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商

　　店铺伙计忙拉孟思知到一角躲着。

　　“这是那个姓章的？”孟思知联系到李娘子的话语。

　　伙计轻轻点了点头，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孟思知也跟着不敢出声，小心观望着外面。

　　章威看到大街上人群慌张的样子，心中一阵得意，大喊：“都站住！我看谁敢动！”

　　他手上拿着桃子，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小弟。

　　那人心领神会，恶狠狠地往摊主胸上猛踹，摊主一下摔在地下，死活爬不起来，想喊些求饶的话，又疼的发不出全声。

　　狗腿子看见章威仍不是满意神色，又喊人摁住摊主，挑了个大桃往摊主喉咙里灌，“什么狗杂种，卖的桃子还酸了我章大人。”

　　一通猛灌，果肉被磨蹭成肉泥溅出，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剩余的果核卡在嗓子眼，摊主这次彻底出不了声，只能“嗬嗬”试图吐出去。

　　小弟满意起身，嚣张地说：“这就是报应。”

　　章威仰着脸，蔑视地向摊主身上啐了一口，大着嗓门说：“下次睁大你狗眼摆摊。”

　　一帮小弟看章威舒坦了，又把周遭站着的百姓推开，远一点的自觉让开，硬给章威走出一条大道来。

　　他甫一离开，周围的人都上去搀扶着那个倒霉的摊主，想带他到医馆。

　　摊主刚把核抠出来，死活不往医馆走，瘫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发不出声音，只有“啊啊”嘶声。

　　“去医馆看看吧。”旁边的人不忍心，倒霉摊主嘴角的血都流不停。

　　摊主听了连连摆手，指指被砸烂的摊子，又晃晃身上的钱袋，示意他没钱看病，就坐在地上无声地大哭。

　　孟思知看着于心不忍，也从藏身地出去想出去帮忙。

　　坐堂大夫先一步走出来，站在门内捋着胡须，“把他弄进来，我免费给他看。”

　　那摊主被人搀着扶进来，坐在凳子上，惨淡一笑，漏出沾血的牙，又比比钱袋子的部位，指指药柜，表示没有钱可以买药。

　　“你躺那里，我先给你扎两针。”孙大夫让开一条路。

　　摊主近乎不抱什么希望躺下，心里懊恼怎么偏偏今日出摊，怎么偏偏被章威吃了酸桃，这一下子弄得全家老小这月的饭钱都不一定有没有。

　　心里想着，他的眼泪顺着眼泪往下流。

　　“别哭。”孙大夫随口说，“小心一辈子成哑巴。”

　　孟思知看这一幕，对药铺伙计感叹：“孙大夫人可真好。”

　　“那当然，我们孙大夫不仅人好，还妙手回春，这小贩的伤肯定能好。”伙计得意极了，眉毛都往上扬。

　　“太厉害了。”孟思知感叹，又转念想，“要是哪天能有个侠客出来惩治了章威就好了。”

　　伙计瘪瘪嘴，“谁敢治，上面有官老爷压着呢。今天碰见倒霉事儿了，我就按一百二十文给你算账，把银两数给你。”

　　孟思知连忙接下，又说：“刚刚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拉我躲着，我都没反应过来。”

　　小伙计也有两份得意，“那都小事。”

　　孟思知笑笑，没立刻离开，又折回去看着摊主和孙大夫。

　　那打烂的果子，让她心里有了个主意。

　　孙大夫眼都不抬，“我看诊不许别人来盯着。”

　　“您误会了孙大夫，我是想来找这大哥聊聊外面的果子怎么卖的。”孟思知陪着笑脸。

　　孙大夫听到这话挑了挑眉，不作回应。

　　摊主听到这话激动的一下子站起来，嘶哑着声音也说：“什么？这果子都有烂了，当真要买吗？”

　　孙大夫不忍直视，只嘱咐他少说话，又让伙计给他拿了两包药，就把孟思知和小贩撵出来，说是影响他看诊了。

　　散落在地上的桃子都被周围商家帮着拾起来放好了，摊主心中激动不减，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随手从篮里拾起烂了些的果子，指着果子对孟思知说：“姑娘您真买吗？可没诓我吧？这果儿都烂了，人能吃的地方不多了。”

　　孟思知笑着说：“没事，我准备将它制成果酱。”

　　孟思知不怕说出来这个，会有人抢她或学她。

　　摊主面上带着犹豫，“我不骗你啊，现在大家连饭都吃不饱，买果酱的人少得很。”

　　“我心里有数，这些我全都要。”孟思知回。

　　“行，你那么说就好，这桃子我原本是十五文一斤，但现在都是烂的，我给你十文一斤。杏原来是二十文，我给你十五文，你看行吗？”

　　这确实是个公道价，孟思知没再讨，她身上没带多余银两，只好从刚刚药铺伙计给的银钱中数钱，递了一贯钱给摊主，“这是押金，我今日也不好带它，你明天给我送到赤林村，从东头数第三间房子，成吗？”

　　摊主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拿了孟思知给的钱，屁颠屁颠跑回药铺想还药钱。

　　孟思知没多再停留，她担心天色黑了不好回村，快速找了家店去定了三十斤糖，这太重不好拿，她也让人明日一并送回家。

　　这些事都准备好，孟思知就去了约定坐车的地方，这时人还没来齐，几人在那里正聊天，看到孟思知连忙招招手。

　　孟思知赶到她们身边，找了一个位置。

　　一个大姐打头问：“我们刚刚听说那姓章的又出来作乱了，还在你去的那药铺附近，你碰上没有？”

　　原来是在聊这个。

　　上午牛车来城里时，孟思知已经熟识了说话这个大姐，她是王甲长家的大女儿，成亲后不久男人就得痨病死了，婆家又苛责她，一生气就回了娘家，有王里长护着。

　　孟思知一五一十地把刚刚发生的事说出来。

　　王大姐果然义愤填膺，“真是个贼人，幸而没伤到你。”

　　孟思知点点头，抛出话头，“那小贩是当真可怜，我就买下了他的那些烂果。”

　　几个妇人一听，露出了不赞成的表情，王大姐更是激动地一拍孟思知，“你傻啊？他烂果子可怜，你买烂果子不浪费吗？这不可怜到你头上了，过日子不能那么过啊！”

　　孟思知腼腆笑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想这些果子不也能制成果子酱嘛，那也能赚钱。”

　　“没人买啊妹妹，怎么一根筋。”王大姐一脸不认同，又没办法的说，“你要真要熬，到时候喊上我帮你，要不然你一个人要煮到天荒地老。”

　　其他几个妇人也纷纷赞同。

　　孟思知面上感动的要哭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她这半天就是在等她们的主动协助。

　　那筐草药总共没卖出多少，又搭进去三大笼果子、三十斤糖，长远来看能挣回来还好，挣不回来她都怕李娴把她扫地出门。

　　她这次这么贪心工钱，也是害怕自己带的那点银两不够使。

　　果酱在平民中肯定流动不行，孟思知想使点心思直接卖进大户人家，用点果酱打通关系。

　　再一生二，二生三，何愁起不来生意，何愁赚不回本钱。

　　陆续的几个同村人回来，买来的货堆满了整辆车，几个人挤着坐在一团。

　　车启动不久，王大姐又对新上车的人说了孟思知干的“傻事”。

　　她心里想：这些婆娘都是干惯活的，有她们帮帮孟娘子，也能多做出些，也能少亏些。

　　新上车的几人一听，像刚刚车上人一样打包票让孟思知放心，她们会帮忙。

　　孟思知这次是真有些感动，她对着妇人们道谢：“思知能认识几位姐姐嫂嫂，是思知三生有幸，若我能卖回本钱，一定给几位姐姐嫂嫂发工钱。”

　　妇人们满不在乎，“什么工钱不工钱，都一个村的不说这种客套话，熬出了你给我们尝尝鲜就行。”

　　孟思知咧着嘴笑，果断承诺下来。

　　回村路遥，几位妇人打趣完孟思知，就聊起家常，孟思知没再说话，她在心里偷偷算账。

　　草药卖出的钱全被她用成定金交出去了，回家之后她不仅是背篓空空，钱袋也空空，少不了要对李娴哭惨一顿。

　　除那不说，尾金定不能再要李娴的，但她的钱除了还给爹的，给舅舅的和给纪悯生带着的，剩下的钱并不多，给了尾金就所剩无几。

　　要买开大户人家的门，她还得想办法来些快钱。

　　车驶到了家前，孟思知两手空空，背上空背篓下车，挥手和姐姐嫂嫂们告别。

　　待牛车驶远，孟思知才叹着气进了屋门。

　　李娴本来就在院中，等了孟思知半天，心中焦躁的一会儿扫扫这，一会儿摸摸那。

　　一看到孟思知进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来的那么晚？”

　　孟思知叹着气放下背篓，“李娴姐姐，我刚刚看到那章狗贼了。”

　　李娴头上一下子渗出冷汗，手上死死抠着衣角，颤着声音安慰：“没事，远远一眼没事的。”

　　“姐姐，不是我遭殃，那贼人没看见我。”孟思知转过来握住李娴的手，摸到她手上微微渗出的汗液，“是钱袋子遭殃了。”

　　“我在外看见那姓章的把一小贩摊主砸了，那小贩恨得要死，我一时心软，就买下他卖的东西。”

　　李娴心跳慢慢回缓，“没事，出点钱而已，当消灾了，回头再卖出去就好。”

　　“不好卖，姐姐。”

　　“嗯？”李娴整个人又变成那副温婉的样子，收拾了地上的背篓，“是什么？”

　　“几百斤果子，我想配它成果酱，又买了一点白糖。”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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