫吸引了注意。

　　“在座的各位是原罪，这是神殿，可不是什么勾心斗角的场所，卡达西你说祂要做什么原因还得向你汇报吗?梅尔丽那收起你的魅惑术！这可不是风月场所。”

　　“我哪用了术法，我说小格图，你虽是神祗的纯血活物，但能力可不在我之上，三番五次地训斥，呵，”

　　洛琳伸出手，黑猫连忙跑过去避难，乖巧配合她的抚摸。

　　“这是我的意思。”

　　坐在最远的黑袍人笑了出来，他礼貌地取下兜帽鞠躬，顺长的黑发流出袍间，长得一片清俊之貌，颇有古代少年郎的风华正茂，和书生意气又不失日月沉浮，积淀了稳重温和。

　　“不知傲慢大人可还记得上万年前的背叛者，纵然您的实力卓绝，因上任傲慢，祂难免不会过于纵容您的…小脾性。”

　　“上任傲慢因其原罪而向他宣战，严格说他是一位合格的原罪，但不是一个合格的造物，吾绝不会步其后尘，祂信任着我，比如，要是在你我间除一位，那一位绝然不会是我。”

　　“‘吾’?遵命，原罪之首。”

　　……

　　又是一个清晨，女孩着眼看着桌前的时针，它转动得极其缓慢，秒针每一次的跳动无限接近于零，若不是每个早晨黑猫就会过来向她问好，否则在这封闭的宫殿她恐会迷失昼与夜的观念。

　　洛琳正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发，女孩透过镜片看见洛琳撩起一缕发丝轻吻，谨慎，虔诚，像是信徒对神明表现以最高的热爱与尊崇。

　　她下意识加重手中抚摸黑猫的力道，手下传来惨叫。

　　“抱歉，格图。”她松开手。

　　“主人，你怎么了?”黑猫委屈， “为啥最近老掐我。”

　　女孩转头愤愤地看向做小动作的洛琳，后者毫无自觉，表情活像个偷腥的猫。

　　“洛琳！你怎么这么…我…讨厌。”

　　“这么变态?流氓?还是同性恋。”洛琳笑着为她补充， “安了，安了，我可不是同性恋，再说你才几岁，我真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真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孩，真不明白艾家是怎么想的。”洛琳挽起长发，映衬着手中一枝血红色宝石的发簪，并入发间，发顶银红交织的王冠，披散下的发拢于发簪、夹杂着一根红色的发带， “不过他们不要可就便宜我了。”

　　洛琳伸出手示意女孩站起，女孩犹豫地搭上手，借力起身，及膝的白纱裙与身后发间落下的红丝带相互映衬，活像一幅欧洲中世纪的宫廷油画。

　　“小珺儿，可别乱跑，不过我也不介意做事时身边、有个可以随时欺负的小朋友。”

　　说完人便没了影，不过女孩经过多次大变活人的摧残，早已麻木了。

　　她看向桌前平放的书，还没有刷新，这说明她前面有东西略过了，又将书重头快速浏览一遍后，在最后三页的角落发现了这篇内容。

　　“空间与时间的概念被誉为最高定则，出生于其间的生物被尊称为祂。同时伴有次生生物，被后世称为七宗罪，神历三千五百二十三宙，次生生物初代之一，首任傲慢叛变，后身死。”

　　“傲慢?据说上任傲慢的叛变另有隐情，祂曾说懒惰是个间接原因，估计是七宗间的事件，且谈不上忠诚不忠诚。”

　　“你知道内幕?”女孩惊奇地看向格图，八卦之心已泛涌她的心头，毕竟她现在知道洛琳是七宗罪的傲慢——虽然并没有看出来，关于洛琳前同事的故事还是颇俱兴味。

　　“哎呀，我才活几千年呀，这些都旁听来的，若是你想知道可以去问洛琳。”

　　女孩摇头拒绝，书中的内容已有了变化，令人惊诧的是，这次书的写了各种术法， “术法源自灵魂，使用时思所念之行为，即可使用。”

　　“这什么玩意，像极一本天才所撰写的技术书。”女孩埋怨道，书上的每个字她都认得，却没读明白。

　　“呀，是有点。”黑猫道， “洛琳吩咐我，待你看到这了去找她。”

　　“你没骗我，她这才刚走。”

　　“我怎么会骗您呢，我不一样，我可是主人这一边的。”黑猫翘起尾巴自信道，

　　“听我的准没错，再说了，主人您总闷在宫殿里怪无聊的。”

　　女孩并未立即动身，她强忍着兴致，说到底对于术法这种东西她不好奇是假的，每次见着洛琳用的那些，就甚是羡慕，但又害怕同洛琳说话。

　　终究是兴趣占了上风，她阖上书，跑出门去，这次黑猫没跟上来，女孩有些疑惑，不敢多想，这次正好试验上回的猜想，她将门闭合后，又猛地拉开，果真不再是原来的地方，想到洛琳在这，不由放轻脚步。

　　在这片天地，她并未看见大殿高墙，倒像是艾家家主所居的复古小院，朱红色的柱子支起金煌煌的琉璃瓦，长廊边沿横着整齐有序的红栏，上空悬挂八角影灯，似由内外两层所构，风一吹，其间的影子便舞动起来。

　　玉砌堆积而成的石阶横卧，沿着青石小路，女孩见着了一群人，她停下脚步，更多的是恐慌，那群似乎也发现了她，互相说了几句话，便向她走过来，为首一人穿着白色 T恤，女孩觉着那装扮与周围的建筑着实不太应景，就像各流的宴会厅间多出一位穿睡衣的人。

　　那人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后，才道：“你也是玩家吗，我瞧你衣物不像是右代的。”

　　女孩自觉没听懂玩家这两个字，但也点了头，来人皱起的眉也落下来，语气也随性起来、“佰洄,A级,ID枯木, top 45。”

　　见女孩没说话，他只好继续道；“方才吓死我们了，你长得像极了重要的NPC。”

　　“我叫艾珺。”女孩怯怯道。

　　他所说的那些奇怪的词，反正她是一个也没明白。

　　佰洄愣了一下，随后笑声道：“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不太习惯人多，我叫他们先去一边。”说着其他人自觉得退到门槛处。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游戏的年龄下限是十二岁，看模样你不到十岁呢。”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虽然她的外貌没变，但也不知她到底死了多少年。
　　“……”

　　“啊,没事忘记了实属正常,过了这趟5本,积分说不定就满了,回家好好过日子。”

　　“哦。”

　　“……”

　　艾珺抬眼见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忙转移话题:“方才那群人同你一起的吗?”

　　“我们只是临时组队,他们听我的,不过是因为我排名实力高。”佰洄道,“能到S级本,你排名也很高吧,看你穿着,难不成是个榜十大佬。”

　　“不是。”艾珺讪讪道。

　　不等佰洄开口,门口处便传来了厉声。

　　“你们在宫里瞎跑什么,冲撞了贵人可了不得。”

　　只见一白发老人,拿着一根半米长的木尺健步走来,这架势叫一群人从门口窜到园间,与之对峙,那老人着眼便抓住了艾珺的身影,气冲冲地走去,佰洄忙抓住艾珺的手腕要逃。

　　谁知老人竟是直接直起身来,像重回了年轻时的壮硕体魄，三步并一步地冲过来，一戒尺就要挥下,佰洄下意识挡在女孩身前。

　　良久,佰洄发觉戒尺还未下落,他偷睁开眼，这一幕叫他目瞪口呆，那老人正被一本紫色封面的书追着打，脸上还有方形的红印,顿时想起那书似是女孩捧着的那本。

　　老人边跑边叫，可怜又滑稽。

　　“我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你们这些顽童，我可不管你们家世如何，这事我定要禀告皇上。”说着连滚带爬地向门外冲去逃走了。

　　老人跑远后,那本书才晃晃荡荡地飞回，跟踩着地面走路似的，亲昵地蹭着艾珺的手心。

　　“我开始以为你是个法师，不曾想竟是个战士。”

　　艾珺对他投以困惑的眼神，佰洄又解释道：
　　“不是损你，战士好哇，果然人不可年纪向。”他转头挥手示意其余人过来。

　　“刚刚那个好像是A级规则型NPC吧。”其间一个女生道，说时眼神示意众人看向艾珺。

　　受不了注视，艾珺抱紧书后退一步，见她这副准备开跑的架势佰润忙说：“误会了，艾珺，大家只是想跟你认识一下。”

　　“抱…抱歉，我好久没这样…你们别一起看我。”在艾家时，夫人们总会用这种目光集视于她，又你一言我一句地同母亲说话，现下记得不深，母亲似十分讨厌那种应酬，应接不暇地接受外人明里暗里的讥讽。
　　佰泊小声同那些人说了几句，视线便消失了，艾珺感激地看向他，后者礼貌性地点头辅以微笑。

　　艾珺静静地听他们讨论。

　　“这是生存本，大家注意点别同nPC打正面交道，苟住人设，多走动，三天后分享信息。”

　　众人一哄而散，佰泊也没有留在这的意思，跟队伍走出去，艾珺有心叫住他又羞于开口，眼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高墙转角。.

　　她的喉咙干涩，仿佛上了岸即将窒息的鱼，看向空旷的大院，又是一阵落寞，像是身处渔人不装水的桶。

　　“我真没用，想交朋友，却连喊出人家名字的勇气都没有。”她自言自语道，低头看向手中的书，这才想起来这的目的。

　　她踱步出了小院，入目的是三个拱形门，叫她追上伯洄的希望一并破灭，害怕迷路找不回来，她决定直走，可惜天不随人愿在下个路口处只剩右左选择，她只得捡起门口摆放的树苗下枯死的落叶，放至所选道路以做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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